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谢霓裳入京,和萧琅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谢家还是疼女儿的,也有家底,给备了十里红妆,承载着嫁妆的船只在江面上连绵成一条长龙,很是壮观,沿岸的百姓都跟着开了眼。
毕竟谢霓裳是进京当王妃的,该有的牌面当然得有。
谢家也没想到,闹出那样的丑闻后竟还能因祸得福,这桩婚事是明王那边主动提的,对谢家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恩赐。
对明王,他们自然是感恩戴德,更加忠心。
如今,也彻底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喜帖分别送到了戚府和侍郎府,可戚飞燕和江尹都没打算去,连个军务繁忙和公务繁忙的理由都懒得给。
就是不给面,怎么的。
却没想到,婚礼结束后,萧琅自己来了。
他拎着两盒喜糖,来了侍郎府。
戚飞燕和江尹正在侍郎府后院的马厩边上,看着玄翁给小白做检查。
玄翁能得很,不光能给人治病,还能给动物看诊。
“大师父,怎么样?”戚飞燕满脸关切地询问。
玄翁眯着眼笑道:“挺好的,摸着得有三个月了。”
“三个月了!”正好是她回京后的这段时日。
戚飞燕指着小白,恨铁不成钢,“小白你真的是……”
小白有些心虚地往黑马的方向缩了缩。
这事说来挺叫人生气的,小白是江尹从西域商人手里买来的纯种汗血宝马,这马看着温顺,性子却极烈,戚飞燕用了挺长时间才将小家伙驯服。
小白不合群,跟别的马也不亲近,把它和别的马关在马厩里,吓得别的马都不敢靠近,因为它总踢人。
戚飞燕训它几句,倒是江尹惯着,将小白牵到了凛风的马厩里。
凛风是江尹的坐骑,是一匹通体生黑的千里马,当年陪着他在战场上立下不少战功。
江尹弃武从文以后,本想把凛风送人,可凛风认主,怎么也不肯走,江尹也舍不得,和它彻夜长谈后,将它给留下了。
凛风除了跟江尹亲近,就是跟戚飞燕亲了,小白既然是她的坐骑,凛风也给戚飞燕一个面子,愿意照顾一下小白,将自己的窝分给它。
小白一开始还不乐意,一会儿瞪眼睛一会儿撩蹄子去挑衅人家,凛风念它年纪小不跟它一般见识,它就愈发蹬鼻子上脸。
终于有一天,它想上房揭瓦,被凛风给收拾了,然后就……老实了。
“真没出息。”
戚飞燕和江尹偷摸在墙边观察它们好几天了,本来还以为白将军多能耐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怂了。
她都替它觉得丢脸。
江尹摸摸戚飞燕的头,脸上笑着,一语双关地说:“这叫一物降一物。”
更让戚飞燕没想到的是,两匹马在一块住着住着就勾搭到了一起去!
得知小白怀孕的时候,戚飞燕脑袋“嗡”的一声,“谁干的?”
她一副闺女被人欺负了,要找人干架的架势!
凌武有些莫名其妙,“还能是谁。”
“凛风?”
戚飞燕惊呆了,急冲冲地跑到江尹面前告状,“凛风比我们家小白大那么多,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孩子吗?哥,你管不管!”
“管。”
江尹安抚她道:“我让人给马厩做个防护,天气冷了,别冻着小白。”
“就这?”
戚飞燕瞪大眼睛,“你这就叫管了?”
“不然呢。”江尹好笑地看着她,“人家两个情投意合,有了爱的结晶,你还不让人家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啊。”
回家的路上戚飞燕坐在马车上还喋喋不休地问:“什么时候情投意合的?我怎么不知道?肯定是凛风先招惹的小白,小白那么单纯,就是个孩子,它懂个球。
凛风看着挺稳重的,居然也老不正经,为老不尊的,我必须好好说说它!
小白情况怎么样?几个月了?什么时候生?
大师父懂这个,咱们请他去瞧瞧……”
操心的跟个老母亲似的。
萧琅被凌文引过来的时候,就见戚飞燕摸着白马的脖颈和肚子,正笑着跟江尹说着什么。
刚下过雪,日光正盛,照在戚飞燕的笑容上,显得格外暖。
萧琅心念一动。
昨夜他府上闹了一出,一个哼哼唧唧,一个哭哭啼啼,可萧琅知道,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只是他懒得去猜女人脑袋里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他府里环肥燕瘦、美人众多,谢霓裳和戚嫣然的姿容都是上乘,千娇百媚的,在他面前又懂得放下身段,他喜欢柔软的女人。
可不知为何,看多了曲意逢迎的脸,听多了女人的哭声,也让他觉得厌烦。
他喜欢她们,却很难平视她们,很难以欣赏的眼光去看她们。
女人慕强,男人同样如此。
萧琅发现他会时不时想起戚飞燕,而且想起她的频次越来越高。
高到……大婚当日,他挑开红盖头,看着谢霓裳浓妆艳抹的一张脸,眼前却忽然闪过戚飞燕素淡又英气的面容。
那种感觉,那么的熟悉。
就好像,他本应该是娶戚飞燕的,却娶了谢霓裳。
心忽然间一空。
他几乎是惊慌失措地从婚房离开,跑去了戚嫣然的院子,他想从戚嫣然身上找到戚飞燕的身影,她们毕竟是姐妹!
可是,哪怕将人压在身下,哪怕水乳交融,哪怕喝了那么多酒,他都没从戚嫣然那找到半分戚飞燕的踪影,她们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
戚飞燕,就是戚飞燕。
普天之下只有她会对他冷脸,只有她会直呼他的大名,也只有她,才会不屑嫁给他。
可是为什么?
萧琅始终想不通,戚飞燕对他的彻骨恨意,到底从何而来?
所以他鬼使神差地拎着自己大婚的喜糖,来到了这里,看到了她从未对自己展示过的笑容。
原来她不是不会笑,只是不会对他笑。
戚飞燕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看到了萧琅。
笑容消失的一瞬萧琅也回了神,提了提手上的喜盒,“二位连本王的婚礼都不肯赏脸,我便只好亲自送过来了。”
即便私下关系已经水火不容,面上该说的话还得说上两句。
江尹让凌文将喜盒收了,拱手道:“王爷大喜,臣恭贺。”
没有一个字是真心的。
萧琅皮笑肉不笑地挑了下嘴角,目光在江尹的腿上停留片刻,又转移到戚飞燕身上,“你呢?没话跟我说?”
“恭喜明王,喜结连理。”
戚飞燕大大方方地拱手,这话说的十分真心。
“谢家小姐温良贤淑,知书达礼,绝对是王妃的不二人选,你们二位十分相配,天造地设。”
温良贤淑,知书达礼。
萧琅在心里冷哼一声,琢磨着戚飞燕的话音,“我怎么听着,阴阳怪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