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知道自己的身份，曾经作为赵高麾下那可算得上是黑历史。

他也看懂了，自咸阳事变之后，他便舍了那汲汲营营的心思，全心全意只忠于皇帝一人。

这样的选择有赌的成分，毕竟这样的选择只能依靠皇帝的信任程度，来自朝堂之上的攻讦没了半点抵抗能力。

但运气还算不错，在这多事之秋，胡亥手中没有那么多可用之人。

蒙毅需要对抗百越，蒙恬需要抗击匈奴。

能够总领中原战事的只有章邯或者李由。

而章邯自领兵以来，每一场战役都打得漂亮，打出了名声。

他的投诚让胡亥可是开心了好几个日夜，连饭食都能多吃几碗。

一来二往，章邯拥有了直接向胡亥汇报的权利，不管是李斯还是扶苏，都得不到对方半点亲近。

说回正事。

楚王项羽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也是将自己的统治稳固了下来，那心思自然而然便是多了起来。

现在还是冬日，并不是开战的良好时机，但他在边关所做的那些小动作，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没有选择吴国吴广，也没有选择汉国刘邦。

将目标锁在了秦国身上，旧事重提，推翻暴秦的口号现在可没以前那么好用，但喊喊还是没什么问题。

扶苏拱手鞠躬：“荥阳目前驻扎了十五万大军，军备军粮皆是齐备，即使楚王来攻，战况也不至于**。但就是不知……汉王是否与其已私下达成协议，武关守军仅有六万余人，或力有不逮。”

李斯却是有不同意见：“汉王与我方交好，擅起战事难道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且幽州战事连绵，汉王即使来攻，应该也会由冀州开拔，夺我幽州牧马之地，断我大秦铁骑战马来源。”

刘邦会不会在开春的时候和项羽同时来攻。

按照疆域接壤程度，项羽来攻最有可能的战略点依旧还是那荥阳。

而刘邦与大秦疆域相接的地方更多了些，不光隔武关而治，幽州和冀州也是接壤。

战事一起，又是席卷天下。

难不成还要攘外必先安内？

李斯拱手继续说道：“臣自请前往邺城，与那汉王商讨，此番我军出关征伐匈奴，是为这华夏大地千千万万的百姓，臣必让其知道这厉害关系。”

扶苏不甘示弱：“臣请前往襄阳，与楚王交谈，大秦虽不惧来犯之敌，但三方开战实属不利。”

胡亥看着两人，深吸口气后吐出一字：“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了赵高的事件，胡亥身边居然没了一个亲近的宦官，在这朝堂之上，他的命令都是由他亲口来说，而不是让宦官传话。

今日的朝会虽然有了新的决策，但大体方针还是未变。

大秦依旧全力以赴在准备开春与那匈奴开战事宜。

百越方面是山地作战，即使大秦镇南军战了多时依旧有些水土不服，只能拖着却不能毕功于一役。

但匈奴这边……大秦可是想在这一战打痛他们，有机会的话，灭族也不会有丝毫手软。

多年这么打过来，双方的仇恨根本没了调和的可能。

稍微软弱半步，匈奴便会求亲于大秦，和亲赔款割地，那是对誓死卫边的将士最大的侮辱。

所以……

大秦选择对汉，楚摆出最低的姿态，也要打成这么一战。

秦皇宫，胡亥寝宫。

“丞相，皇兄，坐。”

胡亥坐在主位上，抬手制止了扶苏和李斯行礼的动作，十分自然地邀请两人入座。

有些不适合在朝堂上说的话，倒是可以下来再说说。

李斯和扶苏一左一右坐在了胡亥下手，这样的情景在这一年来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三人也是习以为常。

扶苏还有不到八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为了延续大秦，此时的他头上已多了些许华发。

李斯时刻谨记自己的戴罪之身，用更多的热忱来谋划大秦的未来，那发须皆是雪白。

胡亥看着两人发上的苍白，悄悄地叹了口气，端起酒樽：“二位皆是我大秦柱石，此番出使，寡人预祝二位功成。”

扶苏和胡亥也端起酒杯，遥遥敬上一敬，然后一口饮尽杯中酒。

李斯开口说道：“与汉王商讨，难度还可预见，幽州与冀州相交，唇亡齿寒之下他们应该不会从中作梗，现在……臣只担心安定王这边，那楚王可不好相与，让其休兵罢战可是难上加难。”

胡亥顺势看向扶苏，脸上也多了几分担忧，倒不是担心扶苏能不能说服楚王项羽，而是担心扶苏能否安然回归，虽有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约定，但……那楚王项羽的名声可是不咋的，他请二人过来，也有劝说扶苏换人前去的意思，却还没找到开口的时机。

扶苏却是站起身来，两步走到大殿中央，将衣袍一撩便跪了下去。

“陛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臣想割让蜀地于楚王，还请陛下恕臣妄言之罪。”

割地？那是不是还要赔款和亲？

这可是个敏感的话题，提起这话的人可能会被那口水淹死。

胡亥和李斯听到这话都是皱了皱眉头，但李斯想了想那眉头便已舒展，鼓掌笑道：“好法子！”

胡亥愣了下，一脸疑惑地看向李斯：“丞相这是何意，蜀中之地可是我大秦粮仓，割让于楚王岂不是资敌之策。”

李斯抚须笑呵呵地说道：“蜀中五成已是那吴国疆域，我方统领之地不与楚王疆域接壤，让出这块土地，一方面可以让吴国与楚国交恶，一方面可以撤回镇南军回防，此乃一石二鸟之计。”

胡亥听了李斯的解释那心里还是有些过不去，不过此时扶苏还跪在地上，他起身走过去将扶苏扶了起来。

“皇兄起来说话，寡人怎可能责怪皇兄，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或许……这就是屁股决定思维。

所坐的位置不同，想的事情也不一样。

胡亥越来越有帝王的样子，便也越来越不能接受缩小自己所统治的疆域。

无人可以永生，记录在历史中的模样却是千年相传。

他的父亲嬴政，一统六国，镇压九州。

可他……却是只剩两州半的地盘，现在又要让出半州之地，让他怎么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