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主乃叱退左右,独卧于龙榻之上。忽然阴风骤起,将灯吹摇,灭而复明,只见灯影之下,二人侍立。先主怒道:“朕心绪不宁,教汝等且退,何故又来!”叱之不退。先主起而视之,上首乃云长,下首乃翼德也。

——引自《三国演义》第八十五回

朱然打了胜仗回来,即唤江陵令姚泰至衙,令其分配粮米给北门守军。但因人多粮少,又令在城门内架起大锅,熬粥而食,以多挨些日月,等待吴主再派援兵到来。姚泰领米而去,肚里盘算半晌,便将粮米克扣一半,送至自己府中,将余粮与北门将士煮粥而食。将士因见粥中米少,稀如寡汤,不由大哗,报与朱然。朱然闻报,从姚泰家中搜出其所贪粮米,另有库中陈米千担。朱然大怒,令重责五十军棍,将姚泰打得鲜血淋漓,并抄其家府库,共得粮二千担,给散将士军卒。姚泰怀恨,又见城外敌军力量强大,守城军队兵少,粮食将尽;遂萌反叛之心,阴谋作魏军内应,遂修降书一封,令心腹家将当夜趁巡哨北门之机,缚降书于箭杆上,欲射向对岸曹营。未料被朱然巡城至北门,抓个正着——即将姚泰斩首,高悬首级于城门,三军肃然。

且说诸葛瑾在汉水上流头驻扎,见魏军扎浮桥以攻城,在桥上往返渡江不绝,便思一计。于是暗令部下将士割伐芦苇数百万束,缚作大筏,欲顺流放火,烧毁魏军浮桥。这一日部将来报,已作筏千艘,来日即可放火,诸葛瑾大喜,安排已定。不料当夜暴雨,江水大涨,淹没了魏军所架浮桥,亦省得烧了。夏侯尚、曹真二将闻报浮桥被淹,又知诸葛瑾引兵扎于上游,恐其顺流而下攻击,急命洲渚中魏军退回北岸。朱然在城中看得清楚,乘势大开城门杀出,魏军败逃五十里扎住。列位看官,若不是城中吴兵饥饿无力,这一仗魏兵怕是要全军覆没了。诸葛瑾亦率军趁江水大涨顺流而下,却遇魏将文聘引军挡住,双方激战,不分胜败——因此使夏侯尚、曹真二将全师而退。

魏帝曹丕在宛城大营,忽闻报曹真、夏侯尚兵败,江陵之围无功。报犹未了,又有曹休一路探马来报说:“臧霸与曹休合兵,共讨东吴主帅吕范。臧霸以轻船五百、敢死队万人袭攻徐陵,烧攻城堑,杀略吴兵数千人。吴将全琮、徐盛却又率军反击,攻破我曹休将军前营,追斩我上将尹卢,我折损数百精锐。”一班文武闻之,在肚内打打算盘,此亦可谓小胜也。于是皆为曹休吹嘘战功,请天子厚赏将士。

曹丕听知三路兵马,除曹休取胜,其余两路皆败,乃喟然叹道:“此战虽是大将军曹休请战于先,但朕以远师而来,轻击东吴乘胜之兵,亦不合兵法也——方致此败!”因此下令撤军。拜曹休为扬州牧,屯驻东南,以防止东吴进犯。迁文聘为后将军,封新野侯。臧霸被征为执金吾,其位特进。因见曹休之胜全赖青徐将士作战勇敢,于是以后曹丕每有军事要务,都常咨访臧霸。安排军务已毕,曹丕自引军回洛阳,吴、魏自此不和。曹仁因自从随武帝曹操起兵以来征战一生,从未有过此等大败,旋即忧愤而死。曹丕大哭,为之亲自戴孝治丧,授命蒋济为东中郎将,代领曹仁军队。蒋济后又被征召回朝,任尚书。于是魏国中原兵权,尽归于大将军曹休。

却说曹魏三路大兵伐吴,除曹仁损失严重,曹休小胜,夏侯尚亦得全师而回。魏帝曹丕嘉奖其功,复增食邑六百户,加以前历次所封,共计一千九百户,又假之以斧钺,进而为荆州牧。因荆州地面连年战乱,荒凉残败,又与蛮越之族接壤,东隔汉水与吴国相望,百姓大都居住江南,江北愈显荒凉。夏侯尚即与徐晃攻占上庸,收复三郡,并以此为通道,向西推进七百余里,山民及山越民族都来投奔,三年之内,降附者便有数千户之多。

