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就是重阳关的焰火花灯元宵节了,从早上开始,岳昭就带着新手村的人到周厦那里,将东西一一搬出来,放在早就设计好的地点。

最大的街市上还要放一个扎架组合,这样的扎架是要将各种各样的花炮,按照顺序绑在木架上,再用火药线连接起来。

这个扎架也是最费功夫的,周厦一边指挥着他们搬东西,一边喊着:“都小心点儿,千万别碰倒了!”

因为岳昭的订单量是今年最多的,周厦还友情赠送了几串爆竹,美其名曰给焰火大会添添喜气。

搬完东西,岳昭还拉住了周厦,询问着:“你那帮会‘打铁花’的兄弟,我可是特意给他们留了地方,架子都搭好了,让他们可千万别迟了。”

周厦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悠悠道:“放心,都准备好扆崋了,一听是小岳将军要请他们来,都说着得好好给你露一手呢。”

闻言岳昭满意地点点头。

重阳关的街市,虽说勉强称得上一句熙熙攘攘,百姓们有事没事也喜欢出门逛一逛,但这样的规模,还是与岳昭想象中摩肩接踵的场面相距甚远。

她想要以这场焰火大会为起点,渐渐为重阳关打出知名度,往后还可以吸引很多商贾前来进行贸易,甚至还可以吸引更多的流民。

转瞬即逝的焰火,却能为他们留下震撼心灵的美丽回忆。

贾家资助的资金到位,各处的花灯也已经挂好。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巡逻和防火措施,也都准备好了。

她想象中的夜如白昼,璀璨灯火已经有了,再加上这些焰火助阵。

简直完美!

将军府的众人,最初还以为岳昭只是说说,放几串爆竹,两炮焰火就够了,没想到这些日子过去,岳昭带着杨蒙杨阔,还有新手村的众人,竟然将这些事情做了十足大办的准备。

“阿洛,你准备好了吗?”

“咱们得抓紧时间了,再磨蹭可就赶不及了。”

“昭昭说的时辰可真快到了,阿洛——”

贾乐乐今日的装扮较于往常更鲜艳了,一袭水红色缎地绣花百蝶裙,外罩厚锦镶银鼠皮斗篷,腰间的系着一根代理许多小饰物的五色丝绦,梳着小巧的飞仙髻,还带着几朵珍珠头花。

不时地望着屋里催促。

里面换好衣服的方洛急急忙忙走出来,挽着贾乐乐的手向外赶去:“好了好了,我们快走吧。”

她的个头长得太快,好些旧衣裳都不合适了,将军府素来节俭,衣服还都是好料子,改一改还能接着穿。

今日的元宵盛会,她还得从那些箱子里挑拣出最好的,还不能冲突喜气,也不能犯了守孝忌讳的穿上,一时间忙得忘了时辰,幸好温确大叔给她们预留了位置。

二人此时已经顾不上什么端庄仪态,提起裙摆小跑起来。

门外,贾家的两名随行护卫站在马车两边,早已等待多时。

方洛坐下来,额头上都急出了一层薄汗,自责道:“都怪我,一时间慌慌张张,忘了时辰······”

贾乐乐倒是爽朗一笑,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汗:“我不也是一样,赶得有些晚了。”

她俩都是忘了时间的人,哪能就独独怪谁。

掀开帘子,道路上的百姓都没见着几个,但大家的方向倒都是一致的——举办焰火花灯元宵节的主场,也就是重阳关的东南角。

方洛本是不想出门参加活动的,毕竟她还在孝期,不适合出门这样娱乐。

只是岳将军也过来找她,一脸神秘地跟她说今天可以例外,出门去逛一逛,错过今日,她以后定是要后悔的,方洛左右考虑了很久,最终也没经得起乐乐姐姐的劝说,跟着一块儿出来了,她准备略逛一逛就回去。

瞧着天上的动静,还是一如往常的黑漆漆一片,她有些担忧道:“不会已经开始了吧?”

