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公主看江晏板着脸的样子,甚至手痒地想挑一下他的下巴。

江晏绷着脸不说话,小模样挺冷。

他在戚飞燕和江尹面前还好,对外人还是冷着一张脸,不爱说话。

戚飞燕替徒弟解围,“行了,别逗我们孩子了。我和哥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

没等她说完,众人异口同声:“护短!”

话音刚落,都笑了起来。

戚飞燕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拍拍手道:“知道就好。”

书廷和嘉宁两个笑得见牙不见眼,江晏清冷的脸色也窥见柔和,嘴角牵起一丝笑意。

沈玉珏等人关心了一下江尹的腿,他们还不知道江尹已经能站起来了。

这事瞒得严实,除了侍郎府的人,谁也不知道。

蔺远臣……是个例外。

他和江尹走得近,除了戚飞燕,他大概是和他相处时间最久的人,江尹的任何变化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你腿是不是好了?”

某个夜晚,伏案办公的两个人正谈着一个案子,蔺远臣冷不丁地发出一问。

坐了大半天,身体早就僵了,他起来活动活动胳膊和腿,一扭头见江尹也活动了一下腿。

蔺远臣扶腰的动作猛地一顿。

江尹腿疾很重,经常会疼,有时候一个姿势待久了也会动动腿,却是用手艰难地挪动着腿,而不是这样……来回摆动。

这和正常人有什么区别!

江尹抬头,对上蔺远臣惊愕的眼神,笑了下,“没想瞒你。”

这四个字,听起来很是心虚。

然后江尹便在蔺远臣瞪大的眼珠下,从轮椅里站起来,来回走了两步。

那画面,让蔺远臣外酥里焦,头皮都快炸掉了。

“怎么治好的?”此话一出,都有颤音。

紧接着江尹就笑眯眯地将戚飞燕夸上了天,其神话程度堪比精卫填海和沉香救母。

蔺远臣静静看他半晌,脸上的神情从惊讶慢慢变成了审视。

等江尹说完,话音刚落,他又冷不丁问了句:“你是喜欢上你妹了吗?”

或许是临近年关案子堆得多,蔺少卿天天动脑子,比平时要更敏锐,一晚上便在江尹这发现了两个秘密。

把人的底儿都给揭掉了。

偏偏江尹没有半点要瞒他的意思,脸上的笑容收了,换了一脸正色,点头,“是。”

他的确是,喜欢上了自己的妹妹。

他一手养大的小燕子。

蔺远臣沉了脸,“你疯了?”

“我没疯。”

江尹理所当然地回,“我清楚我自己的心,一直都很清楚。”

*

沈玉珏三人走了,蔺远臣要和江尹谈事,戚飞燕便从暖阁退了出去,带着三个徒弟去和师父们吃饭。

玄翁和雪翁这次来京城待的时间最长,眼看着快过年了,戚飞燕也不让他们走,想陪他们一起过个年,过年嘛还是人多才热闹。

而且有两位师父在,戚飞燕乐得做个甩手掌柜,一没时间就将三小只扔到了东院,让他们教。

雪翁犯懒,宁可晃**着每天从东院溜达到西院,从初韵的院子里摘点花走,都不乐意教孩子练武。

玄翁倒是挺享受,喜欢和孩子们玩。

如今也算是三代同堂了。

吃过晚饭后,戚飞燕就去侍郎府找哥哥,看到蔺远臣便是一句,“你还没走啊。”

蔺远臣和江尹也刚简单吃过饭,吃饭的时候还在不停地谈案子。

听到这一句,蔺远臣只觉得饭都堵在了胃里,一口气噎着,上不去下不来的。

“就这么不待见我?”蔺远臣脸绷得像个发面馒头。

戚飞燕勉强挤了个笑,“没不待见你,就是心疼我哥。我哥累一天了,回到家你还不让人清闲,要累坏了你负责啊。”

“我负责个——”

蔺远臣一句脏话差点脱口,戚飞燕就打断他,“你负不了责,只能我负这个责。是不是哥?”

江尹笑,点头,“嗯。”

戚飞燕一手搭在他身后的椅背上,半个身子都朝他倾斜着,站没个站相,可偏这份亲昵只是对江尹,外人都看不着这一面。

蔺远臣看着兄妹二人站在那,他完全插不进去,心里头便更堵了。

一甩手,走人也。

眼不见为净。

*

临近年关,刑部的案子堆满了桌案,刑部尚书因受贿被摘了乌纱帽,所有的事情都堆到了江尹这个二把手的身上。

累得简直脚不沾地,脸都瘦了一圈。

戚飞燕是真心疼,站在江尹身后给他捏着肩颈,“哥,你今儿又进宫了?”

“嗯。”江尹被捏得很放松,整个人都舒展了许多。

没等戚飞燕问皇上有什么指派,江尹就道:“皇上有意,给我升官。”

“哈?”

戚飞燕惊了下,“你已经是刑部侍郎了,再往上可就是尚书了。”

“嗯。”江尹闭着眼睛没睁,面容极淡,“就是刑部尚书。”

“……”

升迁本是好事,可戚飞燕却并没有很欢喜。

“树大招风,皇上把你抬到高处,太危险了。”

江尹睁开眼睛,回手握了下她的手,没让她继续按,拉着她在身旁坐下,累得嗓子都有些哑。

“皇上需要在朝堂上安一把刀,磨百官,磨皇亲国戚,也磨众皇子。”

江尹把一切看得透,“萧琅眼下不中用了,只能我顶上。”

戚飞燕忧心忡忡,“哥,孤臣不好当。”

“可我注定,是个孤臣。”

江尹抬头看她,两个人对视的一眼,戚飞燕心头一颤。

“我越锋利,他越放心。”

江尹捏了捏戚飞燕的手,“我的腿藏不了太久,也不能坐一辈子轮椅,早晚都得站起来。我残着,戚家军只有你一个指望,可我若好了,戚家军会将目光转移到我身上,圣上也会对我心生忌惮。我只有一条路走到黑,再无做武将的可能,一辈子钻营权术,树敌越多,咱们兄妹才能走得更稳。”

他道:“踏上这条路,便不能怕得罪人。”

可是这同样意味着危险。

戚飞燕沉了沉眸,想了想,她道:“不怕。有我在,谁也动不得你。”

江尹被她说的心口一暖,轻笑了下。

“那是,我妹妹现在是禁军副统领,谁敢轻易得罪我。”

比起江尹,戚飞燕在军中升的更快,因为戚家云影除了她,没人玩得转,现在禁军有一半都是戚家军,只有她说的话管用。

听着哥哥的调侃,戚飞燕没觉得不好意思,只是和他蹭了蹭手背。

“哥,前路再艰难也不怕,我陪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