黄初五年,夏侯尚改封昌陵乡侯。夏侯尚喜其爱妾,冷落正妻,而正妻乃曹氏之女,曹真之妹。曹真见其妹以皇族身份辱于小妾,遂告之于帝。于是魏文帝曹丕派人持天子之诏,前去上庸,绞杀其爱妾。夏侯尚极为悲伤,乃至病笃,常自精神恍惚,埋葬爱妾后仍然忍不住思念之情,又常借射猎为名骑马外出,去墓地看望垂吊。正妻哭告其兄,曹真复诉之于帝。曹丕听说后发怒,说道:“孤闻杜袭看不起夏侯尚,如此看来是有其道理也。”但以夏侯尚乃先帝旧臣,仍对其恩宠不减。黄初六年,夏侯尚病重,回到洛阳,曹丕曾多次亲自去探视,以至亲握其手,痛哭流涕。黄初七年四月,夏侯尚病逝,谥号悼侯。其子夏侯玄继嗣,又赐侄夏侯奉为关内侯。此是后话,先行表过,做一个夏侯尚之收缘结果。

曹丕伐吴败还,已有细作报入白帝城永安宫。刘备自到白帝城后,不肯回归成都,其意在等魏胜吴后,乘机顺流而下荆州,欲报前仇也。此时闻曹丕铩羽而归,知道今生复夺荆州无望,不由长叹一声,染病不起。陈到见此情状,与赵云商议,急使人报至成都。孔明闻报沉思,知是刘备再征东吴之心不死,遂修书一封,遣使潜出上庸,循山腹通道至鹿门山谷,面呈师父水镜先生。使者领命而行,不则一日来至南璋鹿门山,见到水镜先生及庞德公,将丞相书信呈上。水镜先生看罢,原来如此。即打发使者自回成都,便与华佗师徒相见,请其赴白帝城为蜀帝医病。华佗道:“世人尽知某于十余年前已死于曹操之手,此去见刘备,恐其惊怖心疑。行此密事,可使我首徒樊阿前去即可。”于是密嘱樊阿到白帝城后如此施治,勿要隐秘,不露声色,樊阿应允去了。

说话的?你道孔明书中说些甚么话,令水镜先生及华佗神医如此郑重?原来孔明见曹丕篡逆,废了胞弟献帝刘协,恐汉祚不继,这才无奈奉刘备为帝;本意以其为汉天子旗号,东和孙权,北伐曹魏,以重扶刘协复位,兴复汉室也。不料刘备称帝后一意孤行,不听群臣谏劝,亦渐渐有将自己架空,甚至废除之意,因此不由大忧。此番伐吴,孔明既见无力阻止,只好密令赵云引后军按兵不动,保存实力,以观其成败。若刘备就此灭了东吴,孔明便可重回荆州,复夺襄阳,以白马洞为基,训练新兵北伐;却令刘备回川出兵汉中,直取长安。若刘备不欲北伐,据益州自立为帝,那也只好由他,待自己北定中原后再以陈到擒之,夺其权柄可也。可惜只因刘备轻视陆逊乃是一介书生,致深入吴境,连营夷道数百里,果取败辱,且使荆益二州青壮士卒损失殆尽,元气大伤。此后倘其为雪前耻一意孤行,再兴兵伐吴,则必穷两川所有以逞其欲,前功必化为乌有,兴汉大业也成南柯一梦矣。故此,此次借为刘备治病为由,请神医华佗下以秘药。即治愈刘备之疾,且伏以暗毒,令每年发作,需服独门解药不可,以制约玄德。此后若其再任意而为,则毒发身亡,无可救也。