贾乐乐摇了摇头:“放心,时辰还没到呢。”

重阳关的百姓们早就被提前告知,今晚要出门观看盛会表演。

虽然焰火还没出现,但是满市的花灯早已将黑夜照的透亮,整个集市上人声鼎沸。

马车嗒嗒走到地方,驾车的护卫停下来,朝后面说道:“小姐,到地方了。”

重阳关的百姓大都还是穷人,出门都是靠着两条腿,家中若是有驴或骡子代步的,都是少数,也因此这里专门停马车的地方此时各位空旷。

贾乐乐率先跳下马车,转身还扶着弯腰出来的方洛。

二人抬头望着天上,果然还是赶上了,都松了一口气,这才徐徐走进了主场,打眼望去,重阳关一半的人都来到了,方洛瞧着人群,心中微微有些紧张。

“好多人啊。”

她这么说着,手上更是挽紧了贾乐乐的手臂。

贾乐乐依旧不慌不忙的模样:“这可是昭昭专门为重阳关举办的盛会,还有焰火表演,大伙儿都没怎么见过,肯定要来看看的。”

有些百姓随着认识的街坊邻居一起来的,人多就占了片地方,坐着带过来的马扎,席团或者不知从什么地方搬来的石块,一起围坐着谈天说地。

也有人觉着这么坐着太过无聊,就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去逛逛今日的集市,岳昭还特意自己出钱,弄了个猜灯谜的摊子,又将摊子拜托给了周厦照顾,自己跟着巡逻队去维护秩序了。

今日的主场,其实就是集市旁边的极大的空地,空地上搭着几丈高的架子,集市左右的商贩旁边都挂着一串花灯,再往里走,甚至她们头顶上都是亮着的花灯。

细细看去,每个花灯上都印着贾家钱钱钱庄的标志。

可比这空地上亮堂多了。

方洛跟着贾乐乐身后带着两名护卫,一路摸索到了温确给她们留下的位置,到了地方才看到,这里都是边军将领还有衙门官吏的家眷。

两人坐下四处张望,都没看到什么熟悉的面孔。

正疑惑着,王兆带着易凯拨开一众人,走了过来:“你们可算是到了,要是再不来,我都要带着易凯回去找你们了。”

他身后的易凯脸上还挂着汗渍,重重点了点头。

小人儿手中大包小包拿着王兆给他买的各色零食,不过从他锃亮的双眼中,倒是看得出他对这里的喜欢。

他们收拾的快,王兆又看着易凯十分想去外面的模样,就早早带着易凯一块儿出来了,易老伯则是很放心的跟李伯约了酒。

贾乐乐道:“怎么都没见到大家?”

按理说,此事由将军府牵头,岳将军他们应该在此主持一番?

方洛心中有些担忧,清秀的双眉蹙起,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需要他们去处理?也不知问题大不大?

王兆倒是摆摆手道:“不必担心,今日的花灯盛大,他们不仅要跟衙门的人一起巡防,还要时刻注意各处的动静,表妹老大说了,这是第一次办,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闻言,方洛心下稍安,便继续坐着等待。

几人跟着坐了一刻钟,周遭仍旧没什么变化。

这时候,有些百姓还有家眷们都有些坐不住了,纷纷开始议论是不是少将军的焰火出了什么问题。

没让大家焦急太久,众人就看搭好架子的空地上,一群拿着各色乐器的汉子开始奏乐,一时间鼓乐齐鸣。

最靠里面的十几盘化铁炉火光冲天,几个打着赤膊的汉子,手中拿着准备好的“花棒”,一手拿着未盛铁汁的“花棒”迅速跑到搭好的架子下,用下棒猛击盛有铁汁的上棒,让手中的铁汁直直冲向架子。

火热的铁汁遇到架子顶的柳枝,忽而迸散开来。

霎时间,万点星辰密密麻麻地飞散开来,炫目而炙热,一棒接一棒,一人跟着一人。

黑夜地衬托下,金黄色的火花一朵接着一朵地盛开。

“哎,看天上!焰火出来了!”

嘭——

一声巨响!

