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东西的事没办成。
恭惠帝有点不甘心，找卞大人再想想办法。
卞大人的两只手互插在袖子里，道：“皇上怎么就确认林青青不会趁机对朝廷出手？”
朕当然知道，恭惠帝心说。
萧腾被杀后，他跟林青青第一次谈了合作。林青青深知他这个皇帝所面临的困境，不但建议他从得人心方面下手，还几次将能拉拢人心的机会送给他。
就好比为老灯他们做的最后一次申诉，就是林青青让他做的，相信很多人都看出来了。且他一申诉，石头城就给了犯人探监的权力，那些犯人和家属都以为是他的功劳，感激他感激的要命。
还有，把以前的规矩捡起来，以皇帝之身份，亲自管理一些不起眼的，事关老百姓的事。
走到老百姓中去。
这些都是林青青的建议。
这还都只是小事。
分东西是大事。
分完东西，紧跟着放开集市，让两边的人慢慢融为一体。
做成了，他一举便能得到民心。
以上种种，是处处为他设想的林青青做的，她还会趁机对朝廷出手吗？
但这些话说出来，尤其是对卞大人说，很没意思，恭惠帝闭口不谈，只说分东西的事。
可这事看样子是做不成了，连卞大人都不站在他这边……唉。
恭惠帝心里不光是失望那么简单，也跟卞大人说不通，摆摆手叫卞大人退下算了。
卞大人一走，六皇子便来了。
是恭惠帝让六皇子来的。
东西没分成，石头城要开设集市的消息就不能正大光明的放出去了。
但消息还是得传起来。
恭惠帝让六皇子来就是为了办这件事。
六皇子道：“交给儿臣就是。”其实心里特别无语。
因为这事儿也太小了。传个话而已，谁不能传？
但回头一想，如今的大启朝就这么大，就这么点人，朝廷还能有什么正经差事给人干？
传话就传话吧。
六皇子亲自去找了那些每个月能自由出入石头城几天的犯人家属，让他们把集市的事传出去。
这事儿便如风一般，在大启传开了。
人们纷纷质疑：“真的假的？”
“前些天还张贴了卖春女人的画像，明令禁止不许跟石头城的人往来呢。”
“石头城三百多人，二百多都是光棍，能禁的住？痴人说梦。”
“咱们还好几千光棍呢。”
“听说石头城发媳妇？”
“放屁呢，人家是一夫一妻制，男人不能三妻四妾的意思！”
“嘿嘿，管他们呢，集市还是放开了好，放开了咱们也能去转转。”
“谁知道这消息真的假的。”
“真的。”
“你怎么知道？”
“……反正就是真的，不信你们去问那个谁谁谁，他会点手艺，已经偷这去石头城干了好久的活了。”
“干一天，给半丈布。”
“操，你们都知道？”
这……也不是都知道，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但开设集市的事传开之后，大家就都知道了。
朝廷有人，石头城有东西。石头城用东西换人，人去石头城干活换东西。
林青青放开集市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这些事在偷偷摸摸。
但猛地放开，很多人都不信，直到了这个月的十五，有人抱着一探究竟的想法，三五成群的一起去小树林看。
果然没什么人！
“就说不是真的。”
几个抱着好奇心的人铩羽而归。
回去的路上，三五成群的人遇上另一群三五成群的人，又遇一群三五成群的人，又……
铩羽而归已的人张望着脑袋朝路上一看，那路上全是抱着好奇心成群结队来的人。
听说小树林那边有人了，最先失望过的那波人也回去看，这一看好家伙，真有人了，石头城的人，他们带着东西来的。
“一斤木棉，两斤半口粮，你们换不换？”石头城的人说。
大启的人道：“换！你们等着，我回去把木棉背过来。”
那没什么木棉的人急了，问：“麻线要不要？”
石头城的人道：“麻线也要。”
“我有套白瓷碗。”
“那不要，我们能自己烧。”
“草药呢?”
“我听说你们收布匹。”
“……”
“……”
一天的功夫，小树林里原本不存在的路，被来来往往的人踩出来好几条。
就连远在大启朝中的霜降小丫鬟没出门，也被弄了个手忙脚乱。
她没出大启还是被弄了个手忙脚乱的原因是之前那些靠卖春获得报酬的女人都找来了。
石头城需要大量的布和棉，不管是成品还是原材，都要。
这是石头城那边单独给这些女人的活计。
但那些女人不信。
文婉找了她们很多次，她们爱答不理。现在石头城那边确实放开了集市，也确实需要大量的棉和布，她们又都厚着脸皮找来了。
找来也不是找霜降，是找文婉。但文婉在丞相府，她们这些人又不能随便进，只好找霜降。
霜降已经把这事儿告诉过文婉了。可女人们是断断续续来的，怕落在其他人后边，非得让霜降在告诉一次。
霜降经不住她们哀求，乐颠颠朝府里跑。
哐一声。
只顾着小跑，有什么东西在霜降脚边碎了一地。
这正好是丞相府前院通向后院的门洞，霜降进来，迎面的人出去。
没看清碎的是什么，脸上啪一声。霜降疼的捂着脸，眼一阵发晕，解释，“我没碰到你。”
那人：“没碰到，这花瓶是自己飞到地上的？小贱蹄子，你知道不知这是孤品？”
花瓶已经碎成几瓣了。
但霜降发誓，她真的没碰到。
正欲在解释，啪，脸上又是一耳光。
“跪下。”
一声不轻不重的呵斥，霜降抬眼看去，看到是是杨夫人。
杨夫人四十多岁，身材高挑，保养的很好，穿着的一身绿色的掐腰撒花衣裙更显高贵，这通身的气质和没有受过磨难的样子，一看就是大家出身。
也的确是大家出身。
她是丞相夫人的亲姐姐，虽然丞相夫人已经故去。但丞相府里的一切事务都由这位杨夫人管。
霜降是下人，最怕她，心里一杵就跪下了。
“贱人，”杨夫人身边的唐管事一脚踢霜降身上，骂，“跪在这儿是想找谁的晦气？跪后院去。”
霜降挨了打，腿疼脸疼，关键是受了冤枉，哭着去了。
杨夫人脸色冷淡，吩咐下人：“将碎片捡了给少夫人送去。”
“是。”
唐管事的将瓷器碎片捡了，给文婉送过去。
等文婉听说前因后果已经 过了半个多时辰，她急急忙忙去杨夫人的院子，给杨夫人道歉。
结果门儿都没进去。
文婉又回过头找霜降，霜降也没找到。
此时天已经黑了，怕府里落了锁，更找不到人，文婉硬着头皮又去求杨夫人。
啪一声。
文婉将将出门的身子，被一巴掌打回来。
是许久不见的余不疑，他带着酒气进门。
“贱人。”
文婉要跟那些妓女混在一起的事，余不疑都知道了。
打她一耳光是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