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之前那次因为‘要不要过多补课导致手肿’的争执是个导火索, 那么这次因为卖房子而产生的分歧就是接近于不可调和的分裂了。
之前的一周,沈季屿被拉黑了也换着手机给谢清瑰发信息,话里话外的认错道歉。
但这次过后, 他干脆呓桦也没犯贱着上赶着。
两个人之间就彻底的这么冷了下来。
直到陈逆打电话给沈季屿, 问他明天去不去参加婚礼。
“参加婚礼?”沈季屿皱了皱眉,语气很有些不耐烦:“什么婚礼?”
“明天不是秦枝的婚礼么,咱那高中同学,谢清瑰的好朋友。”陈逆‘嘿嘿’笑了声:“我有她朋友圈看见了, 还打算去凑个热闹呢, 其实我俩高中时候关系还成。怎么?你不跟着校花一起去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 陈逆还是习惯叫谢清瑰作‘校花’。
也没什么特殊的缘由,无外乎是高中时候她清冷高雅的模样给人的印象太深了, 外加上‘钢琴公主’这么个buff。
沈季屿听了陈逆的话, 眼中闪过一丝尴尬。
这事儿谢清瑰根本一个字都没和他说,看起来也完全不用他陪着一起去出席婚礼的模样, 他能怎么回他?
陈逆这家伙泼皮得很, 要是找个借口说有事去不了, 肯定得被他笑话死。
“老沈, 咋不说话呢?”他还在电话对面一直催着:“去不去啊, 要去的话在门口碰个面呗,要不我还没熟人。”
沈季屿只觉得牙根有些痒。
“去。”他下颌线轻轻一咬,硬着头皮说:“明早见。”
总不能和谢清瑰这么一直绷着, 如果陈逆不给他打这个电话就算了,既然打了……那就是一个解决矛盾的契机。
沈季屿这段时间都没回淮阳路, 也没兴致去他全城各处都有的房子里住, 基本就窝在公司把办公室当家了。
此刻朝镜子里那么一瞧, 基本就是不修边幅的模样。
一向笔挺的衬衫皱巴巴的, 两天没刮的胡子也冒着青茬,甚至还有了黑眼圈。
沈季屿皱了皱眉,有点嫌弃自己这副德行。
今晚他是想回淮阳路住的,但又有点担心这形容不整的模样碰见谢清瑰。
想了想,他从抽屉里拿出个口罩戴上才离开。
可沈季屿回到淮阳路,坐电梯到了八楼的楼梯间瞧着一片黑乎乎,他就知道自己是想太多了。
谢清瑰现在可比他还要忙,怎么会八点多就回家呢。
沈季屿自嘲地抬了抬唇角,回了自己的802。
不管这房子怎么老破小,睡着倒也是比办公室舒服一些的。
沈季屿睡了个难得的整觉,第二天一早就起来拾掇自己——他是个聪明人,充分知道自己的‘长处’在哪儿。
他缺点多得数不过来,偏偏这张脸是绝对的优点。
去参加别人的婚礼不宜穿黑红白,沈季屿穿了套米色的休闲装,收拾齐整后看了眼表:七点钟。
据陈逆说秦枝的婚礼在早晨十一点三十八分,那这个时间……他应该还能请谢清瑰吃顿早餐吧?
打着这样的主意,沈季屿强压下心头微微的忐忑,走到谢清瑰家门前敲她的门。
面前的门很快被打开,他知道她的生物钟一向规律,每天都是六点多钟就睁眼了。
只是这次拉开门,四目相对,女人眼里不免有一丝艰涩的尴尬。
谢清瑰已经穿戴完毕了,她画了一个精致的全妆,见到沈季屿,下意识地拢了拢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怎么是你?”
说话的时候仍旧靠在门口,并没有要请他进去的意思。
“听说今天是秦枝的婚礼。”沈季屿无奈地笑了下,也没勉强,直接说起正事:“能让我陪你一起去么?”
“你和秦枝也不熟。”谢清瑰看起来还是有点气的,模样冷冷淡淡:“去了干嘛?”
“想去。”沈季屿好脾气地继续笑,发挥其厚脸皮的精神:“作为你男朋友和你一起去,行么?”
谢清瑰微怔,想到他那句‘我们是在谈恋爱么?’的质问,她抿了抿唇:“行,走吧。”
只不过虽然妥协了,但她的脸色也算不上好。
几乎全程和沈季屿保持着半米左右的距离,直到走进小区的停车场,谢清瑰要拿车钥匙的时候,被他拉住了手。
“就别开两辆车了。”沈季屿下巴指了指自己的车:“坐我的?”
谢清瑰皱了皱眉,拒绝:“不。”
“那让我坐你的吧。”沈季屿知道她还在生气,便皱了皱鼻子讨好地笑:“正好我不认识路。”
“……”
谢清瑰没有说话,随他了。
开车去婚礼现场的路上,沈季屿没话找话:“吃早饭了么?你胃不好,记得吃。”
“……”
“不说话是等于没吃?”他垂眸看了眼手表:“现在时间还早,我也没吃,不如一起吃点?”
