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自倒卖官绸的事儿,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

那些个有权有势的人,难免家里会出一两个贪心不足的亲属。

若真如举报者所言,能保有这么大批量的官绸,还堂而皇之地拿到集市上售卖,保不齐是哪位偏远点的皇亲国戚。

寻常的小门小户,一来拿不到这么多货,二来也不敢这么有恃无恐。

是以李敬白阵仗弄得大了些,看起来吓人了些,实际上损失并不严重,后来抢货品的事儿也是他安排了人秘密进行的。

他心下打定主意,若抓的真是有权有势的,那就把货品还回去,也算是让对方惦记个小人情。

若不是,那就更好办了,货品全部充公,到时就说被流民哄抢了,反正无人对证。

这种事他干了不是一次两次,做起来轻车熟路。

李敬白心里打着小算盘。

正在这时,负责查验的衙役来报:“大人,查清楚了,不是官绸。”

李敬白眯了眼,那就是有人恶意举报,不过这也没什么新鲜的,把恶意举报的人抓起来打顿板子,以儆效尤,再把抓错的人放出去,告诉她是奉公行事,这件事便了了。

“大人……”

接下来怎么做,衙役自是知道的,但是他却有些犹豫。

确不是官绸没错,官绸上都有特殊的标记,寻常人家是没有办法抹除,更没有办法造假的。但是,他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李敬白一件事。

“说!”看到下属这般犹犹豫豫的样子,李敬白不耐烦道。

“是!”眼见得李敬白发火,衙役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那批货品确不是官绸没错,但是,但是它们似乎比官绸的质量还要高。”

这倒是出乎了李敬白的意料。

正在李敬白琢磨之际,另有一名衙役来报:“报,镇军大将军逯云风的夫人求见。”

这是沈同尘的主意,因为不是什么要被斩立决的大罪名,她决定先搬逯云风的名号出来试试看,若是能把人救出来,就不用动用沈太傅的人情,若是救不出,再求助沈太傅不迟。

“逯将军。”李敬白低笑,前几日他们在集市上碰见过一次,逯将军对他似乎观感颇一般。

“带进来吧。”李敬白整了整衣冠,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善。

不多时,沈同尘跟着衙役进来了,这是她第二次进这个地方,上一次,还是和逯形一起被抓的时候。

沈同尘悉心打扮过,看起来倒有几分将军夫人的样子,李敬白似乎是没认出她来。

“李大人。”沈同尘福了一福,虽然在职级上来说,逯云风比面前这人高,但是现在人在屋檐下,该有的礼数可以有。

“逯夫人不必多礼。”李敬白说起话来人模人样,然而沈同尘总觉得,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若有若无地逡巡,如同一只冰冷滑腻的毒蛇,盯得沈同尘犯恶心。

“我此来是为了朱瑄的事,她是我的表婶,我可以向您保证,她必不可能做任何违背华朝律法之事,还望李御使能够通融一下。”沈同尘不卑不亢。

她没有试图给对方任何好处,对方看不看得上两说,她此番是顶着逯云风的名头来的,这李御使立场未明,这么做也会平添把把柄往他人手上递的可能。

“朱瑄犯的可是重罪,她私自倒卖官绸,不是我说放就能放的。”李敬白看起来一副为难的模样。

沈同尘在心里冷笑一声,这还讹上了。

朱婶那里卖的货品都是他们每日辛辛苦苦赶工出来的,如何成了官绸,只是她明面上不能表现得太不屑。

如果她认真地同李敬白争辩,李敬白有的是机会把这件事坐实掉。

“那您想如何?”

“这样吧,”李敬白摩挲着腰间的玉镖金饰剑:“扣下的这批货品我拿去做做样子,就说已经处理过了,人你先领回去,不过下次可不要再犯了。”

沈同尘答应得干脆:“成交。”

店铺内囤积的那些货品差不多是用一周左右的时间赶制出来的,质量并非顶尖,真正顶尖的那些沈同尘留着,预备找个合适的时机再推销出去。

用这点损失来换朱婶,她完全可以接受。

至于李敬白最后那句或是警示或是威胁的话,把人捞出来以后,她会再和逯云风商量。

见沈同尘这么爽快地答应,李敬白反而有些狐疑,不过他也没说什么,让属下带着沈同尘去领人。

“盯着放出去的那个女人。”见沈同尘走远,李敬白眼神阴鹜地对着身后吩咐。

盯着将军夫人,就是要盯着将军府,他现下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做,但是盯着一个看似没什么背景的女人,他还是做得到的。

能让这位将军夫人来领,也不知真是表嫂,还是有什么重要的利益牵扯。

李敬白若有所思。

一路跟着衙役到了牢房,朱婶正焦急地在牢房里踱着步子。

好在,因为怕是抓了什么不该抓的人,李敬白给她安排的是单独的一间,朱婶没吃什么苦头。

看到沈同尘来,朱婶想叫她,又怕暴露她的身份。

还是沈同尘先叫了一声:“朱家表婶,没事了,是他们抓错了人。”

说完,沈同尘还示意身后的衙役赶紧开门。

衙役依言打开了牢房门,朱婶走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抱住了沈同尘。

“谢谢。”朱婶在沈同尘耳边轻声。

回来的路上,料想李敬白或许会派人跟着,二人一道先回了铺子,铺子里面一片狼藉,只剩下少量的人在外面指指点点,张喜正在收拾。

她的眼角红通通的,似乎哭过了。

看到沈同尘带着朱婶平安归来,张喜走过来,拉住了朱婶的手,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朱婶是在她落魄时愿意拉她一把的人。

沈同尘悄悄地退了出去,将时间留给了她们二人。

回去的路上,只余下沈同尘。

木樨近来与逯遗走得很近,似乎恋爱了,沈同尘便做主给木樨放了个小长假。

就在沈同尘路过一条偏僻的巷弄时,巷弄里忽然伸出了一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