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祜禄一家失势,树倒猢狲散,连钮祜禄·东珠与曦月这两姐妹立即也不受宫中姐妹待见了,以纳兰容惠为首的后宫妃嫔,都不愿与她们再有任何往来,宫里的嬷嬷与宫女们也敢出言顶撞,面露不满之色。
钮祜禄·曦月气红了眼睛,却拿她们这些势利的奴婢毫无办法,只能朝着她姐姐愤懑的怨道:“真是一群狗奴才,还净都是些没心肝的,平日里姐姐对她们多加拂照,可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她们主子都没说什么,她们倒个个跑到我们头上撒野来了。”
说完,钮祜禄·曦月恨恨又道:“总有一日,我定要让那些欺负过我们姐妹的人付出代价。”
钮祜禄·东珠苦涩一笑:“我的傻妹妹,我们还有以后么?”
钮祜禄·东珠一向都是宽慰自己的妹妹,可如今受到如此大的打击,忍不住流下泪来:“人生之所以痛得那么烈,就是因为活得太清醒,我不想那么清醒,偏偏又那么清醒,妹妹,我曾跟你说过,我知道皇上的心不在我这里,无论我做得再好也是强求,我说服得了任何人,却唯独欺骗不了自己的心,为什么老天要给我安排这样的命运,我有时候甚至会羡慕慧姐姐,至少她没有爱过皇上。”
她的脸色愈来愈苍白:“现在我只要一想起阿玛,便心如刀绞,他老了,身体没以前那么健朗,遇到这样的事情,如何受得住啊!阿玛再有诸多不是,功都是大于过的,皇上何苦要这般对他?”钮祜禄·曦月闻言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钮祜禄·东珠因为悲痛欲绝,不愿意再进食,她的贴身婢女洛心苦苦哀求。
钮祜禄·东珠一脸悲伤:“现在还会有谁顾我的死活?你也赶紧找个新主子好依靠吧,我是个将死之人。”
洛心听此痛哭道:“主子,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啊,洛心哪儿都不去,要死也和主子死在一起。”
赫舍里芳儿一走进长春宫,看到的便是主仆两人相拥而泣的情景。
赫舍里芳儿忙上前安抚道:“东珠妹妹,让你受委屈了。”
钮祜禄·东珠此时倔强的想将喷薄而出的泪水收回去,只剩哽咽:“如今东珠阿玛失势,各位姐妹都对东珠避之不及,皇后娘娘何苦还要来看东珠?”
赫舍里芳儿轻轻拉住她的手柔声道:“听说妹妹都不肯进食了,我很担心。”
钮祜禄·东珠咬咬唇:“皇后娘娘不必如此,东珠此生如果只能卑微的活着,倒不如高傲的死去,不管东珠现在如何狼狈,最不愿意看到的还是他人同情的目光与可有可无的施舍。”
赫舍里芳儿满脸真挚:“东珠妹妹,无论你阿玛是得势还是失势,我都是以诚相待,也是真心实意拿你当自家姐妹,其实每次见到妹妹,总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钮祜禄·东珠再也忍不住,在她怀中大哭起来:“芳姐姐,你都不知道东珠有多羡慕你啊。”
赫舍里芳儿拥住她轻声道:“皇上现在只是在生妹妹阿玛的气,等气消了,妹妹阿玛又会官复原职,毕竟你阿玛是三朝元老,也是大清国的功臣,妹妹就放宽心,别再拿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了,要是让妹妹阿玛知道了,又该有多心疼啊。”
钮祜禄·东珠点点头,在赫舍里芳儿的陪同下,进了食,赫舍里芳儿温柔一笑:“那妹妹好好休息,明日我还来看妹妹。”
钮祜禄·东珠看着赫舍里芳儿离去的背影顿时又是泪眼婆娑,心里默念道:“芳姐姐,你是我东珠这一生中最敬佩的女人,此生我都也会以你为楷模,今生无以为报,只能等来世衔环结草,来报姐姐的恩情。”
赫舍里芳儿回到坤宁宫,却见康熙一直在等着自己,康熙看到她一脸欣喜:“芳儿,朕现在实在太开心了,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赫舍里芳儿忍不住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玄烨,我今日去看东珠妹妹了,她的状貌很不好,你若有空也去看看她吧。”
康熙有些不情愿:“朕八岁登基,见过的人实在太多了,这一路走来,朕有什么话都是吞在自己肚子里,可不说并不代表就可以忘记,更不代表朕什么都不知道,东珠阿玛趋炎附势,他表面上两不相帮,但若朕败了,他自然可以投靠鳌拜,重新另立新帝,他这些年给鳌拜送的东西还少吗?他当真以为朕糊涂,他可不是你们赫舍里家族为了朕可以舍生忘死,朕又凭什么善待他的女儿?他见朕胜了鳌拜,又处心积虑来讨好朕,简直是滑稽至极。”
赫舍里芳儿听完冷冷道:“芳儿曾以为皇上的胸襟如大海一般宽广,能容天地之万物,如今皇上说出这番话,芳儿倒觉得是自己一直将皇上高看了。”
康熙听了心里特别难受,终究化为一声叹息:“芳儿,朕虽为皇帝,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即是普通人自然有七情六欲,朕也爱憎分明,谁真心对朕,朕自然感激不已,也以真心待之,可谁对朕虚情假意,那也别指望朕能够好好对他。”
赫舍里芳儿也是一叹:“玄烨,你当初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威,拉拢他的势力,表面上对他友善,心里却极其憎恶鄙夷他,而他并不知,终究是你没能放下?人生下来首先是为了活着,而后才有鱼和熊掌的决择,选择依附于强者是大多数人的本能,因为只有如此才能更好的活着,只有少数人可以为了心中大义舍生忘死,既大多数都是普通人,你又何必多强求呢,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并不是大权在握,而是宽容的力量,大权在握只能施加**威让人臣服,而宽容的力量却能让人心服口服,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康熙听完很似动容。
赫舍里芳儿继续道:“再则东珠妹妹又有什么错,常言道父母之过,罪不在子女,错就错在她阿玛一时糊涂,难道城门失火,就要殃及池鱼吗?”
康熙怔了良久才道:“芳儿所言极是,是朕狭隘了,朕身为一国之君,却不能容人容物,实在是惭愧,从今日起,定当好好反省。”
赫舍里芳儿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忍不住说:“玄烨,我并非怪你,还记得芳儿给你讲过武则天放过骆宾王的故事吗?芳儿的丈夫励志要做一个贤德仁爱的明君,那他的胸襟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女人?”
康熙忙点头:“自是比得过,芳儿放心,朕以后不会睚眦必报了,什么快意恩仇,那是江湖侠客所为,以德报怨才是朕今后要做的。”
赫舍里芳儿笑了,温暖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