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青苑闹到后面朱文祯是真的恼了,唐轲看出来,慌张收了手,没做出格的事。
憋了半日,回到宅子便控制不住,折腾整晚,第二天被怀里滚烫的一团热醒,发现朱文祯烧得厉害,吓得出门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来看,开了药忙前忙后伺候,到日头西沉了才终于哄着朱文祯睡着。
唐轲守了朱文祯半天,听到外头有人敲门,迎出去。
大理寺卿吴守则亲自领着一队人来了唐轲的小宅院。
吴守则身长体阔,一张方正的脸上却长了副浓眉大眼,冲淡了原本看着有些严肃的面容,多出几分天真感觉来。
他开门见山表明来意,将皇上的私印呈给唐轲。
唐轲拿了与一直随身带着的那张纸上的印比了,朝吴守则恭敬一礼,抬手想领人进去。
吴守则只站在院内未往里去,“上头下令,明晚前需给出详细案件判定结果,时间紧迫,还望唐先生体谅,随我去大理寺一趟。”
唐轲点头,正要再说什么,见吴守则视线越过他肩头望向后面厢房方向,神色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唐轲跟着他转头,看到朱文祯正随意披着唐轲的外衣站在门外看着这边。
吴守则慌慌张张收回视线,再不敢朝朱文祯看一眼,恭敬拱手行礼,喊声“王爷”。
朱文祯随意“嗯”一声,嗓子有些哑。
唐轲对吴守则道:“能不能麻烦吴大人在外面等我会?”
吴守则满口应了,转身往院外去。
唐轲赶去门口,“怎么出来了?”抬手摸着朱文祯额头,掌心触到发烫的皮肤,眉头拧住,将人抱起来往屋里去,“烧还没退,不要乱跑。”
朱文祯环着唐轲的脖颈由他抱着躺回**去,“吴守则过来做什么?是我父皇派来的?调查章家茶楼那件案子?”
唐轲从床边面盆里将毛巾拧干,给朱文祯擦了擦脸侧和脖颈,“是章家茶楼那事,我要跟他去趟大理寺,你在家休息,不要乱想,等我回来,有什么事让外面禁卫军的人去大理寺找我就行。”
朱文祯抬手握住唐轲手腕,“我随你一同去大理寺。”
唐轲手上一滞,笑了笑,“不行,你这个样子怎么去?我尽快回来,放心,不会有事的。”
朱文祯还是不放心,怕他父皇为难小可。
唐轲笑着在他额头轻吻一下,“你父皇不会为难我的,我觉得他其实还挺喜欢我的。”
朱文祯朝唐轲眨眨眼,“当真?”
“当然了,”唐轲挺起胸膛,“你要相信自己的眼光,你男人魅力大着呢。”
朱文祯笑起来,原本苍白的脸上有了些红晕,“怎的如此没脸没皮。”
唐轲在他微红的脸颊又亲了亲,“我尽早回来,我回来之前你好好待在这屋里,绝不能踏出院门半步,知道吗?”
朱文祯听话点头。
唐轲将水、药、吃的、换洗衣服都准备好,又交代了许多,这才出了院子去找吴守则。
吴守则靠坐在门外一棵枯树边,下巴轻点着,像是下一秒就要睡着,见唐轲出来,立即撑着手起身迎过来,脸上重新挂上温和的笑,丝毫不见久等的恼怒。
唐轲还是认真和他道歉,吴守则笑着摇头,摆手道:“王爷从小身体不好,唐先生费心了。”
唐轲想到自己前一晚做的那些事,脸上闪过赧色,被他压下去,又审视着吴守则,“你与王爷从小认识?”
吴守则坦然道:“我原是陛下的御前带刀侍卫,前几年才调去的大理寺。”
唐轲点头,那就难怪皇上能信得过将私印给他了。
一行人骑马赶去大理寺,吴守则直接将唐轲领去后堂调查室,屏退下属,只两人单独留在房内。
唐轲被带去一张占据半个房间面积的木桌边上,见上头摆满了大大小小厚薄不一的文牒、记录簿、人物画像和档案。
不同的资料被分门别类放成一沓一沓,中间以错综复杂的圈线勾连,看着像作战地形图似的。
唐轲盯着看得入神,吴守则道:“这是以你提供的信息做引子,牵出的所有太子暗中安插和拉拢的暗线和党羽,这上面的资料我都核对过一遍了,涉及狱厂暗室的部分我已单独标记出来,希望唐先生可以帮忙复核。”
唐轲郑重点头,看向吴守则,“这些资料,可以随意给我看?”
吴守则笑,“陛下吩咐了,涉及太子一案,所有信息均可对唐先生公开,无须任何保留。”
唐轲也笑起来,他这个未来岳父,真是没把他当外人啊……
见唐轲只是笑着摇头不说话,吴守则又补了一句:“我与你复核完毕,你需要直接与我入宫面圣,若无意外,圣上想必会即刻下令一举了结此事,你中间没有机会与其他人联络的,所以就算你果真有异心,问题也不大。”
唐轲无谓地耸耸肩,探身去研究桌上的资料了。
他之前呈给皇上的那份名单里不过涉及了数十人,可如今展现在他面前的,却是洋洋洒洒上千人的资料,仅叫得上名号有官衔职务的党羽就有这么多,更不用说这些人下头的那些部下和军队了。
粗略算下来,如果这桌上的信息属实,以太子现在的势力,就算被废黜,也可以轻松谋反,甚至掀起内战。
看着唐轲沉下来的面色,吴守则开口:“唐先生想必也看出来了,太子的爪牙如今早已遍布朝野,包括陛下最私密的几个机构,其党羽似恶毒,游走于锦朝整个脉络,想要清除,属实困难。”
唐轲将视线从桌上短暂收回来,“太子做到这一步,陛下毫无察觉?”
吴守则轻叹一声,“怎么会没有察觉,泽臣殿下结党营私,早在许多年前陛下就知道了,也不是没人劝过,那时陛下一心要将储君之位给湘君殿下,只道若湘君殿下有朝一日登基,泽臣殿下也需要些资本自保,便睁只眼闭只眼,由他去了。”
“岂料湘君殿下却是铁了心不做太子……”
想到陛下,吴守则眼中泛起泪光,“陛下身体近些年愈发差了,他子嗣单薄,只有六个皇子,三皇子身有残疾,四皇子是婢女所出,五皇子与六皇子年纪太小,储君之位原本就只有湘君和泽臣两位殿下可以胜任,偏偏陛下最属意的人选不愿意担此重任……”
唐轲认真看着吴守则,没有接话。
吴守则扯着唇角笑了笑,“抱歉,是我逾距了,和唐先生讲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话。”
唐轲摇头:“吴大人是真心为陛下着想,才会讲出这些话,没必要跟我道歉。”
吴守则朝唐轲笑笑,拉着他将桌上资料详细过一遍,待到全部整理完,已过了三更天,“我为唐先生安排了歇息的地方,唐先生先去后头休息罢,待先生养足精神,我们便动身进宫,面见圣上。”
唐轲礼貌地拒绝了,说想趁这个空档回去看看朱文祯。
吴守则摇头:“实在抱歉,方才我也与唐先生说了,你既已详细看过我这里的资料,在面圣前,是不允许再回去的,特殊时期,还望唐先生理解。”
两人正说着,却听外头一阵**,吵嚷声和兵器相接的脆响断续传来。
吴守则面色沉下来,开门出去,问出了什么事。
有下属慌慌张张赶过来,跪在吴守则面前报:“大人!刑部的人将我处层层围了,说要以谋逆罪捉拿您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