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的白瓷顷刻间就浑身碎骨◎

顾菀的反应也出乎太后和皇后的意料。

太后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只看顾菀的模样, 就知道她与老亲王之间必然是清清白白的,是那老亲王见色起意,满口浑说。

皇后则是稍稍地诧异过后, 心中涌起不屑:到底是小贱.人,果然这样能装。

老亲王在片刻的呆愣之后,抹了抹手心的冷汗,出声免了顾菀的礼。

目光不可遏制地划过顾菀纤盈一握的腰和姣美动人的身姿, 闪过令人警醒与厌恶的垂涎之色。

“母后,臣妾看着顾二小姐的模样,似乎先前便见过亲王。”皇后依旧是抢先开口,尾音拖长,带着几分暧昧的口吻:“顾二小姐, 你可介意, 告诉太后与本宫,你从前是否见过亲王?”

太后在上首面沉如水,却不好开口阻拦,便偏过头, 指着地上的茶盏碎块,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吩咐李嬷嬷:“叫人将这些垃圾清扫出去,省得哀家看得眼睛疼。”

被内涵的李皇后面色微僵,看着顾菀的神情越加显得狠恶。

“回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 臣女曾经与亲王殿下见过两次,还没来得及谢过殿下的热情相助。”顾菀笑容自然而含着感谢, 大大方方看向老亲王:“头一回是臣女第一回 入宫, 去流芳园应邀康阳郡主的帖子, 路上曾偶遇亲王殿下, 要给臣女指路。而第二回, 便是在永福公主的游园宴上,臣女身子不适,也是亲王殿下过来,给臣女指了休息的厢房。”

“只是第一回 时,正巧碰见肃王殿下先行指路。第二回臣女撑不住,提前从游园宴上离开,一直没机会向亲王殿下道谢。”

说罢,顾菀又向着老亲王行了一礼:“臣女便在此谢过老亲王。”

这一番话下来,让李皇后不由得坐直身子,皱眉道:“只有这两次?”她听老亲王的讲述,二人接触应当是不少的呀。

“回皇后娘娘,是的。”顾菀眼神清亮地望去:“若皇后娘娘不信,可以派人去查,看臣女有没有说谎。”

老亲王在一边感到有几分的棘手。

“若是说明面上,咱们自然只有这两回接触。”老亲王将手上的一沓信件挥得作响:“可是暗地里,顾小姐你摸着良心讲,你不是早就在这些信件中,和本王互诉衷肠了么?”

顾菀回首望向老亲王,眉眼间是浓浓的诧异神色,带着几分懵懂无知:“信件?与您互诉衷肠?”

“臣女怎么有些不明白亲王殿下的话?”

老亲王见顾菀反应正常,挑不出有什么毛病,当下就有些着急,可面上并不能显露出来,只作伤心的模样:“你在信上时可不是这样说的。”

他有些做作地抹了抹眼角,一副受到欺骗的样子。

浑不知他眼冒精光,神色垂涎,只让人觉得他在说鬼话。

为着叫自己的话更可信些,老亲王将手中的信件送到太后身边,言辞凄切:“还请太后和皇后仔细看看这些信件,莫要被她这负心女子的表面给骗了过去!”

皇后自是十分乐意地接过查看,太后拧起眉头有些勉强地接过。

片刻后,二人双双因为信上低俗的、还有挑.逗勾.引意味话语诗句而觉得眼睛中进了脏东西,面色都变得古怪中混杂着嫌弃,匆匆看了两行就不愿意再看。

太后和皇后同时放下了信纸。

“没想到人不可貌相,顾二小姐瞧着是个正经闺秀,私底下却是和窑子中的女子一般。”皇后看向顾菀,语气中有尖锐的轻蔑嫌意。

太后嗓音低沉,将手中的信纸拍在桌上:“哀家相信顾二小姐的人品与眼光,绝不会写出这样的污言秽语!”

两人同时开口,话语中的内容却是迥异。

李皇后看着太后坚定相信顾菀的模样,心中就生了一股愤愤不平之气:她几次三番地为永福向太后求情,太后却偏不信她的永福,只是被人挑唆才做下错事,如今反而对着一个外人坚信不疑!

恐怕太后是因为当年罗氏之死,对她疑心未消,耿耿于怀至今罢!

“母后竟然如此相信顾二小姐。”罗皇后轻哼一声,眼中划过一抹讥嘲:“那不如让顾二小姐自己看看这封信,看能不能帮助顾二小姐回忆起些什么。”

太后欲张口说话,便见顾菀主动道:“臣女和皇后娘娘想的一样,想看一看亲王殿下口中所说的那些信件。”

李皇后高高挑起细眉,对身边贴身宫女使了个眼色,让贴身宫女将信件交给顾菀。

然后,李皇后就微微地眯起眼睛,要将顾菀脸上的每一处细节都看清楚:她倒要看看,顾菀是要打什么主意。

不光是皇后,寿康宫中的每一个人,都在细细地盯着顾菀。

他们都看见,顾菀展开信奉后,便蹙起了秀气的眉毛,陷入了沉思,面上是震惊又为难的神色,好似……这上头的字迹,十分眼熟一样。

老亲王浑浊的双眼兴奋瞪起,看着这一幕在喉咙中发出低低的、不可遏制的笑意。

*

朝贤殿是每日行早朝的地方。

经过一夜的时间,诸位臣子早起时,基本都知晓了太后遇刺一事。于是,在汇报完朝政之后,臣子们纷纷对皇上表达对贼人的愤慨和对太后的关心。

皇上今日的心也没有放在早朝之上,匆匆听了几耳朵的话,发现没有要紧的事情要处理,应付了朝臣们殷切的话语,就宣布散朝了。

等皇上回到御书房的时候,谢锦安、叶嘉屿和靖北王世子已经在里头垂手候着了。

三人齐声给皇上请安。

“免礼。”皇上眉目冷肃,直呼了刑部尚书的名字:“孙涛,可有查出来什么眉目?”