闲言叙罢,书归正文。且说樊阿受了师父嘱托,囊中藏了秘药,扮作走方郎中,取道南郡、夷陵,直至白帝城而来。只这一日,路过一处镇甸,天过午时,樊阿觉到腹中饥饿,便至一家面食店肆,打尖歇脚。坐定以后,等汤粉之时,忽转头见屋角一张桌旁,坐了两个道士,一老一少、一俊一丑。那老道士长得仙风道骨,俊朗飘逸,看不出多大年纪,但总有七十岁以上,百余岁以下;那小的也有二三十岁上下,但相貌奇丑——似乎也在等饭上来,却都扭头看向自己,不知何故。书中暗表,此二人老的便是太平道掌门于吉,少年道士正是他的徒弟神算子管辂。

管辂见樊阿对自己师徒凝目而视,不由笑道:“先生此去白帝城,既想治人之病,又存害人之心,那是甚么缘故?”樊阿陡闻此言,惊不能答。于吉以箸敲案,嗒嗒有声,樊阿呆着脸相看,不知其何意。于吉见此,左手向空中虚招一下,置于背后,即停止敲箸,问道:“先生既是去给人医病,却因为不带药囊?”樊阿回头向腰间看去,果不见自己药囊,不由更是吃惊,脱口问道:“二位是何等样人?似非凡俗之辈!”管辂笑道:“是先生自己神情恍惚,心不在焉,方此大惊小怪。你进门之时,药囊被树枝挂去,尚不自知,我等却瞧得清楚,方知先生乃是医者。此去向西,便是白帝城,故知你是去白帝城与人医病也。又兼心神不宁,必存私念,不是欲害人而何?”

樊阿回身向屋外看时,可煞作怪,见己之药囊果然挂在门口树枝上,随风飘**。急拿回来打开检视,见里面之物一样不少,原封不动。此时于吉及管辂的汤粉已端上来,师徒呼噜呼噜地吃了,向樊阿略一拱手,起身出门,转瞬不见。樊阿见此二人行事诡异,呆了半晌,终不得其要领,只得吃了汤粉上路。书中暗表,那于吉以击箸吸引樊阿呆看之时,即施空中取物之术,将药囊取至自己背后。管辂已趁机将华佗所赐之药偷换了,故闹这许多张致出来,樊阿却丝毫不觉。秘药既换为慢毒之药,刘备之死,至此已成定论矣。

章武三年夏四月,刘备病情转重,又心情不畅,时复白日做梦,见关、张二弟徘徊榻前不去。众御医不知病源,只得以汤药营养,并无善策。刘备自叹道:“朕将不久于人世矣!”回思才做了两年多皇帝,心实不甘。忽一日,人报有神医华佗弟子樊阿求见陛下,说是奉丞相诸葛孔明所请,特地前来为陛下诊病。刘备大喜,即命唤入,令其诊治。樊阿进殿,行了三拜九叩大礼,望闻问切一番道:“此乃忧虑之症也,某先以针灸通陛下经络,再以发散之药驱其郁气,则十日可愈。”遂请令内侍脱衣,以针法试之,又先尝其药,令刘备不疑。过了半晌,见那内侍精神愈旺,便以同法为刘备下针施药。事毕,内侍伺候皇帝盥洗,刘备自觉精神颇振,即大喜,重赏樊阿而去。樊阿去后,刘备胃口大开,食量颇增。不料至第五日,病情却急转直下,咯中带血,头晕目眩,不能动转。刘备惊惧不已,感觉命不长久,急遣使往成都,请丞相诸葛亮,尚书令李严等星夜来永安宫,听受遗命。

孔明闻说是刘备要传遗命,不由大惊,便与李严陪同刘备次子鲁王刘永、梁王刘理,急来白帝城永安宫见蜀帝,留太子刘禅留守成都。时有汉嘉太守黄元,先前孔明屡次欲撤其职,均被刘备阻住。此时闻天子病危,黄元大惧,怕刘备死后孔明掌权,恐首先要拿自己开刀。于是趁成都大臣都去了白帝城,故举郡造反,火烧临邛城。治中从事杨洪请奏太子刘禅,遣将军陈曶、郑绰讨伐黄元。众臣议论黄元若败,当由越巂窜奔南中。杨洪道:“不然。黄元何有此能?其必乘水东下,奔吴求活。但使陈、郑二将,于南安峡口邀截即获。”黄元军败,果然顺江东下,被陈曶、郑绰生获,斩之。

