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着她/他的安排顺顺当当地进行◎
因着皇帝盛怒, 抬龙辇的大力太监们跑得像风一样。
眨眼就到了寿康宫的门口。
寿康宫的门口还停着皇后和老亲王的轿辇。
老亲王府的秦管家正神色猥.琐地门口站值的小宫女讲话,小宫女又气又恼,面色红涨, 只苦于没人作主和不敢反抗。
看见皇上到来,便忍下先行行礼问安。
“无故调.戏宫女,将他拖去慎刑司。”皇上步履极快,经过秦管家时随手指道:“把老亲王的轿辇给朕抬回殿中省的库房。”
宫中规矩, 除非皇上赐恩,任何朝臣皇亲,都不得在宫中乘坐轿辇。
老亲王的轿辇是皇上当年所赐,如今收回,也是如一巴掌打在老亲王的厚脸皮上。
秦管家腿一软, 还来不及开口讨饶, 就被侍卫捂着嘴巴拖了下去。
他瞪着眼睛,有些不明白,从前这样嘴上调.戏两句,皇上全当看不见的, 怎地今日……
处理完秦管家和老亲王的轿辇,皇上心口的怒气微微散去了一些。
不消片刻,他就走到寿康宫的门口,听见从里面传来老亲王扯起的难听嗓门:“顾小姐, 你怎地不说话了?”
“顾小姐,不要害怕, 也不要因为受到肃王的威逼利诱而改口。有本王护着你, 你只管开口承认这些信件是你所写, 等会儿本王就会向皇上请求赐婚!”
老亲王说完这话, 就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顾菀, 心中翻涌起即将获得胜利的激动。
不想忽然看到有一抹阴影从背后将自己笼住,更有如泰山之石般沉稳的声线压来:“亲王,朕正好要召见你入宫,不妨你已经到了皇宫中了。”
“既然如此,朕就问一问你,昨晚为何雇佣山匪、夜闯祈国寺,意图掳掠顾二小姐,并在过程中使得太后公主受到惊吓?”
老亲王登然是面色大变,从方才势在必得的激动,变成惶恐如大祸临头的怂惧。
他是知道刑部尚书并非是白吃饭的,在审讯犯人上格外有自己的手段,却没有想到速度竟然如此之迅速,只用了短短几个时辰,就让那群山匪吐出了真话。
山匪果真是没骨气的一群废物!
他先顾不上别的,赶紧回头对皇上行了礼,然后轻颤道:“皇上,昨夜那是误会……请皇上容微臣解释几句。”
老亲王是真怕此时皇上继承了先帝的性子,先把他给拖下去一顿行刑,最后屈打成招。
皇后听了皇上的话,行礼的同时有些一头雾水。
她是知道昨晚太后遇刺之事的,只是听见太后毫发无伤,永福又一直在哭,就没有第一时间回宫。可如今听皇上的语气,竟是老亲王为主使?老亲王昨晚找上她的时候,可没有说这一点呀?
直到此时此刻,皇后才有点后知后觉:她莫约,是被老亲王坑了一道。
太后闻言则是惊诧中带着放心欣喜。
放心的是并非有人要刺杀她,可见暂时没有对皇权虎视眈眈之人,皇上的皇位还是很稳固的。欣喜的,便是老亲王居然自己作死,她可以趁此机会,将在京中嚣张多年的老亲王给按下去了!且方才皇上说的这话,亦可以证明顾菀的清白。
极快地反应过来后,太后一拍桌子,扬声问道:“亲王!你方才口口声声说,顾二小姐与你早就互生情愫,心悦于你。既然如此,那为何亲王要雇佣山匪掳掠顾二小姐,不应该顾二小姐自愿跟着你走么?”
一旁的顾菀极轻地松了一口气。
她方才在看完信后,故意做出震惊后沉默不语的模样,一是为了迷惑老亲王、也可以为接下来的情形做铺垫,二是拖延时间,等着皇上与肃王赶到。
顾菀知道,在京城中出了刺杀太后之事,皇上定会大怒,然后让刑部在极短地时间内查明真相。最晚便是早朝后,皇上就会知晓真相,然后匆匆到寿康宫来。
老亲王随着皇后入宫,想来个先发制人。
不过是自作聪明,往火药炉子上撞罢了。
指尖捻过手中的信件,顾菀的心思漫出去了些许。
不知琥珀留在府中,能不能及时阻止蓝氏和顾莲的最后一盆脏水……
悄悄抬眼时,顾菀一眼就对上了谢锦安那双好看潋滟的桃花眸子。
目光灼灼,藏着要溢出来的担忧与关切。
眸光含情间,眼睛便向会说话似的,对顾菀说:
“阿菀,我相信你。”
“阿菀,不要担心。”
心尖上漫过一股温泉流水一样的滚热。
顾菀看着谢锦安的眼眸,情不自禁地也弯了弯眉眼,一双秋水**漾出层层地涟漪。
她回道:
“我知道你信我”
“我不担心”
她也算筹谋已久,便是为了今日。顾菀有自信,能在今日将老亲王这个后顾之忧解决掉。
只是要辛苦肃王为她担心了。
*
面对太后的询问,老亲王额头上瞬间就冒出了几滴冷汗。
许久未曾动过的脑子在此刻飞速转动,老亲王梗着脖子,嘴中急急道:“太后明鉴,顾二小姐自然是愿意跟着本王走的!只是怕遭到镇国公府和肃王的恶意阻拦,所以才派了人悄悄趁着夜色去祈国寺,想将顾小姐护送到亲王府上的!”
