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文虞叹了口气,坐到司南衣的对面坐下,捋了捋宽大的袖口,纤细的手指摩挲着衣料上绣的纹路,一如当年那般端庄大气,“衣儿,你是不是还在心理埋怨母后,怪我当时不顾你的意愿,为你等下了这门亲事?”

“儿臣不敢有任何怨言,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儿臣贵为这已过的太子殿下,也要遵循这自古以来就流传下来的规矩,不是吗?再者说,儿臣身为太子殿下,身上还肩负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那就是在自己得势的同时,还要扶持自己的外祖父一家,保证封家长盛不衰!

“你不要怪明雅那丫头,她也不过是这权力争斗的牺牲品而已。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是我让你娶她不仅仅是为了封家,更是为了你啊!那丫头聪慧机敏,相貌为人都极为出挑,等你们日后成亲,她定会成为你的一大助力。”司南衣垂眸不言,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

说了这么多,还不都是借口吗?不就是想借着他与封明雅的婚事,将封家姥姥的与皇家绑在一起,互利互惠嘛,何必要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呢?

封明雅是这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难道他就不是吗?他的婚事都可以利用,还有什么不能利用的?

有的时候,他都在想,他是不是他母后用来获取权力的工具呢?

什么合不合适,他的心都已经死了,他还有什么在乎不在乎!

窗外,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落白雪,风中带着严冬的寒意。司南衣的视线停留在那一抹红颜的梅花枝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紧接着司南衣起身,朝着皇后行了一礼,“时候不早了,二衬就不在这里打扰母后休息了。关于婚事的诸多事宜,母后不必这般操劳,一切不重要的事情交给下面的奴才去办就好,左右不过是走一场形式而已。

若是为此,让母后劳累了,那才是儿臣的过错。”

封文虞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司南衣离开。

“本宫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都要这么对我?”原本漫不经心摩挲着衣袖纹路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直到尖锐的指甲刺伤了掌心的皮肤,这才松缓了力道。

“娘娘莫要气坏了身子,太子殿下总有一天会明白您的苦心的。留那样祸国殃民的妖孽在身边,指不定会惹出什么样儿的乱子来,娘娘思路周全,是对的。”若姑姑放下手中的托盘儿,小心的打开封文虞的手心,看见沁出来的血迹,赶紧去拿玉容膏给她涂上。

“娘娘就算心里有气,也不要糟蹋自己啊!这女人嘛,一定要学会自己心疼自己,不然在这深宫之中,娘娘还能指望上谁呢?”皇后眼底逐渐清明了起来,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是本宫魔怔了!”

她是为了他们着想,就算他们被慕卿那个下贱的玩意儿迷惑了心智,也没关系。

等日后,他们彻底地清醒过来,心里自然是会后悔的!

若姑姑在心里叹息,想要说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这八年来,她知道皇后娘娘在这深宫之中过的究竟有多难!

自从沈家世子爷回京,皇上大摆庆功宴,那天晚上酒宴散了之后,皇上不知为何与皇后娘娘吵了一架之后,就再也没有踏入这宫殿半步。两人之间,也有一开始的琴瑟和谐,变成了相敬如冰!

这凤栖宫,也几乎成为了整个皇宫的一个笑柄。

皇上疏远冷落娘娘,可这太子殿下自从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月出来止呕,也不再想从前一样,似乎与娘娘之间有了一层无形的隔阂。

若非皇后是太子殿下的生母,背后又有风家在这里鼎力相助,后宫之中那些个作妖的妃子,只怕会当中给娘娘难看呢!

御书房里,此刻一片寂静。

坐在龙案后面的司南博,龙袍加身,神情专注,正在批阅着奏折,周身散发着上位者的无形气息。龙案下首站着的司南衣,身着一身白色蟒袍,站在那里垂头敛目,不言不语,两人之间就像是在钱无声息的进行着一场对峙一般。

站在皇帝身后的时公公,看着这一幕,暗暗摇了摇头。

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感觉所有的人都变得不一样了呢!