“沈季屿,你烦不烦。”谢清瑰不耐烦了,趁着红灯的时候侧头看他:“这半个月来,你关心过我吃不吃早饭晚饭的问题么?”
沈季屿被她呛得一噎,顿时哑口无言。
“都互相拉黑不理人了,你还问我干嘛?”谢清瑰冷笑:“猫哭耗子假慈悲。”
可这娇嗔的模样看在沈季屿眼里,只觉得她凌厉带刺的模样也是娇滴滴的可爱。
“我可没拉黑你。”他眨了眨眼:“是你单方面拉黑我的。”
“对,都是我的错。”绿灯,谢清瑰重新发动车子。
沈季屿无奈地低叹:“能不能讲点道理?”
这一句话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谢清瑰压抑了快要半个月的火气‘蹭’的一下窜上天灵盖,她忍无可忍地把车停在路边,明亮的眼睛定定地瞪着他:“你说谁不讲理?”
沈季屿喉结滚动了下,不敢说话。
“两次吵架,哪次不是你说发火就发火?现在说我不讲理。”谢清瑰气得直笑,甚至忍不住骂人了:“沈季屿,你以为你算老几?”
除了‘神经病’以外,你算老几应该算是她能骂出来最凶的话了——十足十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沈季屿忍不住被逗笑,修长的手任由她挠,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条条红痕,也坚持握着她的手腕不肯放开。
谢清瑰发泄了一通,眼见着自己总是修剪并不尖利的指甲都把他挠破皮了,才猛然清醒过来。
“你…”她别扭地抿了抿唇,挣个不停:“放开我。”
“清清,别生气了。”沈季屿隔着车中间的扶手箱搂住她,轻轻地哄:“都是我的错。”
谢清瑰不说话,一把推开他。
显然是不信也不接受这样的一个道歉。
但是,她也立刻重新发动车子。
“对不起,我不该随随便便就干涉你的决定。”沈季屿低低地叹了口气,只能尽量站在她的角度去理解她:“你卖房子肯定是有你的理由,我也只是觉得可惜……”
“你会觉得可惜,是因为觉得我有退路。”谢清瑰打断他,静静道:“你觉得我实在需要急着用钱的时候你会帮我,所以你就是我的退路,但是,沈季屿,我不是会放心把后背交给别人的那种人。”
“可能你听了会很不开心,但我说的是实话,在这个世界上我只信任我自己。”
沈季屿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黑眸沉沉地看着她。
“对我而言,卖房子一点也不可惜,也许你会觉得我真的好神经病啊,这么要强这么矫情,就为了不肯张口求你帮忙。”谢清瑰轻笑了声,细长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捏紧方向盘:“但这就是我的决定。”
“你如果真的了解我的性格,就别再继续说什么让我难堪了。”
僵持了一周多重新说上话,但却也算不上‘破冰’或者‘说开’。
两个人心里都憋着气,生活了三十年的价值观也不可能三言两语被对方说动,依旧是自己有自己的小九九,结局当然也还是不欢而散。
虽然沈季屿跟着一起去参加婚礼了,但陈逆说他的脸色像是来参加葬礼的。
谢清瑰作为唯一一个伴娘,到了现场后就跑去后台换衣服帮忙,沈季屿来得早,百般聊赖之下一通电话把陈逆找了过来。
他心里烦躁得要命,下意识想找个人倾诉,但真把人找了过来,又觉得这话实在没法说。
丢人,他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脸面全失,几乎体无完肤。
末了,沈季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朝陈逆要了车钥匙。
“啊?你要我车钥匙干啥?”陈逆不明所以,下意识递给他了才问了句:“你自己没开车来么?”
“没有。”沈季屿冷着脸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你等会儿打车回去吧,我先用一下。”
……
陈逆感觉自己莫名像个被骗车的大冤种。
四月中旬,卖房子的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买主还是上次来看房子的那对夫妻。
谢清瑰当时首付交了不少,又还了两年贷款,现在过户过去能直接拿到一笔钱。
银行卡到账的当天,她就把十万块转给了姥姥那边。
虽然姨夫陆威是个靠谱的人,奈何梁玉珍和陆娴实在太刁蛮,钱无论放在她那里还是梁邵那边谢清瑰都不放心,仔细想想,还是直接给姥姥最省事。
这笔庞大的医药费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着谢清瑰,眼下终于得到解决,时间上又不会耽误梁震做手术,真的是让她结结实实地松了口气。
忙活完过户手续的事情,她就开始打包行李搬家。
住了两年精心打造的小家东西也堆砌了许多,要想一两天搬走不太可能,还好买了房子的那对夫妇宽容,给了半个月时间,谢清瑰买了不少搬家的纸箱,慢慢整理。
买主不需要屋里置办的这些家具,全部都打算买新的,所以像是冰箱、床和衣柜这样的大件儿就得找搬家公司。
正好清水巷的那些家具都老了也需要更新换代,自己这些刚买了两年的岂不是很合适?