这一番话说下来,老亲王开头还有些结巴,到后面就说得越发顺畅,甚至因为要掩盖住撒谎的心虚,嗓门也越来越大:“可谁知,顾小姐竟是未曾和信上说好的那样,随着微臣的人离开,反而将事情闹大,如今也是翻脸不认人!”
“还请皇上为微臣作主呀!”老亲王一下子扑到皇上面前,假装抹泪:“微臣活了这大几十年,第一回 想对人真心,不想却是被骗了感情。”
皇上冷漠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险些要蹭到自己龙袍上的老亲王,眼中闪过几分不耐烦和厌恶。
他的看法和太后是一样的:在这天底下,除非又聋又瞎,否则瞧着老亲王和肃王两个人,谁会选老亲王?肃王虽有些不争气,但到底是他的亲生儿子,又怎么会比旁人差?
要真有人选,他这个皇位就当场让出去!
“亲王倒真是说得如同真事一般。”谢锦安用目光安抚了顾菀后,便看向老亲王,面上头一回露出不屑的冷笑:“就先当事情如同亲王说的一样,那我想问问亲王,若要护送顾小姐,派遣府上的侍卫就可以了,为何要特意雇佣山匪,还随身携带利器?”
“到底是亲王根本没和顾小姐说好……还是亲王其实,也顺带对皇祖母有不臣之心?”
皇上眼中微微一动,显然是被谢锦安说动了一点心思。
老亲王自然荒.**无道,可若是他有了一点点篡权夺位的心思……那这一层荒唐,岂不是他最好的掩护色?
见话题竟然又到了太后的身上,暗指自己仍有刺杀太后的嫌疑,老亲王当下就急了眼,却无法立刻有理有据的驳斥。
因为他从踏进寿康宫起,都在说谎话。
“肃王!古人云,君子不夺人所好!你不但对长辈横刀夺爱,如今还强词夺理,想要污蔑长辈!”老亲王瞪起眼睛,伸出手指着谢锦安,恶声恶气的说话同时,嘴中咬死了那些信件:“不论肃王你如何说,那些我与她来往的信件可是不能否认的!”
说罢,他又将手指向了顾菀:“方才她一看到那些信,就一直沉默不语,可想而知是在想如何狡辩!”
讲到这里,老亲王又恢复了些信心,往前两步抱住皇上的腿,堪称声泪俱下:“微臣恳请皇上,去查一查这些书信,全是微臣与顾小姐的来往情话。微臣之所以昨晚一时糊涂,惊扰了太后娘娘,也全都是因为顾小姐勾.引的缘故!”
“微臣曾经对皇上有救命之恩,皇上可要相信微臣呀!”
瞧着老亲王的模样,已经不像是一朝的亲王了。
反而像那等为老不尊、耍无赖之徒。
谢锦安听完,俊面上的冷笑中掺杂了讥讽。
他最喜欢……老亲王这样自寻死路的人了,都不用他开口推波助澜,稍微引一引,便主动跳到悬崖那里了。
他的父皇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或者说,他登基这几十年来,表现得重情重义,令天下人称颂。
所以为了当年的救命之恩,皇上升了老亲王爵位,赐了丹书铁券,任由他在京城中胡闹,压下了不知多少弹劾老亲王的折子。
是为了表现自己的情义,也是用老亲王的荒.**衬托自己的贤名。
老亲王也因此顺风顺水几十年。
可老亲王忘了,任何人的容忍都是有限度的,遑论万人之上的皇帝。
景州山匪肆虐,百姓受苦;永福公主事发,皇室威严受损。
皇上正需要一个……能重新提升自身威严、在百姓中形象的契机。
或许为国为民大义灭亲,处置对自己有恩,但对百姓有害的老亲王,就是个不错的机会。
皇上略低了头,看着老亲王沟壑纵横的哭脸,只眼神平静,似乎没有半点波动。
背在背后的一双龙手,却是稍稍屈了起来,有些不耐烦地转了转自己的扳指。
谢锦安眼神一瞥,与叶嘉屿对了个视线。
他昨晚从御书房出来后,请叶嘉屿今日帮他一个忙。
叶嘉屿即时拱手上前:“皇上,亲王殿下如此哭求,微臣觉着查一查这些信件也好。”
“毕竟有的时候,信件是可以伪造的。”
“若亲王殿下真受信件蛊惑,而顾二小姐并未写信,那祈国寺一事,可就另有主谋了。”
这话说得未有偏颇,也勉强地、暂时地全了老亲王的面子,皇上就点了刑部尚书:“孙涛,你和世子一块去查验一番。”
与此同时,顾菀与谢锦安同时垂下眼帘,心中流转过相同的念头:
盼着她/他的安排顺顺当当地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