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天破晓得早, 雾玥醒得也早,等梳妆完往太后宫里去时也不过才卯时。
空气中浮着露水未消的清凉,雾玥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静静在走, 心檀在她身后提醒,“公主, 掌印好像在前头。”
雾玥轻抬起眼,果然在小径的岔道上看到了谢鹜行。
他略垂着视线正与一旁的仲九说着什么, 和煦的晨曦将他的侧身照得清致非常, 雾玥却偏想到了他在昏暗的烛光下, 似醉非醉,隐忍沉欲的模样。
雾玥心口微窒, 没来由的紧张, 身上更是不知怎么的,哪哪都在发烫,
她轻轻捏住细指, 清透的眸子晃着一些小心翼翼又微妙的跃跃欲试, 好像是被猫拿着爪子细细的抓绕, 不痛却刺刺的泛着痒麻。
落不到实处的感觉, 让人不住的心悸又急切,就像是……
雾玥一时想不到怎么形容, 冷不丁就对上谢鹜行望过来眸子,黑眸如旋。
就像是,想着他重一些,又怕他重一些。
雾玥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眼睫一晃, 不不不,是猫, 不是他。
谢鹜行凝着雾玥依稀泛粉的雪腮,眼里浅浅蕴笑,提步朝她走过去。
像是为了表现自己的镇定,雾玥先一步开口,“你怎么在这。”
谢鹜行道:“正巧见完皇上,路过这里。”
雾玥还以为他是来找自己的,又见他好似没事人一样,全然不像她这般心意缭乱,别扭的轻撅了撅嘴,“你这几日好像很忙。”
“不敢不忙。”
雾玥不解的看着他,谢鹜行也只是笑笑,“否则心思就该乱了。”
他说的不明不白,雾玥也似懂非懂,心上却好像有所觉一般,漫出一些被撩乱的波纹。
谢鹜行低下目光,雾玥也将视线顺着看去,见他垂在身侧的手里似乎虚握着什么,只露出一角。
雾玥仔细看了一会儿,才发现是一方白帕。
猫抓一下就挠上了心尖,泛起的刺麻让雾玥双睫直颤的像两把小扇子,腿也发软。
这,不会还是那块帕子吧。
她还在震惊,谢鹜行已经将帕子收回了袖中,就当着她的面,动作随意坦然,根本看不出端倪。
雾玥想问又怎么也问不出口,只能咬着唇当没看到,脸上红霞弥漫。
若是平时,谢鹜行少不了要多欣赏一会儿小公主乖怜可人的模样。
他抿了抿舌,“公主是要去向太后请安。”
“嗯。”雾玥应完才顿顿点头。
想着那方被他收进袖里的帕子,就控制不住乱想。
“说来方才皇上还在因太后不喜炼丹,而多番与他起争执,在烦恼。”
谢鹜行的话让雾玥回过神,紧接着就听他又说:“太后现在似乎也在气头上。”
谢鹜行鲜少会在她面前提及旁人的事,几次看似无意的提起,总会关联出什么,雾玥想起自己早前曾说过炼丹修仙乃是不可多得的机缘,还是当着萧汐宁的面……
心头微微生出紧张,若她在太后面前添油加醋。
谢鹜行见小公主神色变得惴惴,笑着安慰,“佛门与道教本就是两个法门,公主又不懂这些,所以无论说了什么都不用紧张。”
雾玥目光动了动,“你都知道了呀。”
谢鹜行知道她说了什么,却不知道她那么说的真正理由,自然而然的认为,她就算不是真的相信修仙炼丹之事,也是出于不愿违背皇上的想法才会那么说。
谢鹜行点头,“太后就是问起,公主也只需说是为了避免她与皇上起争执才迂回附和,要告诉太后,母子合心才是最重要的。”
“记住吗?”
雾玥咬着唇点头,把他的话记进心里。
少倾又问小声谢鹜行:“你觉得炼丹修仙是真的吗?”