太子殿下虽然看起来与前并无异常,但是总觉得他的心思难以捉摸,而皇上每天面对这些政事,再也看不见龙颜大悦的时候。

脾气耿直的荣老王爷,自从那次宴会之后,就对外宣布不问世事,自此以后,不曾踏进过皇宫半步,而小世子也是直接上交了兵符,从此浪迹江湖,形影不定。

这君臣之间,似乎真的是君是君,臣是臣,二者之间就像是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等到最后一份奏折被处理完之后,皇帝这才微微蹙了蹙眉,抬眼看了青年一眼,“可是从你母后那里过来的?”

“是,父皇!”

“左右无事,下去好好准备你的大婚!”

这样简洁的对话,就是时公公听了,心里都不是个滋味,悄悄抬眼,看站在下首的太子殿下,面色如常,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了般。

“父皇,儿臣听闻驻守于南阳城的那些将士马上就要回朝接受封赏了?”

闻言,皇帝拿笔的手顿了顿,一滴墨汁从笔尖儿滴落在洁白的宣纸上,墨迹晕染开来。

片刻过后,皇帝才放下自己手中的狼毫,抬头看着已经长大的司南衣,目光犀利。

“这事儿是真的!毕竟这几年,边疆地区动**难安,南疆的蛮子对我南黎国虎视眈眈,时不时的就发动战事。

那些将士驻守边疆,为保卫我南黎一方平安,为护我南黎百姓安宁,抛头颅洒热血,朕总不能视而不见,寒了他们的赤胆忠心吧!”

“父皇说的是,儿臣受教!”司南衣直接迎上皇帝的眼神,不闪不避,嘴角依旧挂着一抹浅笑,“天色不早了,儿臣告退。”

等司南衣离开之后,皇帝挑了挑眉,皇帝坐在龙案后久久未动,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也没了批阅的心情,转头对时公公说道:“我记得南阳现在的那位将军,当时因为主将死去,群龙无首,他便站了出来,主动挑起这大梁,是不是?”

时公公点了点头,“皇上说的不错,南阳的将军就是从一个普通士兵,直接被士兵推举成为将军的。听说此人武艺高强,智勇过人,带领南阳的军队,多次击退敌军,甚得士兵们的推崇。

有时候,奴才就在想,这人会不会就是……”

“等大军归来,论功封赏之日,自然能看到。

也就知道,此人到底是不是……他了!”皇帝声音低沉平缓,透着智者的威严,不苟言笑,更让人不敢直视天威。

元时公公嗫喏,“皇上……”

那件事情,一直让皇上耿耿于怀至此,都没有释怀!那两个人,一直让皇上惦念到如今,想到这里,他心头微涩。只是,却不知道该要如何劝慰。

万一……万一这个骁勇善战的将军,并不是皇上所期待的,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只是有一点,他想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将注意力放在风曦身上呢?

想来,那风曦与皇上之间并没有特别的交集啊!面可是在宴会上,当时大祭司为了一个丁点儿大的小娃娃可是舌战群臣,那叫一个意气风发啊!

后来就是……大祭司慕卿要去北川救灾,嘴上提了一下,让皇上暗中帮忙照看一下而已。当时风曦让人掳走,皇上也没与他见过面儿啊,怎么突然就这么上心了呢?

难道皇上真的喜欢……

这个念头一起,立马被时公公给毙了。

不可能,皇上与慕卿之间清白磊落,有相惜情谊,却绝无半点龌蹉,这一点他敢以大内总管的尊严担保。

世上就是有些事情,你想也想不明白,找也找不到答案啊!

皇帝偏头,就看到时公公猥琐着一张老脸,神游太虚,反手拿起面前打开的奏折拍了过去。

啪嗒,直中时公公面门。

时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