绚烂的焰火伴随着声响窜到夜幕中炸裂开,几秒钟的绚丽转瞬即逝。

一阵静默过后,人群变得更加喧嚣。

还未等他们回过神,后面的焰火即可接上,五颜六色的烟花腾空而起。

天幕中的焰火,地上的铁花,一圈圈不同的颜色在此时汇聚成了人间的美景,这是重阳关的百姓们从未见过的场景。

扎架上的花炮也被点燃,各色的灯火,流星时不时地出现在人们地眼前,让人目不暇接。

“哇······”

天地间的光芒仿佛都汇集在这个街市中,团簇花卉的焰火层出不穷,望着这些光芒,人们的脸上都显出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微笑。

“阿洛快看!那朵真好看!好像个兔子!”

贾乐乐此时也被眼前的美景俘获,一双杏眼弯弯,拉着方洛指给她看。

这场盛大的烟火秀足足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结束。

大家的脖子都仰得酸胀起来,却还是不愿低下头,意犹未尽得期待着。

拿处空地上,打铁花的汉子们也都收起了模具,渐渐离开,天幕也归于黑暗。

方洛站在原地四处打量。

百姓们都兴高采烈地抓着身边的人,吐露自己激动的心绪,一起聊着刚刚的盛景。

岳昭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地面上的万千灯火,还有百姓们脸上发自内心的笑脸,重阳关的人们大都在饥饿和战火中挣扎,脸上的笑除了看到今年的收成,好像就没有什么时候会露出来。

杨蒙也站在岳昭身后,瞧着热闹的场景,突然问了一句:“值得吗?”

这样费尽心思布置,带着新手村的人忙活了这么久,整日泡在焰火堆里,跑遍了整个重阳关收购废铁,铁渣,把自己忙得脚步不歇。

他从来就看不透这个十岁的少将军。

他们的职责,就是守卫重阳关罢了,弄这些东西,操心百姓的生活,这应是朝廷的事,他们将军府不插手,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岳昭倒是认真思索了一番:“他们相信我,相信岳家,我看到了他们的困苦,我可以改变这些,那我就不能不管。”

“我不仅想让他们不受战火侵袭,我还想让他们吃饱肚子,生活富足,每天都能这样笑着生活,这不好吗?”

杨蒙怔了怔,素来冷酷的面庞上露出一个笑,道:“这样很好。”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震撼应是什么情感。

但他由衷觉得,这样的少将军,身上的燃烧的光亮,让他愿意为之肝脑涂地。

走下高台,岳昭带着众人慢慢巡逻。

花灯好看,人也越来越多,不少人带着家里的孩童出门游玩,但一个转身就不见孩子踪影的,也大有人在。

在第三次将走失的小娃娃送回他们爹娘身边时,岳昭长叹一声,下次举办的时候,她要专门划出一队人,就负责给人找孩子!

突然,岳昭好像听见了一声惨叫,再仔细听,却又听不到了。

让身后的杨蒙,杨阔带着人左右查探,岳昭回忆着那声惨叫的方向,摸索过去。

缓缓踏进一个胡同,周遭的声音仿佛隔绝在外,胡同里漆黑一片,只有寥寥月光照在地上,四周没有任何声响异动。

夜风吹过,隐约带着些血腥味,岳昭皱着眉。

她刚刚就是听见了在这个方向,月色下的围墙上,也有些动过手的痕迹。

摸过墙上的刀痕,岳昭的面色沉了下来。

非要在这个时候给她找事,不会是看不下去贾家的人干的吧?

她自己又没有什么仇家,更何况这次的灯会之后,贾家的名望定会更上一层。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商战?

正当她内心默默吐槽时,三丈外的一个破败木车下,发出来细细簌簌的声音,岳昭赶紧走上前,翻开车上的茅草。

茅草带着一些随手不知是谁扔在这里的垃圾落在旁边,露出了下面的人影。

“喂!还醒着吗?”

岳昭拍了拍那人,收回手时,只觉得自己的手沾上了什么温热的**,放在鼻尖一闻,竟是鲜血!

摸着这个人的脉搏,岳昭想看看此人的情况。

那人忽然握住岳昭的手臂,喃喃道:“救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