且说刘备闻报成都群臣悉至,即传旨先请丞相孔明独自进内殿,屏退左右。孔明行君臣之礼皆,坐于龙榻之侧。刘备先是低声饮泣,向孔明告罪道:“某不听子龙及众臣之劝,坚持报仇伐吴,以致犯下大错,使殿下隆中决策化作流水。今殿下赐令臣死,固宜也,臣不敢报怨。”孔明大惊,说道:“陛下何出此言?又因何一病如此?”刘备审视孔明,见其不似作伪,遂叹道:“那神医华佗之徒樊阿,难道不是奉殿下之令而来?某病虽然沉重,尚不致死,经其诊治之后,方得如此。”

孔明问道:“医者用药之前,有无令人先行试尝其药?”刘备闻言暗吃一惊,侧首见那试药内侍正站立外殿廊下,生龙活虎。孔明大疑,自袖中占了一课,跌足道:“此必是被人途中暗自偷换了丹药也!陛下可曾得罪太平道门派中人?”刘备答道:“当年黄巾贼寇,不就是太平道门作乱么?某兄弟三个以平灭黄巾起事,自然得罪。”孔明点头道:“此乃太平道门独制秘药,天下无解,服之七日必亡。某令陈到、子龙前往樊阿来路,去擒太平道人前来,与陛下解毒!”

刘备摇头叹息道:“既是如此,也是某命数如此。那太平道人即已得手,岂肯在那里等你去捉?今荆州已属东吴,陈到人少无施其用,兵多则无法入境。某得殿下奉之为帝,此生足矣。蒙殿下期之以天下大事,欲复兴汉室社稷,奈智识浅陋,自取其败。今死在旦夕,嗣子孱弱,望殿下亲登帝位,封我子一县之地为侯,则某感激不尽!”言讫泪流满面。

孔明此时亦倍加伤感,遂劝慰道:“陛下放心。若曹魏不灭,我弟刘协一日不复大位,某即奉太子刘禅为帝,尽力辅佐。若汉祚复续,陛下后人亦许以永镇西川,世代为王!”刘备得孔明如此承诺,点头示谢,泪流不止。忽抬头见马良之弟马谡站于外殿,便谓孔明道:“某曾拔两位奇才,其一益州法正,其二荆州马良;本来以遗殿下,使其为兴复汉室效力,奈何均不幸早亡。马谡虽马良之弟,且大具才名,但某观此人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另某亦知殿下深爱孟达,其后彼若反归西蜀,亦请拒纳其降——殿下宜深察之。”孔明口中应诺,其实不以为然。

刘备见孔明拒绝承蜀帝之位,知其心在天下而不在两川,即传旨召诸臣入殿,当众口述遗诏,令承旨官取纸笔照实写了,用了玉玺宝印,递与孔明。自觉不保,于是向群臣叹道:“朕不读书,粗知大略。本待与卿等同灭曹贼,共扶汉室;不幸中道而别。烦丞相将此诏付与太子刘禅,令勿以为常言。凡事更望丞相教之!”孔明率众臣等泣拜于地道:“愿陛下好生将息龙体!臣等安敢不尽施犬马之劳,以报陛下知遇之恩。”刘备即请孔明坐于榻上,唤鲁王刘永、梁王刘理近前,分付道:“尔等及太子兄弟三人,皆须以父事丞相,不可怠慢。”遂命二王跪下,同拜孔明。众臣见了,均自感喟,古来帝相,岂能信任如此。又诏命李严为尚书令,中都护,统管内外军事,留下镇守永安,与丞相同为托孤之臣,一道辅佐少主刘禅。最后又唤过赵云、陈到,流泪言道:“子龙向自万马军中,不顾生死救出阿斗;陈到又于刀山火海,救出朕躬,皆为家人之亲也。我死之后,望你二人看觑我儿刘禅!”二人哭拜领命。刘备托孤已毕,即谓众官道:“朕已托孤于丞相,令嗣子以父事之。李严为众将之首,卿等俱不可怠慢,以负朕望。卿等众官,朕不能一一分嘱,愿皆自爱。”言毕吐血,须臾而崩,寿六十三岁,时章武三年夏四月二十四日。

