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逯大哥,沈……嫂子她凶我。”
进书房之前,逯月明狠狠心,在自己大腿上拧了一把。
这一下使了力,疼得她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故而这句话带上了绵绵的哭音。
逯云风与她一起长大,她就不信逯云风不心疼她。
但是,想到前车之鉴,她吞了吞口水,还是把“沈同尘”三个字咽了回去。
其实她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在先,本不好意思来告状的,但是话都已经放出去了,气氛都已经烘到了那里。
若是不来,岂不是很丢脸。
而且,经过她这几天的蹲守,逯大哥并没有去过云栖居,前段时间,他可是经常往那儿跑的,也许他们吵架了呢,也许那个女人失宠了呢。
一念及此,逯月明大着胆子,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然而,书房里空****的,并无半个人影,书桌上还堆叠着未处理完的卷宗。
一想到这些东西可能会让她接触到华朝权力旋涡最中心的秘密,好奇心上涌,逯月明忍不住走了过去。
“逯月明!”
然而,她的手还未碰到那些卷宗,一声低喝便自身后传来。
逯云风甫一回来,便看到了这样一幕,他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若是真让这丫头看到些什么……
他刚刚那一声,算是保下了她的小命。
逯月明被这一声吓得魂不附体,立马将手抽了回来,背在身后,嗫喏:“我,我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看到。”
许是也觉得自己口气严厉了些,逯云风走过去,随手将书桌上未批阅完毕的卷宗阖起,询问起逯月明的来意。
逯月明这才想起告状的事。
听完逯月明的陈述,逯云风眉间积蓄的阴郁反而散去了一些。
这些日子要么是忙于公务,要么是忙着帮归晚办理私塾入学的事,起居都直接搬到了书房里,已经有些时日没有去看沈同尘了,也不知她的伤好些了没。
今日也是刚交完束脩,跟先生聊了一些,让先生帮忙多关照归晚,不要让归晚惹出太大的动静,此时也是刚忙完。
他本可以送归晚去那些王孙权贵们的子女就读的私塾的,但是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一间民办私塾,只是在选择先生上颇费了一番工夫,挑选了一位名望颇高口碑极好的。
一切尘埃落定,终于是闲了下来。
一闲下来,刻意忽略的事情就开始拼命地往脑袋里钻。
他们前一次的会面,似乎算是莫名闹得不愉快……了吧?
虽然只是沈同尘单方面对他发脾气。
也不是没想过原因,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沈同尘应该是来了月信。
女子嘛,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的,他可以理解。
只不过,自己这几日太忙了,没有去哄她,也不知她消气了没。
想到这里,他轻咳一声:“我同你过去。”
他揣着小心思,逯月明过来寻他评理,他就借坡下驴。
所以,他没有说帮逯月明,也没说不帮。
他想去见见沈同尘了。
二人刚走出书房,迎面看到归晚拿着一只糖葫芦,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
看到归晚,逯月明下意识地往逯云风身后躲了躲。
这是个熊孩子,报复心极强,就因为她白日里说归晚调皮,让逯大哥严加管教,当天夜里,就有人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在她备在床边第二日穿的衣服上涂了蜂蜜,害得她被蜜蜂蛰了好几下。
还是后来她摸到衣服上有痕迹,闻了闻,才知道怎么回事。
照顾她的婢女说,曾看到归晚进入过她的房间,但是觉得归晚是小孩子,不会做什么,便没有理会,也没有汇报。
因为缺乏证据,逯月明不好跟逯云风说什么,这件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只是,自那天起,逯月明就跟周围人交代了,将这个小家伙列为一级危险人物,不许靠近她房间半步。
而且,她也不敢再在逯云风面前说归晚的不是。
不同于逯月明的惶恐,看到逯云风二人,归晚眼前一亮,径直走到逯云风身前,踮起脚尖,将手中的糖葫芦送到逯云风下巴的位置:“吃。”
逯云风轻轻地摇了摇头,刮了刮归晚的小鼻梁。
看到这一大一小如此亲昵,逯月明心中的酸意又泛了出来,但是却无可奈何。
毕竟,逯大哥现在是沈同尘的夫君,是这个小豆丁的父亲,他可以为了沈同尘去责罚她,应该也会偏心这个小豆丁。
而自己现在……只是个外人罢。
逯月明有些失落地想。
曾几何时,逯大哥对她也这般亲近,可是在领兵打仗几年后,她明显感觉得到,逯大哥对她生疏了许多,这让她有些濒临失去的恐慌感。
是以她才不顾女儿家的矜持,央求父亲让她搬进将军府小住。
说是小住,她也打扰了有段时间了,逯云风也一直都没有撵她。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逯月明曾怀揣着这样的小心思,暗自雀跃着。
现在她突然有些疲惫。
逯云风和归晚可不懂逯月明心中瞬间转过的万千思绪。
归晚歪着脑袋看了逯月明一眼,又将视线转回来,问逯云风:“大坏蛋,你们两个这是去干什么呀。”
逯云风伸出一根手指,颔首,示意归晚牵着:
“去见你的……”他斟酌了一下措辞,嘴边泛起笑意:“继母。”
归晚伸出去的手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但是很快就牵了上去。
在逯云风接她回来的路上,她便已经听说下人讨论起过她的这位“继母”。
只是,下人们都语焉不详,支支吾吾的,仿佛其间有什么隐情。
这使得她仅仅是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存在,其他的一概不知,也未亲眼见过。
逯云风这么多天从未提过一句,只专心帮她办理入学的事,她也懒得打问,想来是个不怎么重要的人,至少没有她重要。
弄清楚这一点后,归晚心里有了底气,头也昂了起来,像只骄傲的小斗鸡。
正在和木樨在收拾东西的沈同尘打了个寒噤,她只道是天气回凉,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惦记上了。
一大一小往云栖居走去,没有人注意到,逯月明无声无息地掉了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