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触碰到了某种禁忌。
刚才还算正常的菲菲突然暴怒，整个的气势变得无比凌厉，丝丝杀意外露，冰冷的目光中满是愤怒。
似乎在场的都是她的仇人，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一样。
陈凡本能地竖起防御，谨慎后退，目光中满是不解。
这是什么情况？
不讲道理的人见多了，这种还真是第一次见。
我说的话没毛病呀！
怎么就让她暴走了？
这不是神经病吗？
陈凡上下打量着菲菲，脑海中回忆着刚才的景象。
眼前的女子似乎除了神经大条一点，言行举止倒也正常。
可哪有正常人能够说出，阵法要死了这种话，还一副笃定的模样，大有你不同意我的说法就是要你好看的样子。
陈凡能够感觉到，菲菲说那些话的时候，完全是认真的态度，不是在开玩笑，事实上，她也是那样做的。
似乎真的是有什么挚爱亲朋即将面临死亡。
陈凡对清微报以询问的目光。
后者微微歪头，示意飞鹤上前将菲菲拉开，然后将陈凡带到另一侧说道：“在她的世界里面，一切都是有生命的。”
也不知道飞鹤用了什么方法，竟然真的将菲菲安抚下来。
刚刚还几乎要暴走杀人的少女，转瞬间就成了自闭的小姑娘。
陈凡见状也松了口气，低声询问道：“她的世界里面？”
“不错，菲菲修炼的道有些特殊，理论上可以沟通万物，所以在她眼中的世界和我们并不相同，一切存在都拥有生命，当然她口中的生命和我们所理解的可能有些不同。”
说着，清微并没有隐瞒的意思，一边解释一边叹气。
广义上，生命和生机是相对应的，拥有生机的存在都可以视作拥有生命，只不过有些存在生机过于薄弱，等同于不存在。
她也是修者，自然可以接受万法不同，大道各异，也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她也曾试图理解菲菲口中的世界，可最终也只能够无功而返。
能够与动物，植物，甚至灵力沟通的奇人异士也不是没有见过。
事实上，就连超凡入圣的师尊也无法弄懂菲菲的道。
“在她的世界里面，没有什么单独存在的个体，有的只是一个又一个互相关联的生命，就连你我在他眼中都是无数个生命体的结合，你说这算什么？”
“在她眼中，那就是生命的本质，她的道也基于此，只是没有人能够理解她，所以久而久之她便将自己封闭起来。”
陈凡闻言不由得黯然。
当你和整个世界出现分歧的时候，究竟是谁错了呢？
不过他马上就想到另一件事情。
菲菲的道，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
单个人是无数互相关联的生命所构建的？
在她的世界里面，生命无处不在，山石草木都是如此。
那么，假设她看到的生命和正常人眼中，哦不，是和其他东域人眼中的生命不同呢？
“但不可否认，菲菲的道很特殊，至少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能够完美的操控的封邪法阵，所有的阵法在她手中都像会运转的无比顺畅。”
清微的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显然解释这种她自身尚且不能够理解的事情很吃力。
“虽然她的情绪不稳定，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菲菲的道太孤独了，而她承受不了那样的孤独。”
陈凡若有所思，问道：“道也可以用孤独来形容？”
清微点点头：“世间的道本就没有固定的形式，你眼中的道是什么样子，世界的道就是什么样子，合者越多，道自然越强大，越坚定，所谓气运加身便是这个道理，集合众生之力自然要比孤身一人得道容易些。”
“不过也只是相对而言，我辈修者问道，登上绝顶都会孤独的，并没有什么分别，只是有些道不被理解，有些甚至根本不容于世。”
“你的意思是，两条截然相反的道，一条拥护者众多，一条曲高和寡，后者会被前者抹杀？”
陈凡似乎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问道。
“当然，如你所言，假设你的道受到整个世界生灵的拥护，换而言之你的道就是整个世界的最高规则，除非有人打破了你的道，走得更高，更远。”
清微的手一高一低，“如果你的道先一步成为了世界规则，有人后来居上，自然而然地后者就会受到打压。”
“当然，本质上所有的道存在的意义都是一样的，永生或者说是为了证明自身的正确。”
“当你的道有了明显的缺陷，不足以支撑整个世界继续运转下去，你的道自然会崩溃。”
陈凡聚精会神地听着，生怕有错漏的地方。
这些内容别说是后世记载了，就算是袁老头可能都不知道，但此刻清微却像是在说很平常的事情。
因为时代不同么？
陈凡若有所思，开口问道：“这些内容算得上师门隐秘了吧？”
