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弥漫在他墨玉般的眸子里。

我像被折断翅膀的赤蝶,半死不活的苟延残喘。

鲜血不断的溢出,身下,口鼻,无处不在,他想要捂住一处,却发现无从下手。

就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我气血流尽。

这一次,陆彦白失算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跳!]陆彦白眼睛赤红,不甘心的吼道[不是说好一家人以后团团圆圆的在一起吗!不是说好等我的吗!]

[向南月,你不能骗我的!]

我勉强咽下喉头的鲜血[向南星都告诉我了。]

她张狂的笑声,以及字字句句都如魔咒般印在我的脑海里——[真可笑!为你能同你长相厮守,他情愿来扶桑国为质!却没想到,想要杀的人,就是要在一起的人!他为你而来,又为你而放弃!]

原来,南穆家先祖在助扶桑国第一任女帝建国护卫时以自身为祭,诅咒了燕国皇室。

只要南穆一族还有一丝血脉存活于世,陆氏子弟定当日夜受锥心刺骨之疼,永世不得安宁!

数百年来,燕国皇室一直受困于此,极尽追杀南穆一族,但因为扶桑国的庇佑,南穆族一直幸免于难。而燕国因其诅咒,子嗣凋零,国力开始衰弱。

这也是陆彦白一开始便是没有夫妻之实也愿意同向南星联手的原因。

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皇权,也不是情爱,而是结束他们陆氏一族无穷无尽的诅咒,更是....我。

而我,现在亲手帮他解决南穆家最后的血脉。

闻言,陆彦白的眸子漆黑如墨,再也没有了半分光亮。

[很疼吧,以后,便不痛了。]

[孩子的名字我起好了,若,若当来世的若。这是我们的孩子,他是外孙,身上没有南穆家的血脉。算我求你了,一定要照顾好他。]说着,我笑红了眼,眉宇间是无限的寂寥[浮玉,有这一世,有你,有若儿,我很高兴,死也是心甘情愿的。]

[所以你选了...谁叫你选的!]陆彦白泣不成声,他的手抖得还要厉害。

此时此刻,横贯我两世的的这个怀抱终于重叠了。

[真的是你啊.....]我喃喃道。

[你凭什么替我选!凭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不选你啊!]

[可我已经选了。]泪水自眼畔滑落,我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袖[下辈子,若是还能相遇,不要再错过了......]

[下辈子,我还在那里等着你。我们都不托生皇室,你就做个布衣,在那里游湖弹琴,我去做个采花女带着玫瑰步摇,还莽莽撞撞的去跳你的船.....]

[浮玉,你一定要认出我来,好不好啊?]身子已经渐渐冰冷的我脸上浮现出女儿家的娇憨。

[.....好。]

短短的一个字,落在了我的心里,带着无限的憧憬结束了我这一生。

恍惚间,我又回到了碧波微动,荷香满湖的游船上。

暖风四起,掀开重重叠叠的纱幔。

白衣少年红着脸,温声道:

[浮玉,在下名讳浮玉,姑娘可要记好了。]

19

后记

我死于她离开的第十六年的那个夏日。

没有辜负她的嘱托,若儿被教养的很好,早已是可担大任。

但我知道他年少,还需多加磋磨。

可我等不了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我受尽了煎熬。

在失去她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比锥形刺骨之疼更难熬的是情爱是执念。

父皇在世的时候曾言[情爱是身外物,永恒不变的只有利益。没有什么可以真正的去打动利益。]

可他错了,情爱可以搅乱心智的。

在爱上她的那一刻,我便已经做好了放弃自己的准备,我想生死大限与她相比,当真是不值一提的。

可我选了她,她却也选了我。

我们像当初一样错过,可这一次,却是永远了。

为了光明正大的去陪她,我策划了一场谋杀。

而对象是我自己。

我从未这么期盼过死亡,甚至毒发的那一刻我甚至都笑出了声。

我想,我终于可以去陪她了。

我告诉若儿,不必将我葬入皇陵,就那么一只扁舟,横过绿水,送到他阿娘的墓前,将我们葬在这青山绿水便是。

这是我与她终其一生的快乐,也是求而不得的夙愿。

而现在,我与她终于可以如愿以偿。

恍惚间,我又瞧见了透过纱幔,瞧见了那支玫瑰摇啊摇。

就那么,摇进了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