谢鹜行盯着她看了一瞬,心中有挣扎,一方面他知道早晚要让小公主知道真相,一方面又不舍她背负太多,若是能等尘埃落定就再好不过。
雾玥其实不太确定谢鹜行究竟想做什么,但总归她是相信他的,于是又要摇摇头,“你应当也不懂,我走啦。”
雾玥与谢鹜行分开就直接去了太后宫里,果然等所有人都请过安退下后,太后独留了她和萧汐宁。
萧汐宁坐在她对面,神色隐隐有挑衅。
“雾玥,哀家有事问你。”太后开口,嗓音略带着几分不怒自威。
雾玥略略低下眼,“皇祖母请说。”
太后神色严肃,“哀家听闻你非但不劝戒你父皇要少食丹药,反而还撺掇,可有其事。”
“是。”
“你好大的胆子。”太后手拍在旁边的桌几上。
砰的一声砸进耳中,雾玥眼帘进跟着颤了颤。
因为谢鹜行事先与她说了,她有了准备也不至于太乱。
雾玥镇定下心绪从座位上起来,跪地道:“皇祖母息怒,雾玥知道修仙炼丹乃是旁门。”
“那你还不谏反谀。”
雾玥蹙着眉心,面露难色,“父皇如今深信不疑,我怕若是一味的阻拦,只会适得其反,而且我更担心皇祖母与父皇因此生出嫌隙,所以想着倒不如先顺着父皇的心意,再循序渐进,旁敲侧击的提醒。”
她说着顿了顿,犹豫地看向萧汐宁,“父皇是一国之君,万人之上,若像皇姐一样激进,父皇必然是听不进去的。”
萧汐宁眼睛一拎,她竟然敢反咬自己装无辜。
雾玥收回目光,垂着眼轻声道:“雾玥知道皇祖母是担心父皇过于沉迷,但此事倒也不用急于一时,毕竟皇祖母与父皇母子合心才是最重要的。”
雾玥的话让太后心中的怒气消退了不少,想起她一向乖顺也听话,又是小心翼翼惯了,想来对她父皇说话也不敢如萧汐宁那样冲撞大胆。
于是点点头道:“起来吧。”
“谢皇祖母。”雾玥起身坐到一边。
萧汐宁不甘心就这样过去,想要说话又怕引起皇祖母怀疑,似笑非笑道:“看来我还没有五皇妹通透。”
雾玥摇摇头,澄澈的眸子看着她,认真道:“皇姐是关心则乱。”
萧汐宁哼笑了声,愈发想撕了她这张故作柔弱的脸。
这事算简单揭过,雾玥也起身告退。
走出太后的宫殿,雾玥才敢松懈下紧绷的神经,心有余悸的抚了抚心口,轻咬着唇蹙起眉心,萧汐宁怕是要争对她个没完,也不知后面还会不会有别的。
雾玥思忖着低眉在走,跟在后面的心檀与合意对视一眼,心檀上前道:“奴婢想起还要去尚衣监取公主的夏衣,不如让合意先陪着公主回去。”
雾玥点点头,让她去。
心檀“诶”了声,转过身,却又回了太后的宫殿。
殿内,萧汐宁还是试图添油加醋挑雾玥的错处,伺候太后的老嬷嬷进来禀报:“禀太后,五公主身旁的宫女求见。”
萧汐宁神色狐疑,“她要见皇祖母做什么?”
“倒是没说。”
太后道:“让她进来。”
心檀低着头进来,“奴婢给太后请安。”
抬头看到萧汐宁也在,心檀明显有些愣神,又很快反应过来屈膝请安。
太后审视着她,“见哀家有何事?”
心檀又看了萧汐宁一眼,犹豫着从袖中取出一串佛珠奉上。
萧汐宁皱着眉,“这是什么?”
心檀回道:“回太后,这是当初公主陪着您在法华寺斋戒时亲自去后山挑选的紫檀木料,又是一颗颗雕的手都弄伤了好多回,每日诵经祈福,就为了这做一串佛珠来献给太后。”
“哦?”太后脸上神色略有波动,“拿来给哀家瞧瞧。”
心檀把佛珠递上,太后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就是再好的佛珠她也不缺,但这份心意属实让她动容。
太后又问:“五公主怎么不自己来送。”
心檀道:“公主怕太后还在气头上,故而不敢,奴婢是背着公主来的。”
“她有心了。”太后捏着佛珠,和眉点头赞许。
一旁的萧汐宁却急了,盯着太后手里的佛珠脸色几变,恨不得将它瞪出个洞来。
她控制情绪,一直到离开太后宫中,才敢发作,眼里满是不甘的愤恨。
跟在她身后的青芷反复捏了捏手心,才忧心忡忡道:“如今太后虽然许诺了不让公主和亲,可奴婢见您日日被五公主压一头,也是真的替您委屈。”
萧汐宁本就一肚子火,青芷的话无疑火上浇油。
如今皇祖母明显是对萧雾玥心软了,可只要她一日在她眼前,她就一日安心不了。
青芷咬得唇瓣快渗血,才白着脸继续道:“只是我们现在没办法,若是过去,皇后娘娘还能……”
萧汐宁深深吸着气,“我们去找母后。”
萧汐宁闯进皇后宫里时,皇后正在佛堂念经,自萧衍死后,她就沉浸在丧子之痛中,憔悴的面容上哪里还有当初的半分风华。
看萧汐宁莽撞进来,皇后皱眉斥责,“又怎么了?”
