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头城后山的坟地前不欢而散后，余魏冉回到营地就给林青青写了封信，抬头三个字——没耍你。然后就是文婉自缢前后的事。
那个木盒，也被去一趟朝廷营地的文昌带回来了。
林青青看了信，又看了木盒，觉得自己早晚会被气死。
她把信拍到木盒上，“都给我扔了，有多远扔多远。”
文昌摸摸鼻子，知道会这样，“其实就是一套笔墨，娘刚当了城主，用的到这些。”
“你傻了！”
林青青火大，“这是余魏冉的东西，就是朝廷的东西，我用朝廷的东西，那不是变相承认我们的政权得了朝廷的认同？”
这……文昌还真没想到。
林青青也不是冲他发火，见大小伙子面露尴尬，她吐口气，“你小子就是太老实。”
说着声音压低了问：“见到文婉了？”
文昌道：“见到了。”
文婉自缢，早有打算。与余不疑成婚是她最后的心愿，若不然也不会在成亲当日就自缢。
文昌满心的苦涩道：“我劝过她了，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进去。”
对于文婉，林青青如今真的只剩无奈了，在心里在掀不起什么风浪，“由她去吧，路都是自己选的。”
文昌同感。
道：“娘回信吗？”
林青青：“回什么信？余魏冉的信？我为什么要回他！”
就是那信上不是问还讲不讲情分吗。还有，文昌没敢说，余魏冉找他谈过。谈的那些话，娘这么厌烦，这事还是别说了。
“以后少跟那种人来往。”
“嗯嗯，”文昌彻底不说了。
林青青把头发散开，又双手拢到将发丝拢到脑后，重新扎，“我去看看你们祖母。”
老太婆被关了好几天了，嘴没闲过，日夜不停的骂。听说骂不动了，林青青去看看。
监狱在城里最僻静的地方。
那是一间石头屋，混着黄泥建的四四方方，只门上留了一扇小窗，原本是多出来的，有需要才改成了监狱。
老太婆天天扒着窗户朝外看，第一时间看到林青青来了，她吐沫飞出来。
骂：“毒妇！蛇蝎心肠，亲婆婆都关起来，你不得好死，我儿子的冤魂也不会放过你！”
又骂：“你什么时候把我放了？”
说：“看在几个孩子的份儿上，你也得把我放了！”
还说：“我好苦的命，都这把年纪了，你怎么就不能睁只眼闭只眼……”
“精神不是挺好的吗，哭了骂骂了哭，”林青青夸她，“骂的还挺响。”
她油盐不进，老太婆心里一窒，含着泪拿眼睛刀她，“我那不都是为了文婉好？我是她亲祖母啊。”
“就因为这样你才把她害了！”
林青青把文婉的事告诉她，对老太婆毫不留情的批判，“当时不是你自作主张将她放走，她也不会有如今众叛亲离的下场。还敢说你是为了文婉好？”
说起来恨的林青青觉得关她三年都嫌少。这个糊涂的老太太。
“那，那我当时怎么知道，”老太婆顽固不化的脸露出思思悔意，扔念念不放道，“赶紧把我放了吧。”
想都别想。
但这话不说也罢，林青青的目的就是来看她的。在怎么说这也是婆婆，相处的日子里，除文婉的事外，她也没添过别的麻烦。将她关起来的理由，也完全是因为她自作主张将文婉放了，若没有她横叉一杠子，文婉的人生不会如此令人撕心裂肺。
但关她三年，林青青承认有迁怒她，平息石头城众人意见的用意。
“好好改造，”她对不起老太婆，把背在身后的东西拿出来，“不骂天骂地的，就让文昌他们多来看你。”
是一包果子。
鲜红鲜红的，看着就好吃，老太婆好久没吃过这些了，只看着就嘴巴生津。
但跟自由比起来，还是自由重要，又央着林青青把她放了，这次也不骂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自己被在这里快被关疯了。
林青青不好多待，说了几句就离开，又绕了一段路，去找小六，让小六多照看老太婆。
小六不断点头，道：“她有那么大年龄了，不敢让她渴着饿着，每天我都去看几次，城主你放心吧。”
唉。
“城主这么做也是无奈啊，”小六听到她叹气了，黑亮的双眸望着她，“文婉的事，很多人心里都有意见，你不能不做表态，不做表态没法儿交代，那些法条也立不住。你多难啊。”
没想到小六能理解她。林青青心里感动，但这点感动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她抿着嘴笑：“你小子没少进步，之前还咋咋呼呼的，到处顶嘴呢。”
小六脸红了一片，道：“谁到处顶嘴了。在说了，跟着老大，我当然得进步，以后还得进步。”
“我看好你。”
小六挠着头，还是乐。
林青青笑笑道：“走了。”
她整天不是这个事儿就是那个事儿，极少在城里转。
其实说城有点勉强，这里实在不大。
一开始，他们在这儿落脚，只有几顶帐篷，紧赶慢赶用黄泥和石头建了房，怕野兽侵蚀又围了城墙，住的久了又慢慢弄了院子。生活也是从缺个斧子，没有锤，要锅碗瓢盆开始的。
炼铁，烧瓷，织布，养殖，就这么慢慢干起来了。
想想也没多久。
是不是把搁置的培养场弄起来？
城里东西两边是房，各种作坊在北，只有南面还空着，培养场只能放在南面。
她真笨。
城外地方大这呢，只在脚下这一亩三分地上琢磨能琢磨出个啥。
她得走走看看去。
“娘。”
文贤挽着竹篮喊她：“该吃饭了。”
林青青朝竹篮看：“以后不要去给你祖母送饭了，坐牢就该有个坐牢的样子。”
文贤：“哦。”
“最起码白天不要去，”林青青道。
“娘还是很关心的祖母的，”文贤抿着嘴笑。那笑配这她伤心过的脸，很是勉强。
文婉是他们一家人心里的疤。
林青青要去外面走走的心一下打消了，一只手搭着文贤的肩朝家的方向走，“最近事情多，娘的心情也差，是不是好久没给你们做过饭了？”
“我能做，娘别操心，”文贤说。
林青青想起文婉，无疑是叹气，“文婉在的时候，家务都是她做，现在要你做，娘怎么能不操心呢，咱们分工。”
“做做家里的活计哪儿还要分工，”文贤不由得笑了
“你看你，”林青青拿出自己的一套理论来，“你自己都不认同家务是付出，以后成了亲可怎么好。”
“我不成亲，”文贤的一下脸色暗了。
她道：“我这辈子都不会跟大姐一样为了男人毁了自己。她还不如就那么死了。”
林青青惊讶。
她没想过文贤在文婉的事上有这样的看法。
也是了，文贤的性格是比较要强的，对文婉伤心之余，更多还是恨铁不成钢吧。
亲生的姐妹俩，性格差了这么多。
“那是文婉自己做出的选择，是好是坏，她自己会承担，”林青青摸摸小丫头的头，“不要花力气去恨一个错了的人了。娘希望你能开心点，当咱们家的小公主。”
文贤不开心，噘着嘴：“谁要当小公主啊。娘想当小公主？我倒是想跟娘换换。还有文婉，”她连大姐也不愿再叫了，“我不记恨她，只会因为她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