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沈同尘“休”了逯云风,返回太傅府,已有个把月过去了。

其间,逯云风一直杳无音讯。

逯云风走之前,专门来了趟太傅府,跟沈太傅说明过情况,沈太傅表示了理解,明面上依旧如常对待着沈同尘。

这很正常,沈同尘毕竟是沈太傅亲出的嫡女。

旁的人就不知道了。

自打沈同尘回了太傅府居住,二夫人叶氏是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

在叶氏看来,沈同尘能嫁给逯云风,分明是天大的福分,谁知沈同尘竟因了一点小事就闹脾气,还搬回娘家居住,简直丢尽了她家老沈的脸。

连带着叶氏的两个女儿,也受到了母亲的影响,下意识地觉得沈同尘的行为让家族蒙羞,让她们蒙羞,一旦得了空,便对沈同尘冷嘲热讽。

沈同尘不理,权当听不懂。

人怎么听得懂狗吠呢。

一来二去,叶氏也觉得无趣。

多年的软磨硬泡终于有了结果,她被扶了正,正是最志满意得的时候,走起路来鼻孔都得是冲着天的。

没有必要非跟沈同尘斤斤计较,倒显得她小气,容不下原配的女儿似的。

自降身价,丢份。

有这工夫,她不如为思诣和思柔各寻一门好亲事。

毕竟之前为她们说亲,都有些弱人三分,如今,她们的母亲名正言顺,她们也跟着更抬得起头来了。

沈同尘更加懒得浪费时间在这种勾心斗角的无聊小事上,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先前回来的时候,逯云风就差人帮她把蚕具搬了过来。

他的人心细手轻,除了之前被逯月明弄坏的那些,其他的蚕茧基本能用。

太傅府上养了专门的绣娘,绣房里就有现成的织机,省了她一大笔银子。

只是,上手之后,沈同尘才察觉出问题。

府上的织机是席地而坐的踞织机,需要足踩织机经线木棍,右手持打纬木刀打紧纬线,左手作投纬引线。

它没有机架,须将卷布轴的一端系于腰间,双足蹬住另一端的经轴并张紧织物,用分经棍将经纱按奇偶数分成两层,用提综杆提起经纱形成梭口,以骨针引纬,打纬刀打纬。

像沈同尘这种很少干体力活的,没用上许久,便累得气喘吁吁,效率极差。

“请问一下,市面上现在都是这种织机吗?”沈同尘抱着求知的心态问府里的绣娘。

谁知绣娘竟将头撇向一旁,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沈同尘愣了一下,心下明悟。

沈太傅对衣物方面没有太大的追求,一年到头也置办不了几身新行头,府里备着的绣房和绣娘,想必都是为叶氏母女服务的。

织机是死的,放在那里无人看管,总不能十二个时辰都守在那里,不让她用,可人是活的,人会看眼色,会做选择。

想到这里,沈同尘也不着恼,她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直接去找沈太傅了。

听完沈同尘的描述,沈太傅捋了捋长须:“你说的那些我不懂,可你母……可你二娘在这些方面更新换代得极快,这台织机新入没多久。”

这样就行了,沈同尘点点头。

依照叶氏的性格,再加上很少见到有人穿绸缎料子,想来便是因为这织机的缘故了。

现在的织机太耗费人力,产出低,加上绸缎料子不是刚需,穷人拼了命也织不出多少,造成了有价无市的局面。

沈同尘觉得,她或许可以先在织机方面做做文章。

原本,她是可以用府上的织机直接尝试进行改造的,可是,想到方才的事,她就不情愿自己的劳动成果给那些人享用。

心念电转,沈同尘忽然记起,那日在跟卖各种绣物的朱婶聊刘婆婆的事时,朱婶提起过,她的丈夫就是一名木匠。

想到朱婶精巧绝伦的绣工,沈同尘觉得,自己可以与他们夫妇二人合作一番。

朱婶心思细腻,观察力细致,为人也不错,应该是可信的。

沈同尘立刻着手画起了新织机的草图。

须得有机架,经面和水平的机座约摸呈五六十度的倾角,可以采用脚踏提综的开口装置,这样织布的人可以坐着操作,手足并用,生产率也会提升十倍不止。

想了想,沈同尘又另起一张纸,在上面花了织机的主要大件,标注上尺寸,末尾还写了一些关于蕾丝花边、双面绣等等的建议和描述。

这些小东西在她原来所处的那个时代里随处可见,但是在这里,还从未出现过。

沈同尘觉得,它们应该可以引领起一阵风潮。

将两张纸吹干墨迹,折叠好,随手放在了袖袋里,沈同尘便决定动身了。

她信得过朱婶的人品,不代表就也信得过朱婶的丈夫。

织布机的改良图她并不预备留给谁,她只准备将制作一些主要大件的任务交给朱婶的丈夫,让他赚些钱贴补家用,余下一些精细的小件,她再分批找不同的工匠定制,最后的组装和试验也须得避开人,她担心会有人用这个去牟利。

一旦试验成功,她便会立刻将图纸并使用方式通过沈太傅卖与朝廷,再与朝廷签下合约,采用薄利多销的方式售卖,每卖出一台,就从利润中拿出一部分作为她的分红。

这样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打击私自倒卖的行为,毕竟,衣食住行几大类,私下基本上都掌握在朝廷手中。

她也不担心朝廷不感兴趣,因为她能拿出的朝廷感兴趣的东西还会有许多。

“木樨,随我出去一趟。”沈同尘返回世安苑,叫上了木樨。

木樨初来的几天还新奇得很,后来看到沈同尘的处境,便想为她向人理论,可毕竟众口难敌,有沈太傅这一层在,许多下人不敢明面上对沈同尘甩脸色,却能暗地里欺负木樨。

被孤立排挤了一段时间,原本每日活泼的小姑娘也变得有些沉默。在逯府,有些人排挤她,可也还是会有人跟她讲话,关心照顾她,在这里,除了夫人,她一个人也不认识,孤立无援。

沈同尘心里也十分内疚,她将木樨从逯府带来了这里,却没能好好看顾住她。

不过,之前是她没有能力,也没有立场去向沈太傅提条件,这一次,把图纸交给沈太傅的同时,她也会开口让沈太傅照拂一下木樨。

“夫人,咱们去哪儿?”木樨叫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口,而且她也坚信,将军和夫人总会和好的。

“去集市。”沈同尘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