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宋栖抱着石臼,坐在雕花木窗边捣药,面前的方桌上摆放着一小堆一小堆的药草。

小芫端着一碗汤过来,“小姐,参汤熬好了,是现在喝还是?”

宋栖转头看了一眼,继续捣药,“放在那里吧。”

“是。”小芫将参汤放在屋子中间的桌上,神色担忧看向窗外,“小姐,夜深了,明日大长公主还要问话呢。”

宋栖放下石臼,起身抻了个懒腰,顺便活动活动筋骨,走到小芫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润润嗓子。

“现在没睡的可不只是我们,虽然传话说,明日大长公主还有事要问,但我想,明日究竟如何,恐怕还另说。”

宋栖将杯子放下,继续回到窗边捣药,“小芫,你先去睡吧。”

小芫闻言,哎了声好便出门去,将门关上。

在断断续续但并不算特别响的捣药声中,一堆堆草药被碾碎,宋栖将绿色的汁水过滤出,和药渣分开存放。

一轮钩月挂在树梢,一直到月上中天,宋栖放下手里的家伙什。

“你来了?”

回头,夙千朝穿着一身夜行衣,正站在床前,他捂着胸口,黑色的布料透出不甚清晰的血迹。

宋栖扶着他坐到**,夙千朝却不肯,半边身子依靠在她身上,“别弄脏了床榻。”

可这房间中只有一张床,若是在永安侯府的那间屋子里,倒还有一张美人榻可以让他躺下休息。

宋栖只好将他扶到桌子边,用脚勾来一张凳子,让他坐在凳子上,后背则靠在桌边。

宋栖早就料到他会来这里。

先前她在湖边醒来,被大长公主问话的时候,所有人都到齐,唯独夙千朝不在此列。

那时候她就猜到夙千朝应该是去了做什么,等到发现尸体并不是乐安公主时候,她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

夙千朝应该是早就发现这个乐安公主有问题,又或者在假乐安公主跳湖之前,他就知道了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宋栖一直没有睡觉,而是在房间中等待。

她将夙千朝胸前的衣裳解开,一只黑色巴掌印呈现在眼前,渗人的寒气正从那只巴掌印不断往外冒,顺着肌肤向里面蔓延,渗透。

“这是……当初在蓟州别院时,我中的毒掌?打伤你的人,和当时的那些人是同一伙?”

宋栖疑惑地问道,但显然答案已经在眼前。

夙千朝轻轻的呼吸着,闭上眼微微点头,算是对这个猜测的回复。

“是晋王对不对?”宋栖说着,从空间中取出一些温性解毒药材,拿石臼捣碎了覆在掌印上面。

虽然没有实质的证据,但从这一直以来发生的事情,以及晋王对她的憎恶,完全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你猜的没错,的确是晋王,这寒毒掌,曾是玉山老祖的毕生绝学,多年前不知为何传给了晋王,但这件事情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就玉山老祖的寒毒掌,世间知晓之人也不过寥寥几人。”

宋栖叹道:“所以,就算知道这寒毒掌是何人所为,也无法作为证据?”

“正是。”

夙千朝垂下眼帘,纤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抖,他握住胸前那只沾满药汁的手,指尖轻轻揉捏,“宋栖,乐安公主的事情,你到此为止,别再插手了……”

“什么意思?”宋栖试图将手抽回,但这却让夙千朝抓得更紧。

“可她,她是乐安啊,当初在巷子里,若不是她及时出现,我恐怕已经命丧阿吾之手,还有治疗霜火千夜的断魂草和阴阳两仪草……”

“更何况,她,也是我的妹妹。”

宋栖眼中流露出一抹痛色,外界只看见她多么淡定,可实际上,她心里已经快急疯了。

“晋王将乐安掳走,到底意欲何为?水下那具尸体也是他的手笔,难道是因为在画舫上,乐安让他们站了会儿规矩,就因此得罪了他?”

“还是说,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将我引过去,然后栽赃,好将我除去?毕竟一介孤女,又是个傻子,若非我当时识破了诡计,恐怕这时候早已经尸首异处。”

宋栖实在想不出来,乐安到底还有哪里得罪晋王,那么这件事情,或许从头到尾都是为了除去她。

夙千朝看着宋栖情绪失控的样子,双手钳住她的双臂,“宋栖,这不是你的错,疯犬咬人不分是非对崔,只要逮到机会就会下口,以夙光晋睚眦必报的性格,乐安必然已经开罪于她,无论如何,就算你有没有被卷入其中,但凡被晋王钻了空子,对乐安下手是绝对的事情,所以,不必自责。”

夙千朝看着怀中的丫头,手掌从发顶拂过,落在肩头,感受着手掌下削瘦的肩膀,他不禁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才能养胖点呢?

“乐安的事情交给本王,她身份尊贵,假冒的尸体又被识破,晋王不敢对她如何,倒是你,在这里或许还不如乐安安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待在这里等本王消息,大长公主对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已经知晓,且看她届时如何分辨此事了。”

“好,那乐安就拜托你了,”宋栖起身,将剩下的草药用绷带缠在夙千朝胸口,“如何,有没有好一些?”

“宋七姑娘医术精湛,妙手回春,这药敷上去,何止是这小小的寒毒掌,本王仿佛一瞬间年轻了十岁。”

“哼,别贫了,不如猜猜我都用了些什么?”宋栖故意卖起关子,故作神秘的冲夙千朝笑了笑。

夙千朝用手指沾了些胸前的药汁,放在鼻尖轻嗅,“气味辛辣,但,本王闻不出这是何物。”

宋栖也学着他,在他胸前蘸了一下,“很简单,花椒,辣椒,生姜,还有一些涂上去让皮肤生热的东西。”

夙千朝脸色骤然一沉:“……”

他将宋栖拽入怀中,用沾了花椒辣椒汁液的手指在她唇瓣上蹭了蹭,“难怪本王觉得这东西的气味格外熟悉,但是想遍了所有药材,都想不出是什么。”

“原来宋七姑娘是将本王当一盘菜给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