清微露出诧异的目光：“也不算吧，这些内容虽说只是在一定范围内流传，说法众多，但只要实力足够便可以隐约感觉到那至高无上道的存在，当然有人梳理出来可以更好地理解。”
印证了心中所想，陈凡面色有些难看。
后世中，他可没有感受到那至高无上的道，别说道了，就连传说中掌控东域的神域都神龙见首不见尾。
是他太弱了？
可别人也没有发现。
幸存者偏差，发现的都被神域看管起来了？
也不至于，他们要是有那个统治力哪用大费周章控制东域。
那么出在什么地方？
就在陈凡思索的时候，飞鹤的声音传来：“师姐，出事了。”
清微和陈凡闻声过去，只见飞鹤脸色凝重，菲菲则是和先前在地下一样，低着头不断摆弄着手指，口中低声呢喃着什么。
“怎么了？”
“三师姐说封邪法阵快要死了。”
“她不是一直都这样么，很早之前就说下面有问题，可这么久了并没有发生什么，刚才我也检查过，阵法运转顺畅……”“死了，就是要死了，里面都坏掉了，变得不一样了，就是要死了。”
菲菲突然抬起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清微，撅着嘴，露出委屈的样子，像极了被冤枉的小孩子，无从辩驳，不被人理解。
“好好好，要死了，你说得对。”
清微见状只好耐着性子安慰，脸色同样变得难看起来。
菲菲的精神状态不好是真的，但能力出众更做不得假，她既然这样说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可她也真的检查过，封邪法阵并没有问题。
就在这时，陈凡突然走过来，蹲下身子，对着菲菲说道：“你能看见我们身边漂浮的粒子是么？”
此言一出，菲菲猛的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陈凡。
清微与飞鹤也皱起眉头。
他们顺着菲菲的话说是为了安慰她，可陈凡是为什么？
“世界上的一切如果可以切开来分割的话，都能够划分成十分微弱，肉眼看不见，甚至神魂波动都无法感应的存在，它们不是灵力，是真实存在的，组成世间万物最小的单位，我们都是由不同的它们组成的。”
“你说的死亡，是指封邪法阵里面这种微小的单位死亡对么？”
菲菲连连点头：“你也能看见它们么？”
“不能。”
陈凡苦笑着摇了摇头，神色复杂。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菲菲竟然是个活体显微镜。
她口中的死亡不是什么玄而又玄的道。
而是物理层面的死亡。
思忖片刻，陈凡硬着头皮开口，正应了那句话，书到用时方恨少。
“我虽然看不见你眼中的世界，但我知道你眼中的世界，世界的一切都可以拆解成无数个模样，状态不同的微小粒子，他们的特性不同，组合排列不同，最终构成了山川草木，乃至于我们。”
“你口中的死亡不是我们理解中的失去生机，而是你眼中的那些微小颗粒出现变化，他们在死亡，对么？”
问，如何给玄幻世界的修者普及物理知识？
答，放弃吧！
看着包括菲菲在内的所有人都一头雾水的模样，陈凡就知道他的尝试失败了。
但是他的内心是无比兴奋的。
菲菲的道是什么？
是科学！
玄而又玄的灵力感应他不懂，但是科学他可是有基础的。
菲菲的存在证明，玄幻世界里面也有科学之路。
只不过一直以来没有人发现，或者说被压制了而已。
他丝毫不怀疑这条路的可行性。
菲菲作为修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却能够自如地操控阵法，这说明，更是被带到如此重要的地方，负责封邪法印，足以说明她的道是可行的。
可她是怎么做到的？
陈凡不由得疑惑起来，他不是没有尝试过，用科学的眼光来理解这个世界。
可最终也不过是创造出了火药，枪械，大炮还在研制的过程中，就算造出来，能量也是有限的。
“菲菲，能跟我说说，你看到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你运转功法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
陈凡用最温柔的声音循循善诱，那模样活像是骗邻家女孩的坏叔叔。
清微见状刚要开口。
冷不防，一声巨响传来。
所有人下意识地严阵以待，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可诡异的是，周遭并没有什么变化。
陈凡心里咯噔一声。
他们都在梦境之中，如果不是这边出现问题，那就是说，某个人的现实出现了变故。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微微一暗，从玄学的角度来说，大概率中招的人是他。
这不科学。
可玄幻世界里面又有什么科学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