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你醒醒啊。”

沈同尘睡得极不安稳,喉咙里像有火在燃烧一样,耳边时不时传来木樨的哭声。

沈同尘很想开玩笑告诉她不用哭,自己还没死,但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身子仿佛不是自己的了,疲惫到无以复加。

她索性不再试图抢夺身体的控制权,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了熟悉的帷幔,木樨在旁边趴着,眼圈红肿,眼角犹有泪痕。

估计是累坏了,睡得正香,还有轻微的鼾声。

沈同尘也没有打扰她,蹑手蹑脚地下床去。

奇怪的是,她在将军府里,而不是在太傅府。

沈同尘几乎以为自己会不会是又死了一次,然后重新回来了。

她摸了摸,脖子上清清凉凉的,应该是上了药膏,脚踝处还有些淤肿,但是应该也是被处理过。

犹豫了一下,沈同尘披了件外衫,往外走去,她要去问问府里的人是怎么回事,至于木樨,就先让她睡吧。

“沈小姐醒了。”刚走到门口,便听到有个声音不咸不淡地问候,原来是逯形也守在门外。

沈同尘愣了下,点了点头,想必就是逯形救下的自己。

“刘婆婆还好吗?”沈同尘小心翼翼地问,她的声音嘶哑,想来是声带撕裂了。

似乎是没想到沈同尘先问这个,逯形怔忪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还好。”

本来他们觉得刘婆婆是将军亲自带回府的,估计也就是走了狗屎运,来将军府颐养天年来的,所以有些下人们私下十分嫉妒。

但是刘婆婆每日都主动包揽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计,并且每一样都完成得极好。

加上刘婆婆为人随和,也不多事,渐渐的,大家也就诚心接纳她了。

想到沈同尘现在开口不便,逯形主动补充:“我将那个人两条胳膊都扭脱了,捉了活口,他说是因为当时有人看到您和将军一同出现,将刘婆婆带走,所以才想着报复您。因为他全仰仗着刘婆婆过活,没了刘婆婆,他就没了经济来源。”

说到后面,逯形也有些咬牙切齿,在他看来,男子汉大丈夫,当自立自强,哪有一大把年纪了还啃自己岁数更大的老娘的,真是耻辱。

若他还有娘亲,定不会让她活得这般苦楚。

“这次当街行凶,人证物证俱在,应该会从严发落。”

“嗯。”沈同尘不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想了想,她还是问了一句:“他,还好吗?”

自逯云风走的那日起,他便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或许是为了更彻底地避人耳目吧,她想,若是有消息的话,将军府的人应该会有。

哪知,逯形摇了摇头。

沈同尘的心沉了下去,感觉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

她恹恹地走回房里,重新躺在了床榻上。

就睡一觉吧,说不定一觉醒来后,就有好消息传回呢。

这一觉,便睡到了第二天晌午,再次醒来的时候,木樨已经不在床边了。

床边的小几上有一铜盆水,还是温的,上面搭着一条手巾,沈同尘就着水简单地洗漱了一下,走出门去。

许是睡得好了,力气恢复了许多,除了嗓子还在疼之外,脚踝的肿都几乎完全消下去了。

只是,走路还是有些跛,若是刘婆婆看到,怕是又要觉得自己身有残缺了吧,沈同尘这样想着,决定去看望一下刘婆婆。

逯形说她过得很好,和自己亲眼见证她过得很好,是两码事。

只是,府里静悄悄的,大半的人都不知上哪去了,留下的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同尘转了一圈,只能回到了云栖居等消息。

不过,再睡也睡不着了,她只能坐在秋千上发呆。

府里到处都是逯云风的影子,这让沈同尘烦躁莫名。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木樨终于回来了,沈同尘从秋千上跳下来,主动招呼道:“木樨。”

木樨吓了一跳,看到是沈同尘,再也忍不住,扑进沈同尘怀里痛哭起来。

沈同尘揉了揉木樨的小脑袋,声音尽量柔和:“傻孩子,我这不是没事了嘛。”

木樨抽抽噎噎地抬起头:“夫……夫人,刘婆婆她……”

沈同尘的手顿时僵住了。

半晌后,沈同尘捏着一张纸,步履飞快,快到都感觉不到脚踝的疼痛,纸的外部写着沈姑娘亲启,里面只写了两个字——抱歉。

一字一笔,认真得像小孩子学画画似的。

赶到偏厢的时候,沈同尘的手都在发抖,偏厢的门上挂着白幡。

沈同尘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好几遍勇气,才将门推开来。

身旁跟着的木樨又抽噎起来,偏厢里站着的人们看了沈同尘一眼,默契地没有说话。

偏厢的中央,刘婆婆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眼紧闭,若是没有脖子上那道勒痕,倒像是睡着了一样,安静,从容,没有痛苦。

“谁干的。”沈同尘平静地问,嘶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恐怖。

没有人回答。

“我再问一句,谁干的!”沈同尘在竭力压制着怒意,用力得指甲几乎抠进肉里。

“不就是跟她说了一下她儿子干的事,谁知道她就跑出府去上吊了。”一个声音传来,满不在乎的样子,和悲伤的氛围格格不入。

沈同尘望过去,原来是府上的一名婢女桃香,入府已有十余年了,平日里就稍微有些逾矩,隐隐欺压新进的婢女与小厮,管家看在她伺候的时间长,基本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同尘走过去,许是气势太足,周围的其他人都默默让了开来,桃香见势不妙,梗起脖子,强装镇定:“我就说了句话,谁知道她自己那么脆弱。而且,你现在没有资格对我指指点点的,你已经不是将军府的女主人了,我不怕你。”

“她没有资格,我有。”清脆的童声忽然自门口响起,归晚手上拿着一个薄薄的牛皮纸信封走了进来,眼神冰冷:“现在,立马滚出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