萧汐宁在自己母亲面前也不掩饰,“母后,我定要让萧雾玥去和亲,不然我没法咽下这口气。”
皇后隐忍着长长吐气,“你闹得事还嫌不够,还不安安分分。”
母后现在根本就是毫无斗志,什么都不想管,也不替她争。
萧汐宁牙关咬痛,看了眼供桌上的灵牌,眼睛转了转,“母后,那个萧雾玥将我害成这样,还克死皇兄,你真的咽的下这口气?”
听萧汐宁提起儿子,皇后神色流露出悲痛。
萧汐宁见状立刻把对太后说得那套说辞又拿了出来。
太后将信将疑,毕竟雾玥的生辰八字骗不了人,并不存在相克,但皇后爱子心切,似乎真的把这一切归结到了雾玥头上,神色显得有些疯癫。
但所幸她还算冷静,“那阉人只怕派人盯着你,你还没做什么,他就知道了。”
“所以还得是皇祖母出面,”萧汐宁恨恨咬牙,“我可以引开那阉人的注意力,只是现在皇祖母也被她哄骗。”
一旁的青芷忽然道:“可不是,今日五公主还送了太后一条自己亲手做的佛珠来投机取巧。”
萧汐宁接着愤然道:“偏偏皇祖母还十分喜欢,也不怕有被克。”
“佛珠?”皇后若有所思的反问,眼里闪过狠毒的精光,“太后不是不信她会克人吗,正好。”
……
傍晚十分。
萧汐宁焦灼的在殿内打转,看到青芷急匆匆进来,连忙问:“如何。”
皇后也看了过来。
青芷深深吸气,声音发着抖,“太后太后失足坠入莲池,现在已经被救起,太医也已经赶去救治。”
萧汐宁目光心虚的闪了一下,旋即又冷静下来,皇祖母也不能怪她,是她不肯信的。
而且,皇祖母也没有性命危险,萧汐宁反复安慰自己。
皇后远比她冷静的多,看着进来的内侍,“没有留下痕迹吧。”
得远公公是皇后信任之人,他弓着腰道:“娘娘放心,一块小石子,发现不了。”
皇后点头,“那就好,如今就差再去给太后添一把火了。”
*
雾玥得知太后坠河,连忙赶去探望,各宫妃嫔公主都在,连元武帝也匆匆赶了过来。
所幸夏水不凉,又救起及时,太后没有大碍,只是年事已高,加上这一遭受惊不小,当夜就发起了高烧。
虽然太后是不慎失足跌落,元武帝还是大发雷霆,处置了一干宫人和巡守的禁军才罢休。
而太后则是一直烧到了第二天,才勉强褪去。
雾玥过去时太后已经清醒过来,只是精神仍然不济,靠坐在罗汉**半阖着眼。
雾玥看着面色苍白,虚弱无比的太后心情复杂,敛起心绪上前低声问:“皇祖母觉得身子如何。”
太后摇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雾玥抿了抿唇,接过宫女端来的药,伺候太后喝下,又替她擦了擦嘴。
太后虚弱的喘了一声,和蔼道:“你有心了,哀家这不用陪着,早点回去吧。”
雾玥点点头叮嘱,“那皇祖母好好休息。”
雾玥离开没一会儿,伺候太后的嬷嬷就进殿来通传,“太后,寂合师父求见。”
太后撑坐起一点身体,“请。”
身着僧袍的僧人走进殿中,手掌合十朝着太后行了一礼,“贫僧得知太后抱恙,特地来为太后祈福诵经。”
太后也回了一个合十礼,“有劳寂合师父。”
她虚抬手请僧人落座,僧人注意到太后手腕上带的佛珠,蹙眉道:“之前不曾见太后带过这个佛珠。”
太后笑笑说:“此乃晚辈送的,一片孝心,哀家就带着了。”
她见僧人一直皱着眉,心生疑虑,“师父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僧人沉吟道:“还请太后摘下来给贫僧瞧一眼。”
太后捋下佛珠递给他,僧人拿着佛珠在手里捻拨,面色越发沉重,“寻常佛珠佩戴道无妨,但这串应当是经过加持,若是加持者与太后命数相冲,佩戴反而会带走气运。”