说话的,你道刘备因何如此器重李严,让其与孔明并肩,同为托孤重臣?原来此亦是孔明之意,故令刘备下此遗诏。因李严即为荆州旧人,亦为益州降将之首,此举之意,欲安抚荆、益两州文武,均其势力也。李严字正方,南阳人,原从于荆州牧刘表。年轻时为郡中吏员,以才干知名,刘表便使其分别到郡中各县任职。刘表死后,曹操率兵入荆州,李严为秭归县令,于是西往奔蜀,刘璋用其为成都县令。自建安十八年,刘备将兵袭绵竹,李严率部投降,任裨将军。平定成都后,因功为犍为太守、兴业将军。建安二十三年,盗贼马秦、高胜等在郪县起兵,招集队伍数万人,到达资中。当时刘备在汉中,李严只率本郡士兵五千人前往讨伐,斩杀马秦、高胜,余者四散逃命。不久越巂郡夷帅高定率军围攻新道县,李严前往解围,高定大败而走。任犍为太守时,李严凿通天社山,修筑沿江大道,将郡城整修一新,以致“观楼壮丽,为一州胜宇”,吏民咸悦之。李严性情孤傲,自视甚高,常与同僚不和,则是其短处,孔明亦心知肚明,表过不提。

刘备驾崩,文武官僚无不哀痛,孔明率众官奉梓宫还成都。太子刘禅出城迎接灵柩,安于正殿之内。举哀行礼毕,开读遗诏道:“今朕年六十有余,死复何恨?但以卿兄弟为念。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卿与丞相,事之如父,勿怠勿忘!卿兄弟更求闻达。至嘱!至嘱!”读诏已毕,乃立太子禅即皇帝位,改元建兴。加诸葛亮为武乡侯,领益州牧。葬刘备于惠陵,谥曰昭烈皇帝。为先主治丧已毕,后主刘禅即升赏群臣,大赦天下。

早有魏军探马报入中原,魏主曹丕与群臣相互庆贺刘备之死。时黄权在座,面现哀戚。朝罢,有人将黄权表现报与曹丕。魏帝于是先后发使五批,接连催促黄权入宫。黄权随使入宫,途中又遇前来催促者前后相接,交错奔驰,而黄权举止自若。曹丕见黄权泰然来见,即封益州刺史,迁河南。众官奉魏帝之命为其饯行,司马懿与黄权相谈大悦,即问道:“蜀中似公之才者有多少?”黄权答:“似某之才能,在益州车载斗量,实属末流,不值公如此看重。”司马懿又问:“则蜀中谁谓大才者?”黄权即从座起答道:“论天下奇才,无如蜀丞相诸葛亮者。”司马懿道:“某闻其出身布衣,一介耕夫耳。黄公衡得无谬赞太过?”黄权不悦道:“汉高祖一介亭长,萧何亦县中小吏也,英雄何论出身贵贱?诸葛孔明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治国用兵无所不精,真乃不世之奇才——某不能望其项背。”司马懿遂大惊。

群臣回殿,曹丕大笑道:“刘备已亡,朕无忧矣。某欲乘其国中无主,起兵伐之,又恐黄权拼死谏阻,故使其离朝以就河南。黄权既去,朕无所忌也。”太傅贾诩却起身谏道:“刘备虽亡,必托孤于诸葛亮。孔明感刘备知遇之恩,必倾心竭力,扶持嗣主。蜀道艰难,况我国中今遭大旱,民心惊扰,陛下不可仓卒远征。”原来前番曹丕不听辛毗之谏,将冀州五万户军民迁至洛阳,果致大饥,民心不安,贾诩便据此而言。曹丕见说洛阳大饥,便问司马懿道:“卿可知我朝,谁家最富?”司马懿四顾群臣,见曹洪不在,便附耳低声道:“据臣所知,最富者莫过于曹洪。”曹丕大奇,问道:“此事你又如何知道?”司马懿道:“臣闻当初武帝曹公尚为司空之时,由己身以下,每年发起调查,使本县县令品评众官家财。当时谯令评曹子廉家赀财,堪与公侯之家相等。武皇帝闻之,便曾经叹道:‘我之家赀,那得如子廉耶!’臣故此知之。彼时既为豪富,今已逾二十余年,曹子廉每年从征天下,每战后所得赏赐巨丰,岂非今之天下最富者?”曹丕闻之,信以为然,即令黄门官宣曹洪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