沈同尘醒来的时候,感觉全身都在痛。

木樨眼睛红红地守在床榻边上,应该是又哭过。

明日便是灯会,逯云风无法缺席,以免被人抓住机会攻讦,所以他不在此处。

让沈同尘意外的是,逯月明竟也守在一旁。

看到沈同尘睁眼,逯月明端起桌上的粥:“呶,慢点喝,还热着。”

沈同尘觉得,逯月明与她初见时变了许多,并不是磨灭了骨子里的傲气,而是更懂得内敛了。

如同一块被石头包裹起来的璞玉,神秘且迷人。有了一种成熟的风范。

沈同尘将粥接过来,轻声道了声谢,小口小口地啜了起来。

饿了太久,急不得。

听到沈同尘的谢,逯月明倒显得有些受宠若惊。

一碗粥下肚,沈同尘才觉得身上爽利了些,记忆里,在被绑走的那一天,她就没怎么吃东西了。

“我睡了多久?”沈同尘忍不住问。

这里没有日历之类的东西,想知道日期完全只能靠口耳相传。

“半天一夜。”木樨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还好,比起人家动辄几天几夜,她这伤算是轻的。沈同尘苦中作乐地想。

她方才试着动了动,胳膊腿儿都还好好地安在身上。

只是这麻酥酥的疼,又是怎么回事?

沈同尘将手抽出被褥,举在眼前,便看到胳膊上有一道可怖的红痕,乍一眼,吓了她一跳。

木樨过来将她的胳膊盖了回去,絮絮叨叨:“您身上的伤,是那位女医者弄的,她说是什么身体里发出来的‘痧’,是会下去的,还叮嘱这几日不要让您受凉。“

听到木樨这么说,沈同尘定下心来,刮痧的痕迹,确实将养几日便能消下去。想来身上密密麻麻的痛,也是来源于此。

如此一来,她便不担心了。

沈同尘躺回了被褥。

灯会啊……

隔天的灯会很快就来临了,今日也是皇上亲下命令彻底解除宵禁的日子。

一大清早的,外面便开始了人声鼎沸,热闹的不得了。

沈同尘的脚底被小石子划得密密麻麻的都是伤,被追杀时不觉得,一闲下来,就开始隐隐作痛。

膏药能起到一定的舒缓作用,但是只要下了地,走上几步,就还是疼得受不了。

逯云风原本是让沈同尘不要出门的,恰好他要当值,也看顾不周全她。

只是,看到她眼巴巴地看着门外的样子,逯云风又心软了。

思来想去,沈同尘决定弄一双软和些的鞋垫垫在鞋里。

这样的盛事统共也经历不了几次,她不想因为一点小伤就放弃。

木樨很快就按照她的想法赶制出了成品,所幸,羊毛这种东西很好寻。

除此之外,木樨还贴心地将沈同尘出门要穿的里衣里裤的袖口和裤脚上都做上了抽绳,怕她寒着。

一切准备妥当,沈同尘带着木樨出了门。

那枚精致的铜鼠,沈同尘犹豫了一下,还是揣回了袖袋里。

上面的血迹已经被木樨清洗干净了。

依照沈同尘的猜测,那日为逯云风救她而争取了时间的陌生人,应该是鼠市的人,那人多半是看到逯云风往这边赶过来,所以才忽然跳墙走了。

好在近期并不十分缺银子,否则,她可能会换个情境下吹响这枚铜哨,问问鼠市的人盐的事情进展如何。

意外的是,逯月明这次没有跟着,她告诉沈同尘有约了,便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逯月明近来与朱婶走得很近,沈同尘没有太在意,朱婶是个不错的人,逯月明也是,她们两个互相照拂,沈同尘放心得很。

归晚也被放了一天假,她扭捏地跟在沈同尘身后。

沈同尘觉得好笑,主动牵起了她的小手,握紧。

归晚脸红了一下,没有挣扎,乖乖地任由牵着。

逯云风当值之前,便告诉了沈同尘归晚放假的事,还拜托了她看顾好归晚。

至于能不能带归晚出去,逯云风并没有强调太多,他顶多会有些担忧。

归晚身边虽有玄叔跟着,但到底是小孩子,顽皮好动,难免有玄叔看顾不到的时候。

不过想来,若是沈同尘一直抓着她,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想到这儿,便任她们自己打算了。

出了门后沈同尘才发现,原来自己从不知道,沧州城内竟然有这么多的人,几乎可以说是摩肩接踵。

归晚也看得有些呆滞。

她从小在固定的环境下长大,上一次见到人口密集的地方还是在学堂里初开学的时候。刚见时新鲜些,处久了就腻歪了。

如今在沧州城的各条主干道上,不同阶层不同打扮的人都混杂在一起,每个人似乎都很开心的样子。

路旁的树上已经有人挂上花灯了,只是天色还没暗下去,花灯的微渺之辉与昊日相比便显得稀松平常。

树枝上除了花灯外,还被装饰了一些拉花、剪纸等等手工艺品,沈同尘惊讶地发现,自己先前教朱婶做的中国结,也被结在了某些树上,看着喜庆极了。

道路两边是各种各样的摊贩,在不遗余力地叫卖。

甚至还有之前只能在东市和鼠市上看到的东西,也悄悄地赶来凑热闹。

三个人看得眼花缭乱,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正行走着,归晚忽然惊叫了一声,沈同尘想也不想地,一把将归晚拉到怀里,用身体死死地将她护住,这才转过头去。

木樨则是条件反射般地死死捂住了身前的褡裢——她们所有的银子都在那儿。

身后的人似乎也没想到沈同尘和木樨会这么大反应,他愣了一下,阴恻恻地开口:“你家孩子偷了我的东西。”

说罢,他就伸出手来,似乎是想要从归晚身上翻找什么。

“拿开你的手。”沈同尘有些厌恶地回了一句。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在哪里听过面前这人的声音,这让她觉得不适。

那人也不与沈同尘争执,只见他举起双手,努了努嘴,示意她去看归晚的腰带里。

沈同尘甫一望向归晚,归晚便急切地摇了摇头,然后将手伸向腰侧。

然而很快的,她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小小的嘴唇如同枯萎的花瓣一般,迅速失去了血色。

她翻开的手掌间,赫然躺着一枚漂亮的白瓷小盒。

那不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