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守则神色凝重,站在门前沉默片刻,问那来报的下属:“打头的是谁?”
“刑部侍郎,王澈。”
吴守则神色稍缓,唐轲在脑海中过一遍,确认这王澈并未出现在刚才两人讨论的名单里。
短暂思忖后,吴守则沉声吩咐下属为他将刑部的人拖一炷香的功夫,自己则拉上唐轲重新回到调查室,锁上门。
吴守则从角落将炭盆搬至桌边,看向唐轲,“帮我将桌上资料尽数烧了。”
唐轲愣了下,很快点头,帮着吴守则一起烧材料。
两人站在熊熊火光前,看着片刻前还在被仔细讨论着的文件顷刻化成灰烬。
吴守则深吸口气,将私印和先前准备好的奏折塞进唐轲手中,“我若过不去此关,还望唐先生可以为我将此判定结果交给陛下。”
唐轲将私印和奏折收好,拱手一礼,郑重承诺:“定当竭尽全力。”
吴守则握住唐轲双手,“我领你从后门暗道离开。”
两人刚走出调查室,就见一排弓|弩手涌上来,将二人层层围住。
打头之人看向吴守则,“吴大人,我处接到密报,告您参与谋反,证据确凿,烦请您随我回衙门配合调查。”
唐轲粗略估算了对面的人数和火力情况,料想此时如果单枪匹马杀出重围,问题不大,便缓缓朝前踏了半步。
感觉到唐轲的动静,吴守则极小幅度地拉了拉他手臂,唐轲转头,见吴守则朝他微微摇头。
“王大人,我随你们走可以,但能否告知告密之人的身份?”吴守则沉声问。
王澈笑:“吴大人,何谓密报,我想您应当比我清楚。”
吴守则又道:“没有圣上手谕,你无权捉拿我。”
王澈淡定点头,从衣襟里拿出一份明黄色文牒,递到吴守则面前:“吴大人过目。”
吴守则探头过去仔细读了,眉眼沉下来,“我要见顾大人。”
王澈点头:“这是自然,在下并无资格审问您,您随我回去,顾大人早已在刑部恭候您了。”
吴守则再无可辩驳,只道声好,径直朝前走去。
“等一下,”王澈看向站在原地没有动的唐轲,“这位先生,烦请也随我们一同回去。”
吴守则眼中有惊慌一闪而过,“他不是我的人,你们也无权捉拿。”
王澈将那慌乱看在眼里,笑了笑,“他跟着你一起从调查室出来,便有嫌疑,烦请一道回去自证清白,若果真无辜,我处自会放人。”
唐轲单手握住腰间佩剑,平静看向王澈。
王澈看一眼唐轲握剑的手,感受到对方周身散出的浓重杀气,再看向他那黑色面具,缓缓开口:“你就是……那位小可先生?”
唐轲直直盯着王澈,依旧是一副随时准备进攻的姿势,并未答话。
王澈笑了笑,“小可先生,你的背景,我刑部掌握的并不比大理寺少,以你的武功,此刻想要突破我的弓|弩手逃出去,想必易如反掌。”
“但请先生三思而后行。”
“您现在的藏身处在哪,里头住着何人,我处一清二楚,您现时若冒然离开,王某便只好领人去搜您的宅子了,惊动了里头那位大人物,想必也不是小可先生所愿看到的。”
唐轲握剑的手指紧了紧,心想这个王澈,手段倒是厉害,他十分清楚唐轲最怕的是什么,便精准揪住这软肋,“你在威胁我?”
王撤笑:“王某不是威胁您,只是将道理和后果与您讲清楚。”
他说着,一抬手,命令身后士兵收起武器、退至两侧,为唐轲让出条路来,“左右我的部下也拦不住你,路我给你让开,该如何选择,您自己判断。”
唐轲顿了顿,朝身边吴守则望去,吴守则缓缓摇头。
王澈又笑了两声,“小可先生,吴大人与你在调查室聊了什么,王某暂且不管,但王某想提醒小可先生一句,如今眼见着天色要变,每个人的立场究竟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还望小可先生仔细斟酌。”
“我处此时既能公然前来捉拿吴大人归案,就是已有确凿证据在手。小可先生与吴大人认识多久了?吴大人背后所靠究竟是谁,仅凭他一面之词,小可先生便信了?”
吴守则怒目瞪向王澈,高声呵斥:“王澈,你莫要使这挑拨离间的手段!我吴守则做事坦**、问心无愧,从来都只忠于陛下一人。”
王澈平静点头:“吴大人究竟忠于谁,与我回去刑部接受调查便清者自清。”又看向唐轲,“我只劝小可先生一句,随我回刑部,对你我双方都是最稳妥的选择。”
吴守则紧紧盯着唐轲。
唐轲不再看吴守则,只定定望向王澈。
唐轲想,王澈以朱文祯相要挟的时候,想必就已经清楚自己的选择了,所以他此时一脸坦然地笑,只等唐轲点头。
如果吴守则没有问题,从刚才在调查室他给唐轲的信息里判断,刑部尚书顾廷和刑部侍郎王澈都不是太子的人,背景还算干净。
如果吴守则真是太子的人,他与顾廷和王澈对立,反倒更说明刑部是干净的。
除非吴守则和王澈此时是在联手演戏骗他。
可两人没有任何理由要在这个时候配合着演戏给他看,没有王澈这一出,唐轲刚才已经完全信任吴守则了,又何必多此一举。
如此思量一番,唐轲最终妥协,朝王澈点头,“好,我跟你们一起去刑部。”
王澈笑说小可先生是个聪明人,然后客客气气将两人领回刑部,又态度和善地将两人手脚都铐起来,丢进了牢里。
唐轲坐在地上,甩一甩手上锁链,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王大人,贵司的待客之道,很特别啊。”
王澈此时正要领着吴守则去见顾廷,听到唐轲的话,回过头朝他笑,“特殊时期,您的功夫摆在那里,我处多些防备,也是无奈之举,小可先生多担待些。”
唐轲将锁链举到眼前仔细研究着,没有理王澈。
王澈摇摇头,自顾道:“王某先领吴大人去见顾大人,之后会立刻安排小可先生与顾大人见面,小可先生在此处稍作休息。”虚揽着吴守则朝外去了。
几人离开后,唐轲独自坐在牢房地上,寻着个视线死角,将吴守则交给他的那份奏折仔细看了,上面不过是将两人之前在调查室讨论的资料以文字形式精炼出来,并无任何异常。
吴守则被送回牢房来时,面色比离开时更差了。
他在唐轲身边坐下来,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先高声问候了顾廷和王澈的祖宗一遍,然后怒道:“我原以为姓顾的能坐到如今这个位子总该是有些能力的,没料到竟是愚笨到这种地步,随意被人牵着鼻子走,连半点自己的判断力也没有!蠢货!废物!”
唐轲盯着吴守则,“顾大人怎么说?”
吴守则冷笑,“你猜他预备给我按个什么罪名?他怀疑我暗中协助景王谋反!”
“哈哈哈,可笑,可笑啊!他若怀疑我协助太子谋反,我倒还愿意与他解释一番,协助景王爷谋反?这全天下最不会谋反之人,怕就是景王爷了,他顾廷但凡有半点脑子,也不该如此轻信谣言,将你我捉来!”
吴守则说着,瞥向唐轲,发现他面色漆黑,“怎么了?”
唐轲:“湘儿有危险,我得出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