太后原本对萧汐宁说雾玥天命相克还不太信,可僧人的这番话却让她变了脸色,一下坐起身,“当真。”
太后一颗心提起,她就是带了这串佛珠后落的水,她每日都会去莲池赏莲,从来没事,偏偏这次脚下打滑跌了下去。
僧人神色凝重的点头,“不知这究竟是何人送的,只要不是天命相克,就还有缓解之法。”
太后仍有迟疑,“可那人的八字,并非什么大凶之像。”
僧人摇头,“天命相克,只看八字是不够的,还有面像,所处环境都会有影响。”
就在他说完的当时,手里的佛珠忽然断裂,珠子散了一地。
太后面色顿时一沉。
……
雾玥一路往照月楼走去,仲九不知从哪里出来,笑盈盈的对她行了一礼,“奴才见过公主。”
雾玥见他是一人前来,便问道:“你寻我有事?”
仲九笑说:“是掌印请公主移驾一见。”
一直以来都是谢鹜行来照月楼,还是第一回 让她过去,雾玥虽然奇怪,但也没有多问,点点头就跟着仲九往谢鹜行住的宣铭阁去。
而照月楼里,兰嬷嬷坐在廊下拾掇笸箩里的绣线。
心莲急匆匆跑来,边跑边说:“嬷嬷,太后来了。”
兰嬷嬷神色微动,太后怎么会过来,她急忙站起身,往殿前走去。
刚绕过回廊,就看到了太后和她身旁的僧人,太后明显还带着病态,这个时候还要亲自赶来,莫非是出什么事了?
兰嬷嬷心头大慌,还要故作镇定的行礼,“奴婢给太后请安,不知太后怎么突然过来。”
“五公主呢?”太后问。
太后这话说明公主现在还是无恙的,兰嬷嬷轻吁了口气道:“回太后,公主还没回来。”
太后正要差人去找,寂合道:“不着急,贫僧先看一下这照月楼的布局,所住环境也会对一个人的命格气运有影响。”
太后点头,“师父去看吧。”
兰嬷嬷紧蹙着眉头,什么气运命格,她当即就想拦着僧人不让他往里走,奈何太后就在一边,她只能走一步跟紧一步。
僧人只在前庭打转,似乎想避开兰嬷嬷,可她一直跟的很紧。
僧人停步正色道:“还请不要干扰贫僧。”
兰嬷嬷怎么都觉得这人不对,然而太后已经发话,“还不退开。”
兰嬷嬷额头上隐隐急出汗水,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不得已往后退。
僧人也开始往里走,就在这时,守在宫门口的心莲惊声道:“皇上。”
她说着急急跪下,“奴婢叩见皇上。”
包括兰嬷嬷,太后在内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怔怔看着忽然出现的元武帝,心思各异。
怎么连皇上也来了。
除去太后在内的其他人都跪下行礼。
“皇上怎么来了?”太后蹙着眉问,紧接着看到跟在皇帝后面的玄清道人,眉头直接拧了起来。
元武帝跨进宫门,“母后身体未愈,又怎么在这。”
太后看向一旁的僧人,没有直接说明,“是寂合师父说哀家此次落水有蹊跷。”
元武帝非但不意外,反而道:“朕也是为此事而来。”
太后觉得奇怪,就见元武帝转头问玄清道人:“如何。”
玄清子手中拿着罗盘,又往照月寻看了一圈,语气凝重道:“此地却有不对,但只是那邪术的遮掩。”
“什么邪术?”太后凛着声色,她虽不信道,但现在乱事堆在一起,她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玄清子捋着须道:“回太后,贫道昨日夜观星象,北方妖祸星闪,必是有人在行逆施之法,就一直按罗盘指示寻到此。”
兰嬷嬷在旁听着玄清道人和方才那僧人的话,心已经坠到了谷底,眸色慌乱不已,此事必然与公主脱不了干系了,如今该怎么办。
到这时候,太后也已经认定了雾玥就是那与大胤天命相克之人,但玄清子又开口,“不是这里。”
元武帝问:“那是在何处?”
