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那有点多,不过不要紧的,就当少拿了一次赏赐,跟主子我又赌输了一回呗。”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恋月放下笔道。

“四十多个……哇………………”水痕脸色苍白,蹲地上大哭起来。

“小月月。”

一声磁性的温润的让恋月直咧嘴的称呼自门口传来,恋月深吸一口气,抬眼笑得眉眼俏然,很清晰很清晰地喊道:“康伯父……您怎么来了?”其中,“康伯父”三字咬得最是清晰。

康易安脸色不变——有易容嘛,原来没有什么表情,恋月一声“康伯父”后,依旧没有表情。

恋月微笑着微微点头,心说,好,算你忍得住,你放心,我也忍得住,看我们最后谁恶心死谁!

“在院门外听屋里哭得凄惨,我进来看看。出什么事了?”康易安问。

“多谢康伯父关心,水痕砸了东西,要扣月钱罢了。”

“就这事?”

“就这事。”此刻,恋月顿觉面上无光,就几十天的月钱用得着哭这么凄惨么,你看说出去别人都不信,她忙对水痕道,“别哭了,不吉利。”

“哇……”照哭。

“别哭了,再哭扣两倍。”

“不哭能不扣了么?”水痕抬起哭肿的眼睛可怜兮兮地问。

“不能。”

“哇……”照哭。

这哭得也太凄惨了,跟死了爹似的,康易安忽然想起“要想摆平一个女孩,先要摆平她周围的人”这一条顾定律来,想他前几日连着三天被挡在门外也是这水痕在作怪,如果想知道小月月喜欢什么投其所好也是问这水痕比较快,想到这里,他道:“哭得让人不忍,我给她赔。”

“真的么?”水痕立马不哭了,抬起眼看着康易安。

康易安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水痕脸上跟花脸猫似的,抽着鼻涕说:“那我们商量下,碗碟的钱你帮我赔,然后,你不要娶我家主子,你叫我干什么都行!”

丢人啊……恋月扶额无语,真想找个缝钻进去,或者把水痕这丫头给塞进去算了。

还好康易安对恋月道:“是个难得的忠仆。”这句话勉强解了恋月的尴尬,恋月第一次觉得他这张面瘫脸的好来,至少这种情况下面瘫脸不会笑,不会让场面更尴尬。

康易安答复水痕道:“钱,可以替你赔了,至于你的要求嘛,是万万不行的。”

“那我不要你赔钱了,你不要娶我家主子,行不行?”

“……不行。”康易安道,怎么这钱变成他应该赔的了?果然丫鬟和主子像,一样的会把人绕糊涂了,就像昨天明明是送礼物给小月月,最后搞成自己“过意不去”了,康易安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这傻丫头,恋月叹气摇头,感觉眼中湿湿的,这傻丫头不惜赔上最舍不得的银子也要不自己嫁得不好么?

“康公子替你赔钱了,还不谢谢康公子?钱赔了,做错事还是要罚的,先记着以后一起算,小白,把水痕拖出去。”恋月知道水痕不会出去的,直接叫小白拖。

可怜的小白,他还不及水痕肩膀高,她铁了心不走,小白怎么拖得动她?

“洗洗你的花猫脸再来伺候,好不好?”恋月笑着说,笑得格外的甜美。

……

恋月看着小白把水痕拽出门去,转过头来的时候,看见康易安在看桌上墨迹未干的文案。

康易安好不在意地问道:“钱差多少?”

“暂时还没算出来。”恋月诚实地说,这正是她逮这只肥羊的目的,这个问题当然要诚实,“因为计划未定,还没办法具体计算,我正在……咳咳……在算父亲名下五家店铺的账目,准备将店里的资金全部抽出……咳咳……”

康易安道:“手给我。”

搭着恋月虚弱的脉搏,康易安问道:“头晕得厉害么?”

“并不怎么晕。”恋月道。

“心气不能温煦,心血失于濡润,脉象细弱,呼吸紊乱,强装着也徒劳,你压下去的病,今晚会发出来。”康易安收回手,定定地看着恋月。

恋月也知道今天身体不对劲,呼吸与掌心溽热,算完帐后,晕得眼前一阵阵白雾。可是,可是现在,现在她不能病,再给她两个月的时间就好,两个月,她就能稳定柳家的局面,让大家彻底地打不起来。可是自己的身体……

她也不想让康易安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的身体着实弱了些,他要是知道实情,难保不会在柳家另择他人合作,她不希望有这样的可能性。但是见识过康易安的医术后,恋月也知道瞒不过他。

早知道第一次就不该让他把脉……恋月觉得这一点上,自己考虑不周了。

“卧床静养。”康易安给出第一个医嘱。

恋月苦笑:“我今日打算出去呢,可有方法么?”

“你若是还想再增加药量,这次增加四倍的药量才能将病压下一天,再下次需要八倍,你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药力,你会……你以为药量增加就能治病么?如果可以像你这样想当然那就不需要大夫了。算了,不教训你了,反正你也不会再有哪怕一次这样的机会了。毛巾……”

毛巾将手中的锦盒打开,将里面两包菱形纸包中药交予水痕,水痕刚洗了脸过来,还搞不清状况,愣愣得接了药。

毛巾端着一本正经的样子嘱咐说:“这是今日的药,中后一剂,晚饭后一剂,煎熬的时间火候均写在上面了,按着嘱咐的煎熬,不可有一点糊弄。”

“是。”水痕瞪着毛巾接过药来,她虽然看康易安不顺眼,看毛巾更不顺眼,但主子的药是大事,她八岁开始给主子熬药,十二年来,她从未马虎过一次。

康易安说道:“明日的药待今日把过脉后,明日早上毛巾会给送来。”

“可主子的药方一向是刘大夫开的。”水痕道。

康易安神色不变地对她说道:“从今以后我负责。立刻去熬药,别误了时辰。”

水痕朝自己主子看去,见恋月点头,赶着时间去煎药了。

“现在你去躺着。”康易安对恋月说,用毫无表情的脸和不容置否的口气。

恋月皱眉道:“我有要事得出门。”

“去躺着,静养。”

这人怎么不讲理啊?虽然他说的在理,也是好心,但是恋月不讲理的认为:叫她躺着静养的人都是不讲理的人。

恋月对不讲理的人从来也是不讲理的,她只笑着说了四个字:“必须出门。”

“人不大,气性挺大。”康易安说道。

恋月依旧笑着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叫你三百六十天躺着静养试试?保准气性比我可大多了。咳咳……”

“原来是怕闷,先睡,中午喝了药,坐我的马车一起出去。”康易安给恋月一个计划。

“嗯,咳咳,也行,可是……我睡下后不把我叫起来怎么办?”

“肯定要叫你起来喝药。”

“也是哦。”恋月想想很有道理,就到内室,和衣钻被子里去了。

要不是怕睡下了就起不来,她早就躺下了,浑身的骨头没有不疼的,昏昏沉沉的,沾了枕头也不知是睡过去了还是晕了过去,立刻就不省人事了。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感觉一双手摸进被子摆正了自己的脚,拉出自己压在身下的被角,抻平,给自己舒适地盖好。应该是水痕吧,不过平日里水痕的手没有这么热……

迷迷糊糊的,不知又过了多久,恋月忽然想到,水痕不会盯着自己看,咦?为什么说水痕不会盯着自己看?是了,因为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