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关的衙门前又贴出了新的告示。

一个小吏拿着那张告示,慢慢贴上去,另一个小吏哐哐敲着手里的铜锣,开始讲解。

“别挤了,别挤了,俺的鞋!”

“嘿,老东西你看得懂吗,挤什么?”

“狗娃!快给俺们念念这上面写的啥!”

一个穿个破旧棉袄的大娘对着那小吏喊着,这会儿正好是百姓们休息的空挡,大家伙儿听见敲锣声,就都围了上来。

那被喊‘狗娃’的小吏,在大伙儿的哄笑中红着脸大喊:“大娘!都说了,得喊我大名,不能再喊小名了!这告示上可是好事儿呢!”

旁边几人有些等不及了,催着小吏道:“是啥好事?快给俺们说说哩!”

小吏摆摆手压下他们的问话,喊道:“急甚?咱在岳将军和赵大人治下,肯定是大好事,咱重阳关要开始扩建嘞,趁着这会儿要招工呢,不拘是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儿,一日里干多少活儿就结多少工钱,绝不拖欠!”

“哎呀,好事啊,俺得赶紧叫上俺男人一块儿来呢。”

“可不是,这得多叫上几个,正好有闲呢!”

等着的众人一听这些,问完在哪报上名字,就急急忙忙地跑回去,喊着街坊邻居一起。

一时间,关内的几个报名点被位的水泄不通。

而此时,岳昭正在朝着她打听到的焰火大师家慢慢走着,身后还跟着留着山羊胡,穿着打着补丁的灰色棉袄,发色灰白的卞主薄。

老父亲虽然跟赵大人已经打过了招呼,但岳昭还是带着自己的计划书,找上了赵大人的门。

见了面她才知道,原来新上任的知州大人,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年轻。

得知重阳关少将军来访,赵敛也是给足了岳昭面子,细细抚过嘴角的八字胡,黑黑胖胖的脸上泛着几分岳昭看不透的笑意。

倒是看了岳昭的计划书后,赵敛才抬眼瞧了瞧面前的小人儿,作为知州,他比旁人都知道岳昭的军功到底是真是假,战场上的事他除了敬佩,没什么好置喙的。

但只要牵扯到了政事,他还是要过问的,原先以为,岳将军不过是想要陪自家小儿乐一乐罢了,左右他不会出钱相助,那也没什么。

但现在瞧着面前详尽的策划书,他才真正明白了,岳昭是真的想把重阳关带上康庄大道。

其实岳昭的计划已经是完善的了,因为这个项目的投资商已经会找到了。

没错,就是贾家。

而需要衙门出面的事情,就是在焰火花灯会后,敲锣打鼓给贾家颁布一块,赵敛亲自提笔的“钱钱钱庄”的牌匾。

岳昭的本意,其实是想让本地的富商竞价而行,但出于两家关系的原因,岳昭还是先将消息告诉了贾乐乐。

对于这样的事情,贾家其实是非常热衷的。

于是贾乐乐当场就给了一个最高价,还直言让岳昭别找了,其他家给的价钱,不可能会比贾家高。

岳昭:“······”

岳昭就妥协了,没办法,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这件事,不过是大人你动动笔,而且以后每年都会做出新的活动,来召集商户们一起,直到将重阳关的焰火花灯会办成举国闻名的盛事,给赵大人的功绩上添那么一笔,一定是没有问题的。”

岳昭慢慢给赵敛画饼。

这件事本身对于赵敛来说,就是百利无一害,而她的目的,就是得到赵敛的支持,再混个脸熟。

对于这样只要动动笔就能解决的事情,赵敛还是非常乐意的,当即拍板将此事全权交给了岳昭,还派了一名主薄跟着协助办理这件事。

说到岳昭打听到的这个焰火大师,还是杨阔告诉她的,名为周厦,人称周师傅。

据说此人孤家寡人一个,性情古怪,有些疯疯癫癫,还是个半吊子算命的,没活儿的时候,就在桥头摆个摊位,他若是瞧你合心意,免费给你算都行。

但做烟花的手艺嘛,杨阔倒是没亲眼瞧见过。

不过每逢年节,周边十里八乡过来请他去的人很多,想来应是手艺非凡。

重阳关这边没举行过什么盛会,也就没有周师傅发扬手艺的地方,但不知为何,他非要在此落户安家,旁人问起来,他只说给自己算过,他合该就是在此。

走了几条街,岳昭终于走到了周师傅平常摆摊儿的地方。

她也不甚明白,一个焰火大师平日里不钻研些本职工作,为何非要执着于给人算命?

走到桥头,岳昭就望见了一张小木桌,旁边还挂着一面写着‘乐天知命故不忧’的旗子。

桌子后坐着的年轻人双手插在袖子里,缩着脖子,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盹。

岳昭皱着眉,上前拍了拍桌子:“请问,周师傅在吗?”