玄清子看着罗盘摇头,“再往北的宫殿还有哪处?”
兰嬷嬷第一个出声,“是鸾凤殿。”
说落,所有人都噤了声,鸾凤殿是皇后所住的宫殿。
短暂的静谧,一道轻细却惊慌的声音朦朦胧胧传来,“得远公公,我们怎么办。”
得远正要呵斥青芷噤声,一股力道从背后推来,他没有防备,就这么被从宫墙拐后推了出去。
元武帝转过身,漠然看着宫门外甬道上身形趔趄,面色苍白的得远。
得远额头上全是冷汗,说得话一直在哆嗦,“见,见过皇上。”
谁都知道得远是皇后身边伺候的人。
就听元武帝冷声道:“你为什么在此。”
*
雾玥随着仲九到了宣铭阁,仲九引着她走进中庭,朝半开着门的正殿虚抬手,“掌印在里头等公主。”
这还是雾玥第一次来宣铭阁,她四处瞧着往殿内走,跨进门槛就看见了坐在书桌后的谢鹜行。
他正低着头,手里似乎还拿了什么在摆弄。
听见动静,谢鹜行抬眸笑道:“公主来了。”
说话间谢鹜行已经起身朝她走来,手臂绕过雾玥的腰,雾玥以为他要抱自己,心跳跟着微微变快。
然而他的手却没有绕到自己腰上,而是越过她把门合上。
雾玥提起的一口气卡在喉间,上不上下不下。
“公主随便坐。”谢鹜行洞悉的黑眸注意着小公主的每一个表情。
看她动动唇,分明想说话,又硬是憋回了回去,甩着披帛走到一旁坐下。
谢鹜行也笑笑坐回了书案后。
雾玥蹙起眉,“你找我来干什么?”
“外头吵闹,公主来我这安静安静不好吗?”谢鹜行说罢,望着雾玥迷惘困惑的眸子,轻轻做笑,“是我想公主了。”
雾玥还在想他话里是什么意思,冷不丁听他娓娓的说想她,心脏一下跳漏了一拍。
她缩了缩裙下的足,轻鼓着粉腮,小声的哦。
谢鹜行瞧着她的小动作,心头发软,瞧了许久才不舍的把眼睛挪开。
“桌上有公主爱吃的糕点,还有梅子饮。”
雾玥偏头,果然看见手边的方几上摆了好些糕点,她拿了一块放到嘴中。
雾玥一口口慢慢吃着糕点,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以往这时候谢鹜行一定会主动来抱着她,怎么今日迟迟没有动静。
她抬起眼睫,就见他又拿了之前的东西在摆弄,因为握在手里所以看不出是什么。
一直到手里的糕点吃完,他都没有作声,哪里是想她的样子。
雾玥皱起鼻尖,没忍住起身走过去,不大高兴的问:“你在做什么呢?”
雾玥走近了才看清楚,他手里握着的是一块玉料,另一只手里捏着刻刀,似是在雕什么东西。
谢鹜行抬起眼,长指摩挲了一下掌中的玉,缓慢的动作透着些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
他想了想道:“给公主做生辰礼。”
雾玥一听立刻来了劲,那点子不高兴也烟消云散。
想问他是什么,又好面子,于是装作不在意的说:“我生辰还好些时候呢。”
谢鹜行点头,“有些多,不早早做了,我怕来不及。”
雾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桌案摆着上长长短短,大大小小好些玉料,最细小的与她小指差不多,大的又特别大,雾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臂,差不多快抵上了。
她心里痒痒的好奇的不行,没忍住问:“你这是要雕什么送我呀?”
上回谢鹜行送她的雕鹤她就十分喜欢,也不知这次是什么好玩的玩意儿。
“公主到时就知道了。”谢鹜行讳莫如深的笑笑,忽而问:“公主想要吗?”
雾玥没有瞧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暗色,睁圆着澄澈晶亮的眸子,想也不想就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