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自由,男女平等!”

“还把亲婆婆关监狱了!!!”

“听说要关三年?”

“林青青真狠。”

“怪不得那个文婉跑咱们这儿来了。”

“她还真好意思。”

石头城的立法在这片土地上以极短的速度传遍时,余不疑一身大红骑在马上,牵着的红绸另一端,是另一身大红着装的文婉。

今日他们成婚。

没有喜乐,没有宴席,只有两身新衣,三百人的队伍追随。

这就是大办了。

余不疑也觉得寒酸,按照他的意思,应该载歌载舞,动静大的石头城关着门也能听见。

可惜,父亲不支持他。

路旁围观百姓的窃窃私语在预料之中,就是不知道文婉承不承受的住。

余不疑侧头看向几乎佝偻下去的身影。

他翻身下马,连人带红绸都拽进怀里,同她道:“日后重新补办一个像样的。”

盖头覆在文婉脸上,湿了一块儿。

昨日传出石头城立法,今日他们便成亲了,中间就隔了十几个时辰,但余不疑还是找了手巧的妇人为文婉收拾装扮了一番。

他将她的盖头掀开,果不其然的一张泪脸。

余不疑手指一点一点将她哭花的胭脂揩了,轻声哄她,“别哭,在哭我就要去叫那些说闲话的人跪你跟前道歉了。”

文婉摇摇头。

余不疑将她拉起来,“我带你去见我爹。”

拜了天地君亲才算礼成。

这些礼数余不疑一个没落。

他们磕了头从地上站起来,余魏冉说了以后她就是余家妇的话,送给文婉两个丫鬟。

那些拿了酒带了肉狐朋狗友,迫不及待就把余不疑拉走了。

丫鬟把文婉送回帐篷。

“余相?”

吴用听到他叹气了。

“公子的婚事,确实太寒酸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等日后,日后臣好好为公子张罗,”周正瞅着余相脸色,用话宽他的心。

余魏冉没说什么,忽然到:“替我去石头城,给城主送份礼。”

林青青改称号为城主的事,他几个时辰前就知道,如今余不疑与文婉终是成了婚,他无论从何种角度,都该送份贺礼。

“吴用一回生二回熟,”周正立马把事推出去。他可不想去,余不疑跟文婉刚成亲,这会儿去送礼,那不是打林青青的脸?被石头城的人打了怎么办?大太监蔡进不就被扔出来了?余相又没点名让他们谁去。

“我给你留壶酒,”他生怕吴用不去。

吴用去了。

恭惠帝那边。

朝廷是正统,石头城在眼皮底下建了政权,朝廷不过问,叫人耻笑;过问的话,要生矛盾。

但是余魏冉派人去了。

余魏冉的儿子跟林青青闺女大婚,他们都成亲家了,送个礼名正言顺。恭惠帝心里在怎么不舒服,也立马派了几个人,趁着一块儿把贺礼送过去。

他还没消除跟林青青合作的想法。

负责办事的吴用,很怕朝廷的人连累自己。见到林青青他就赶紧将带来的礼奉上道:“这是余相亲自挑选……”

“城主。”

吴用话没说完,小六匆匆跑过来。

林青青朝小六欲言又止的脸上看。

小六心头一紧,“文婉自缢了。”

“什么?”

林青青是一瞬间感到手脚发麻,视线久久不动,落到吴用双手捧着的木盒上,喃喃,“好大一份礼。”

她才说了再也不管她。

她就自缢了。

死了。

“城主?”

小六见她晃了下,急忙去扶她。

“没事,”林青青把小六的手扒开,念叨,“没事,我没事,关门吧。”

就像没办法接受文婉的背叛一样,没办法接受她的死亡。

文昌文贤第一时间找到她。

“我知道,”林青青把盖住眉眼的碎发抚到头顶,“你们俩性格沉稳,换做文曲的话,早就冲过去了。”

她道:“尸体总要要回来。”

文昌文贤脸上都是认同,悲伤的样子竟一模一样。

林青青站起身,捏捏俩个大孩子的肩,有什么东西却挡不住似的就要从她心头滚出来,她忍着,道:“文昌你去把,去把文婉的尸体要回来。带上信去。”

文昌心间一酸,急忙去取纸和炭笔。

林青青想了又想才下笔,文昌拿到信便去了。

除了将文婉接回来外,林青青也想了其他的很多。

千头万绪,却都指向最后一个结果,那就是文婉自缢了。

她当初亲口答应嫁给余不疑时,恐怕就存了这个心思。只是当时,林青青没听出来。

千头万绪……

真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林青青把涌上来的无望压下去,看向文贤,看向这个最小的小丫头,“你跟娘一起……”

他们去了后山。

当初他们决定在这儿落脚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亲人的骨灰埋在这里。

文贤他们爹的坟就在后山,离城不远。

葬在这里之后,林青青一次都没来过,今天这是第一次。她不知道除了这儿,她还能去哪儿。

该死!

坟前已经有人了。

林青青一眼认出那是谁。

他怎么敢的?他怎么敢!

摸遍了身上,都没摸到刀,林青青捡起地上的石头砸过去。

砰一声。

余魏冉转过身。

他黑发黑衣,饱经风霜,而又不曾老去,被岁月锻成了一把利刃。

林青青每次见他,都想离这把刀远点,从未如现在这般,希望他立马就死。

“你,文博,林青青,三人一齐长大,你飞黄腾达,高官厚禄,林青青和文博比不上你,但人终归是人,只要念上一丁点往日的情分,”林青青椎心泣血,“你们都不该那么对待文婉。”

余魏冉飞黄腾达之后昔日的旧人很难在来往,因为身份有别。但那么多年里,不是一次都没见过。文婉,文昌他们,全都脆生生的叫过他伯伯。

余魏冉站在那儿,对她的每一个字都听着,想起就在不久前,林青青也问他往日的情分还能不能讲。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余魏冉有点想不起来了。林青青曾冷冷燃烧过的双目,也蒙上一层雾水,泪水汹涌而出。

余魏冉朝她走过去。

林青青几乎落下来的热泪一凛,瞪的他停在当场。

她将眼泪一擦,走到文昌他们兄弟姐妹的夫妻坟前。

一股惭愧深入到她骨髓,又忽然想起有一次遇到危险,还把人家的骨灰罐拿去打人。

她捂着眼睛笑,想到文婉也要葬在这里,她转头看向另一个女儿,“文贤。”

文贤眼睛红红的朝她看。

林青青惨笑:“以后把我也葬在这里,葬在你们爹身边吧。文婉比我早走了一步。我们终究会聚在一起。”

“娘……”

文贤忍着的眼泪一涌而下。

就这样吧,文婉葬在这儿,她葬在那边,将来文昌文曲他们都葬在这儿,变成一捧黄土,人生也就是大梦一场。

“文婉没死。”

再也无法更伤心的林青青,头歘扭过去。

余魏冉见她脸上有点呆,又轻轻说了一遍:“文婉自缢被发现后,找了御医施针,又救回来了。”

林青青这回,听见了。

难以消化。

余魏冉能理解,不好说自己想把消息传给她,没传过去,便跑来这人碰碰运气。

但有些话倒是可以说开。

他拿过一个让人眼熟的木盒递给她:“不是要讲情分?”

林青青伸手,砰一声,木盒被挥到地上,东西滚了一地,怒不可遏的腔调,“你他妈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