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叶氏足以肯定,原来那日在将军府门口,并不是她的幻觉,而是沈同尘真的说了手帕二字!

“听不懂你在讲什么。”叶氏不愧是隐忍了数十年的,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面色如常。

她在赌,赌沈同尘手上没有抓到她实质性的把柄,不然依照她平日里对沈同尘的态度,沈同尘定是早就去沈太傅那里参她一本了。

她赌对了。

沈同尘无辜道:“二娘听不懂自是极好。”

沈太傅正在小憩,近日来,庆历帝都在秘密命他进行着科举制度的推进,按理说,如此大的动静,朝廷中必然早有人将消息透露给了曹占广曹太师。

然而,曹占广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似是彻底放弃了这场争斗。

可是,作为这么多年的对手,沈太傅如何能不知道,曹占广根本不可能轻易放弃,他一定在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是以这么久来,沈太傅一刻也没有放松对曹党那边的警惕。

连日来的神经紧绷,使得沈太傅也有些心力交瘁。

中午是他难得的休息时间,他早早嘱咐了下人,除非庆历帝亲下旨意,否则不要让任何人前来打扰。

他刚睡着没一会儿,便感觉到有人在摇晃他的身体,沈太傅下意识想要发火。

只是睁开眼,便看到叶氏那张娇艳的脸,他什么火都发不出了。

“怎么了?”沈太傅竭力压制住情绪,淡淡开口。

他近些日子忙于朝政,极少有时间陪伴叶氏,只能让叶氏日复一日待在府中听曲儿,他的内心多少有些歉疚。

叶氏朝门口努了努嘴:“呶,找你的不是我,是你的宝贝闺女。”

说罢,叶氏自觉地退到一旁。

即便是天大的事,沈思诣和沈思柔都没这个胆子敢吵他睡觉,那么就只剩许久没见的沈同尘了。

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沈同尘应该是不会来找他的。

沉吟了片刻,沈太傅起身整了整衣冠。为了方便下午处理政事,他是和衣而卧的。

待得沈太傅整理完毕后,叶氏打开了房门。

“你先出去吧。”

叶氏原本是想要旁听的,她不放心沈同尘,害怕从沈同尘口中说出些什么。然而沈太傅都已经这么说了,她只能照做。

于是,叶氏看似乖巧地走出门去,还贴心地将门带上。

然后,她绕到一旁,蹲在花窗下,静静偷听起来。

这个时候,有了沈太傅的嘱咐,理论上不会有人经过。

“我需要您帮我救一个人。”沈同尘开门见山。

“谁?”沈太傅问道。

当下,沈同尘便将张喜告诉她的那些话对沈太傅复述了一遍,当然,她并没有说出与朱婶之间的关系,只说是要好的朋友。

沈太傅人精似的,如何能不知道,沈同尘不太可能无缘无故要求他保这样一个”朋友“,他也不着急,徐徐道:“若你不将真相说出来,那我怕是没办法帮你。”

逯云风早已告诉她,沈太傅知晓了发生在她身上的变故,所以沈同尘也不意外。

“我现在做的事,让给您一成的利,并且我欠您一个人情,如何?”

她现在最大的倚仗依然是逯云风,身上所剩的为数不多的钱,也都投入进了近些在做的事里,若说给沈太傅什么,她现下还真给不了多少。

又不能用逯云风去做人情。

没成想,沈太傅答应得痛快:”成交!“

”谁,谁在那儿?“正在这时,屋外传来了一声丫鬟的惊叫,她手中的杯盏打翻在地,立时就要去叫人。

这是熬煮给叶氏喝的养颜汤,叶氏每日睡醒后都要喝一盏,汤经过大火,内里已经熬得稀烂,但是还不到叶氏醒的时候。

大膳房里没有柴禾了,丫鬟正打算换个地方用文火再煴会儿。

叶氏这才发现,自己的一片裙角正搭在墙角的花架上。

兴许是她蹲得脚麻时不自觉地动了动,又恰巧被丫鬟看到。

身后,一只手忽然捂了上来,叶氏刚准备叫,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跟我走!“

那人还贴心地将挂在花架上的衣角扯了下来。

扯得太急,一小缕碎布挂在了上面,因为不起眼,二人都没有看到。

屋内的沈太傅和沈同尘自然也被惊动,他们走出门来,便看到叶氏院里的丫鬟带着几名家丁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闹什么,成何体统。“沈太傅甫一看到,便呵斥道,他的心里莫名烦躁。

”奴婢刚刚看到太傅房后有人……“丫鬟说完还指了指花窗方向。

沈太傅绕过去看了看:”哪里有什么人。“

”我刚刚明明看到……“丫鬟还待要辩解,被沈太傅打断:”该干嘛干嘛去,我不是说了,这种时候不要来烦我。“

”是。“丫鬟和身后的家丁应了一声,有些委屈地退下了。

没有人发现,沈太傅从花架上拿下了什么。

沈太傅和叶氏的卧房。

叶氏扶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瘫坐在地上。

“刺激么?”方才那人的声音再度传来,低沉如同魔鬼的蛊惑。

叶氏再也忍不住,她运起全身力气,狠狠给了那人一巴掌。

方才,眼见得要被发现,那人突然出现,说让她跟他走,没想到的是,沈太傅和沈同尘推门而出的下一秒,他就挟着她从开着的花窗跳进了卧房。

再出去,已是来不及,被沈太傅发现自己与他在卧房里,肯定会百口难辩,即便他对外是作女子打扮,但若是有心要查,总有穿帮的时候。

他按着她死死地趴在地下,在他们身前,刚好有一扇巨大的屏风遮挡,沈太傅只要再往卧房深处走几步,便能看到他们交叠在一起的身影。

所幸,他没有。

被一巴掌打偏了脸,林意婵轻轻地抚着脸,抹去嘴角渗出的一抹血丝,笑了起来,笑得歇斯底里。

叶氏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差点就失去一切了,失去数十年的苦心经营,这一切,都拜眼前的男人所赐。

“你走,赶紧走,再也不要回来了,再也不要来太傅府,也不要待在沧州,这些应该够你潇洒一辈子。”叶氏发狠地将妆奁的抽屉拉出来,里面的首饰撒了一地,她也无心收拾。

也不知她按动了什么机关,便看见妆奁的背面缓缓转过来,露出里面藏着的两块金条。

叶氏拿着两块金条犹豫了一瞬,还是将它们丢在了男人面前的地上。

这是她辛苦筹谋了半辈子,为两个女儿攒的嫁妆。

然后,她转过了身。

“呵。”男人轻轻地笑了笑,捡起了地上的金条。

叶氏没有看到,他还拿走了一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