面前的年轻人突然被惊醒,有些不耐烦地抬头,嘴上刚想说些什么,瞧见了岳昭的模样,又突然变了脸色,笑眯眯道:“呦,小岳将军!算命吗?不准不要钱!”

闻言岳昭倒是怔住了,开口道:“你就是周师傅?!”

话音刚落,周厦倒是乐了:“你若找的是会算命还会做焰火爆竹的周师傅,那应该就是在下,我说小岳将军,我给你算一卦吧,你这面相,我还是头一次见。”

有趣有趣,重阳关的少将军,面上竟然有早死之相,却还能活蹦乱跳,真真是稀奇。

见找对了人,岳昭也不含糊,坐下直言道:“我要在重阳关办一场焰火花灯大会,想请你来做些焰火,你意下如何?”

“成啊,这个我拿手,不过,我有个条件,你若是答应让我给你算一卦,我不仅给你做焰火,还能帮你将我那帮做‘铁树银花’的兄弟喊上,给你助助兴。”

做焰火嘛,这没什么难的,左不过金盏银台、白牡丹、松竹梅、水瓶花之类,他早就手熟了。

闻言岳昭垂下了眸子,她向来是不信这些事情,但此人开口说她的面相奇特,莫非,是真有些本事?

“既然如此,那你先前说我面相是你头一回见,这是什么意思?”岳昭徐徐问道。

周厦当即正了正身子,缓缓解释:“少将军你,可是早夭之相,合不该活到现在的。”

听到这话,岳昭身后的卞主薄忍不住了,指着周厦大骂:“你这浑人!胡说八道!少将军若有早亡之相,那如今坐在这里的,是鬼魂不成!”

被骂的周厦没有生气,反而盯着岳昭,附身嘻笑:“但如今,你面上的相却发生了变化,少将军你是不是,遇见了什么奇遇?”

岳昭心中微动,抬眼望着周厦戏谑的眼神,面沉如水,道:“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到了这里?”

她穿越以后才被系统绑定,因此她也不清楚自己到了,这里是不是系统做的。

看来,杨阔说错了一件事,这周厦怕是有些本事的,至少他这算命的水平,应该不算是半吊子。

“哎,少将军反正已经过了那个坎,那就说明,你到了这里,自是天意,天机不可泄漏啊。”

周厦神神叨叨地说着,岳昭也不清楚他到底想耍些什么机锋,索性谈回了正事:“周师傅,我现在没什么想算的,改日再找你算这一卦吧。我要订的焰火,可是不少,你确定你一个人能行?”

“这个,少将军放心,我靠着这个吃饭,绝不会耽误正事的。”周厦拍着胸脯保证道。

旁观了两人来来往往的卞主薄,只觉得一头雾水,不过也不妨碍他凑个热闹。

见岳昭起身,他自己连忙坐了下去,笑呵呵道:“看样子,您算的还是准嘛,连我们少将军都能算出来,那,您也帮我算算,怎么样?”

周厦上下打量了卞主薄一眼,也没有拒绝,拿起了桌子上的龟甲和铜钱,道:“也不是不行,你想算什么?”

岳昭也停下来,准备等着卞主薄算完这卦。

只见卞主薄搓了搓手,一脸小心翼翼道:“我年纪也有些大了,但子嗣有些单薄,就像让大师算算,我这往后还能不能有个大胖小子······”

周厦则是端起手中的龟甲,上下左右摇个不停,嘴里还嘀嘀咕咕念叨着什么,然后将龟甲中的铜钱在桌子上一放,挑着眉细细看了起来。

岳昭双手抱臂,踮着脚瞧,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过了一会儿,周厦大呼一声:“哎呀,我说老哥你啊,是不是膝下有两个丫头?”

“对对对!大师说的对,我和拙荆这么年啊,也没能要个儿子!”说罢,卞主薄有些讪讪地瞄了一眼岳昭,“倒不是不喜欢女儿,我与拙荆都觉得没什么所谓,就是家里老母一直催着,一定想要个孙子。”

周厦继续一脸惋惜道:“老哥,实不相瞒,你这卦象,有些凶险,你这想要儿子,难啊!”

卞主薄听了之后,脸上的皱眉都皱在了一起,赶紧追问:“啊?大师,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不怕!老哥哥,你若是信得过我,老弟这里有个生子符,很灵验的,轻易我都不拿出来,也就是老哥你信弟弟,我才拿给你的。”

周厦说完这话,从桌子底下的布袋子里,拿出了一张折起来的符纸,嘴里还说着:“你看,想要生几个的,我这儿都有,都是我耗费心里画出来的,就看老哥哥你诚不诚心了!”

站在旁边看着卞主薄喜滋滋掏钱的岳昭:“······”

淦!杨阔说的没错,这就是个半吊子水平!

她说这流程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这跟天桥底下忽悠人的有什么区别,亏她居然还信了!

作者有话说:

岳昭:果然封建迷信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