刑部尚书当即行礼回道:“回皇上,臣经过一夜的审问,已经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实际上昨夜刺杀太后一事是……”

嘴中的“乌龙”二字还未曾说出口,皇上已经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刑部尚书的话:“直接给朕报是哪个狗胆包天之徒,意图筹谋行刺太后!”

刑部尚书就颤颤巍巍地说道:“那些匪徒说……是老亲王指使他们的。”

他话音还未曾落下,整个御书房就像忽然落入一个极大的漩涡之中。

空气一点点地凝固、消失,惟有巨大的压力一点点扩张。

让人渐渐地喘不过气来。

等到即将窒息的顶点,刑部尚书忽地就跪下道:“皇上请听微臣说完……根据那群匪徒的交代,昨晚他们是受亲王殿下的指使,但是并非是为了刺杀太后,而是为了掳走镇国公府的顾二小姐,供亲王殿下玩乐……”

说完这话,刑部尚书就将眼睛闭上了,有些不想去面对皇上的神情。

刺杀太后一事是个乌龙,可雇佣山匪、强闯国寺、掳掠世家女子,对于皇室来说可是更大的丑闻呀!

再想想一个月前,闹得沸反盈天的永福公主之事,到现在还被人唠闲话,抽在皇族的脸面上。

刑部尚书如今跪在御桌前,第一回 有些深恨自己成了刑部的尚书。

皇上却是轻轻地笑开了:“亲王要掳走谁?镇国公府的顾二小姐?”

是那一位太后看中,他昨日也同意了的未来肃王妃,是他未来的儿媳,是他三儿子现今放在心上看重的女子。

和皇上轻柔语气截然相反的,便是被骤然拂到地上的朱笔支架。

上好的白瓷顷刻间就浑身碎骨。

连一向镇定的叶嘉屿,都反射性地将身子往后微微一缩。

刑部尚书就不说了,险些不顾礼数,被吓得跳起来。

谢锦安却是格外冷静漠然,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对皇上的气极反笑有所理解。

他的父皇,性子宽和却有不能抹去的多疑,对于自己的皇帝权柄格外看重。

刺杀太后,便是一脚踩在了皇上的底线之上。

可如今知道老亲王这么大的阵仗,却只为掳掠美人玩乐,他这父皇心中就更是怒气满腔:还不如让皇上知道老亲王对皇位早有谋夺之心,这样有所预料,还能高看老亲王一眼呢。

结果闹得朝中人心惶然,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

皇上就像原本气势汹汹、准备完全地去对付敌军的将领,结果还没交手,敌军就纷纷看见美人走不动道了,有种自己也受到了侮辱的感觉。

“锦安,你可对老亲王的心思可有了解?”皇上瞧着地上的白瓷碎片,又带着怒气地将朱笔冷冷掷到地上。看着朱笔上的红墨印在白瓷上,如流血了一般,心中才稍稍平静下来,转头去询问了谢锦安。

谢锦安早已经收起先前的冷静漠然,此刻只拧起隽秀的长眉,细细思索了片刻。

而后恍然大悟:“回父皇,儿臣先前在宫中碰见过顾二小姐,身边没有领路的女官,似是被亲王殿下拦住了去路……儿臣觉着有些不对劲,就上前说了几句话,帮顾二小姐指了路。”

“也就是从那之后,儿臣才和顾二小姐熟悉起来的。”

说完这话,谢锦安的腮部微微鼓起,额头隐有青筋显现。

他握紧了拳头,望向皇上:“父皇,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

“儿臣要去找亲王说个明白!”谢锦安沉声道了这一句,就要快步往御书房外走。

皇上喝道:“给朕站住!”

及至看见自己三儿子裹挟着少年愤懑的眼神,皇上才轻咳一声,缓了缓语气:“亲王身份不一般,更何况这只是那些匪徒的供词,说不准是有人要栽赃陷害呢——你往后要是入朝做事,可不能凭着一腔的情绪肆意冲动,要做到处事沉稳、想事情周全才行。”

虽然皇上自己不觉得老亲王是被人栽赃陷害,可不妨碍他以此做个例子,告诉儿子一些道理。

刑部尚书低着头,悄悄地瞪大了眼睛。

皇上这是,要让肃王入朝当差了?还亲自指导点播了一番?

谢锦安的手握得更紧,有些不情愿地低声道了好。

皇上神色略微回暖了一些,正准备让罗公公传召老亲王入宫觐见,就听李公公求见。

“母后可是出了什么事情?”皇上立刻起身问道:“让母后不要心急害怕,朕已经将事情查明……”

李公公却是哭丧个脸,跪下道:“回禀皇上,方才皇后娘娘带着亲王殿下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怎知……”

他将老亲王的说辞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最后到:“皇上快去看看,太后娘娘已经要被气晕过去了!”

身为大孝子的皇上,当即就重新沉下了面色。

也是第一回 ,心中出现要收回赐给老亲王的丹书铁券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