谢清瑰干脆叫了一辆车,把这些家具都搬到梁敏菁那边。
搬家公司来来回回上上下下折腾了一整个周末,期间谢清瑰一直在这边儿看着顺便打包家里的小物事。
家里的大门基本属于开着的状态,但无论她何时望向802那扇大门,都瞧不见沈季屿的影子。
自从秦枝婚礼那天不欢而散后,他们就没再联系过。
谢清瑰虽然每天都忙得像陀螺,但深夜躺在**的时候也还是忍不住会觉得有点滑稽。
她和沈季屿从新年那时候开始谈恋爱,到现在左右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但吵起来的次数还真不少。
所以谈恋爱不就是让人泛累的活计么?
之前他们的炮/友关系持续了半年多也从未有过什么拌嘴,因为谁也管不着谁,谁也不亏欠谁,多轻松。
人啊,就是喜欢作茧自缚。
所以费尔巴哈书里说的那句话真的是一点也没错——人只有生活着,爱情才有所附丽。
眼下谢清瑰觉得‘生活’这两个字就已经足够让人筋疲力尽,所以她又哪有那个精力去维护她和沈季屿的感情呢?
-
深夜,沈季屿落地在筠城的松山机场。
他刚刚从机场内走到外面,就感觉有股子闷热的微风扑了过来,男人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筠城到底是气候湿润的南方城市,才四月天而已,竟然就已经开始闷热了。
沈季屿情绪有些发躁地扯了扯领带,把手提包扔给一边的乔程。
他出差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给谢清瑰打电话,但电话拨过去听到对面冰冷机械的女声说着‘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就知道自己还在被拉黑中。
……
他很有种冲动把这玩意儿摔了。
沈季屿深吸一口气,修长的喉结不住滚动着。
“沈总。”乔程以为他是闷,连忙问:“需要我去给您买一瓶冰水么?”
“用不着。”沈季屿烦躁地挥了挥手:“赶紧送我回淮阳路。”
最近徽铭在北方的子公司出了点问题,所以哪怕是在他和谢清瑰关系最尴尬紧张的时候,沈季屿也不得不先出差解决公司的问题。
紧赶慢赶着把工作量从八天压缩到五天,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见她。
被拉黑没放出来倒也是意料之中,那女人脾气倔,没那么好哄,更何况自己还没哄呢。
在车上不断说服着自己,沈季屿逐渐从躁郁中平静了下来。
他看了看前面开车的乔程,起了些闲聊的心思。
“乔程。”沈季屿修长的手指摸着下巴,声线低沉:“你有女朋友么?”
“沈总,我有的。”乔程点头,有问必答:“怎么了?”
“哦……”沈季屿斟酌着,虽然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但还是开口问了:“你们吵架么?”
“……”饶是全能秘书乔程也静默了一瞬间,然后才慢了半拍地回答:“不多,但偶尔也会吵架。”
沈季屿点了点头,并不意外。
毕竟情侣之间哪有不吵架的呢?就连乔程这种男人都会和女朋友吵架,要知道乔程给他当了五年秘书,他就没见他红过脸。
如此看来,那他和谢清瑰冷战也算很正常的了。
沈季屿心情开阔了些,微笑着继续问:“那吵架后你怎么哄?”
这才是他想问的重点。
其实在应付女人这方面,沈季屿是不用向别人取经的,他有的是经验。
但问题的关键是在于,他并不想应付谢清瑰。
更别提之前风流过的那些女人根本就不需要他去哄,本质上沈季屿是真的上心了。
对于真正交往的女人,他不敢怠慢,可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根本是没经验的,因为他之前从未上心过。
于是也只好来请教真正在谈恋爱的人,例如乔程。
“沈总,您这可把我问住了,我和我女朋友也没吵过几次…都是自然而然和好的。”在上司的死亡提问下,乔程有些无奈地笑了下,轻声回答:“其实无论多名贵的礼物,都比不过您真心实意陪在她身边。”
“之前我们吵架就是因为我太忙了,等忙过了陪着她出去玩一圈,就和好了。”
沈季屿漆黑的双眸看着窗外,沉默不语。
半晌,他才轻笑了一下,声音慵懒散漫:“乔程,你是在暗示我该给你休假了么?”
“那可没有。”乔程无辜地眨了眨眼:“沈总,您误会了。”
“等一阵子吧。”沈季屿笑笑,难得仁慈了一次:“让你休假。”
作为他的私人秘书,乔程这段时间也被折磨得够呛。
一向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身边人就跟着遭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