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出来的人倒是比沈同尘想象中要多,刺绣这种东西,看看平日里的绣品就能知道个大概,木工的话,没有工具没办法考核。

沈同尘记住了几人的面孔和名字,决定等验收完织机以后,再带着几人去老莫那边让他帮忙瞅瞅,能用的人就留下。

至于刺绣,沈同尘决定选出两个绣工好一些的,让朱婶和他们一起帮忙带带其他人。

正盘算间,有个与狗儿年纪相仿的男孩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沈同尘惊奇:“怎么,你也会做木工或是刺绣吗?”

她倒是没有瞧不起或不相信,毕竟世上有天才的存在。

听到沈同尘的问话,男孩急忙摆手:“不是不是,不是我。”

然后,男孩扭捏道:“来姐也会做刺绣,我看到过她绣的手帕,绣得可好了,但是她,她的腿,她没办法过来。”

人群里有人补充:“他家来姐是个瘸子。”

听到这带了些恶意的话,男孩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吼道:“不准你这么说我来姐。”

男孩继而撇了撇嘴,努力控制住情绪,语气里带着些哀求:“来姐走不了路,但是她真的绣得很好。”

她不知道沈同尘要做什么,但是这么多人站出来,显然是好事,他不希望来姐错过这次机会。

沈同尘蹲下来,直视男孩的眼睛:“好,我相信你,你带我去见她好不好?”

人不嫌多。

从朱婶分给她的钱来看,这块利润还是有发掘空间的。

除了告诉朱婶的外,她还有一些想法没有付诸过实践。

等有了人手,便可以开始做。

男孩口中的“来姐”,应该是腿有疾患,故此被安排在了病患居住的地方,兴许那里还有其他人也是与她同样的情况。

“嗯!”男孩得了首肯,高高兴兴地在前面带路去了,沈同尘跟在后面,逯云风与她一同走着,紧握着她的手,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

青年僧人也跟了上来。

沈同尘好奇:“这位大师,还没请教过你的法号。”

他们方才一路上遇到的其他僧众,都“师兄师兄”地叫,遇到的流民,则是“大师大师”地叫。

这就导致聊了一路,他们都还不知道这位青年僧人如何称呼。

沈同尘毫不怀疑,自己叫一声大师,估计会有五六个回头的。

青年僧人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十分客气:“贫僧法号悟能。”

“噗!”沈同尘一个没忍住。

所幸悟能也没有计较,仅仅是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沈同尘暗自抚了抚胸口,还好他们都不知道这个梗。

终于到了那些病患居住的小屋,因为屋里居住的人多是行动不便的,所以再每日勤加打扫,也难免有些味道。

几人脸色未变,走了进去。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屋内没有点灯,估计是为了省些蜡烛钱。

悟能点燃了随身带着的火折子,走进屋里,将墙边上和屋子中央的桌子上放的蜡烛一一点亮。

屋内才总算亮堂了一些。

大多数人都躺在床榻上,静静的,也不知睡了还是没睡。

看到灯亮,有人不自觉地往门口看去,看到是悟能后,开口打了个招呼,便又躺了回去。

沈同尘环视一周,火光明灭,她似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

正待沈同尘要细看时,那人翻了个身,将脸转过去了。

“姐姐,这个就是我来姐,你快来看,她做的绣品真的很好!”男孩兴奋的喊声打断了沈同尘的思绪,她下意识地走了过去。

有人似乎嫌吵,暴躁地嘟囔了两句,但也仅仅是嘟囔罢了,沈同尘他们人多。

男孩举着一块丝帕递给沈同尘,丝帕上绣着两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是你绣的?”沈同尘惊奇道。

面前的姑娘不过十六七岁,在沈同尘看来,她绣得比太傅府上那个绣娘都要好。

要知道,那个绣娘讨人厌是不假,但好歹也是有真本事,才被叶氏花大价钱请回来的。

“嗯。”女孩点了点头:“我哪里也去不了,就只能做这些东西来打发时间。”她撩了撩鬓发,语气里没有任何埋怨上天不公的意思。

沈同尘目光追随着女孩的目光,看到了她被褥下盖着的腿,细得可以说是不正常。

她将目光游离开去,看着女孩:“那,你愿意帮我吗?”是征询的语气。

女孩有些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可以吗?”

“嗯!”沈同尘颔首。

然后,沈同尘又将自己在篝火旁边说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这一次,没有旁的人应声。

沈同尘略微有些失望,但她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姜来的加入,已是意外之喜。

若不是男孩叫住她,她就要错过这个宝贝了。

在来的路上,听到沈同尘问悟能的法号,男孩就将他自己与他口中的来姐介绍了一遍。

男孩叫小虎,女孩叫姜来。

现在还没办法安顿姜来他们,只能让他们先在这里住着。

将军府忽然住进陌生人太乍眼,容易被人盯上。

沈同尘想做的事,暂且不想被别人知道。

万一触碰到了别人的利益,会平添不必要的阻力。

聊完想说的事情后,沈同尘与他们作别。

悟能一一吹熄了蜡烛,直到吹灭到门边最后一盏的时候,黑暗袭来,沈同尘骤然握紧了逯云风的手。

她想起来了,她想起刚才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庞了。

“如月?”沈同尘冷静开口。

过了半晌,黑暗里传来了喑哑的哭声。

回去的路上,逯云风背上多了一个人。

夜半时叫马车太显眼。

好在,月明星稀,到了快宵禁的时候,路上的行人不是很多。

二人沉默地走着,心情都有些沉重。

他们方才检查过,如月的舌头被齐根割去,双手的筋络也都被挑断,这辈子恐怕都说不出话,也拿不起笔了。

“是谁这样对你的,是,四皇子吗?”沈同尘轻声问了出来。

若被旁人听去,这句话可是大逆不道,是能被杀头的。

如月没有回答。

黑暗里,逯云风感觉到,有冰冷的**,缓缓地渗透进了他后背的衣服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