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了！”
对面石头城，风铃与燕子带着大王小王等一队十来个人，骑马出城。
一个头戴浅麻色粗布兜帽的男人随之走出来。
他脚步匆匆，躲在墙下的阴影里走，一直绕到大碗山下遇上几个人。
“别在找我给你们送信了！”男人留下话，拽着兜帽，,不愿多做一刻停留，急匆匆离开，又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回城。
石头城发生的事他们已经知道了。
一身旧衣，躺在石头上用草帽盖着脸的人，仔细一看竟是余不疑。
他腾一下坐起来喊，“拉马。”
在大碗山驻扎的那半个多月，他们套了十几匹马，野马难训不说，跟官马比起来差的远了，不过好歹是个脚力。余不疑骑一匹黑马矮驹，不远不近的坠在石头城等人的后面。
……
“我就知道！”
西山后的一道山棱下面，有人。
商量了一番顺着这个方向追的燕子他们弃马，顺着山棱滑下去。
文婉跟老太婆被吓的不轻。
尤其是老太婆。她想着既是避风头，去的地方就不能太危险，现如今除了西山和大碗山就没水了，大碗上又猛禽出没，她们只能在西山附近。没想到……
“跑啊！”
燕子已经来到他们跟前，道：“怎么不跑了？”
文婉的脸色惨白到极致。想说自己没想过逃跑，可话也只能在心里滚一滚。
对着咄咄逼人，恨不得杀人的燕子，老太婆伸开手臂站在文婉前边，冲燕子喊：“你想怎么样？你们想怎么样？”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燕子恶狠狠盯着跟她完全不懂的文婉，问她，“你敢不敢承认是你背叛了石头城，害死了我男人？”
如果不是娘不让她死，文婉早就了解她自己了。
心里存这这等想法的文婉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只是这份坦然跟她害了大家比起来，坦然溃不成军。
她是罪人。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这个时候是说对不起的时候吗？老太婆急的一把将文婉拉回去，道：“敢送我孙女一下试试。谁敢动，我老太婆跟谁没完。”
她是林青青的婆婆。是石头城唯一的老人。她不信燕子敢在这儿杀他们。
呵一声冷笑。
燕子把从阿浩死的那天就放在身上的匕首被干脆利索的拔出来。
老太婆的脸色骤变，乱叫，“你敢，你敢。我们……我们这就回去。”
晚了！
知道文婉跑了的那一刻起，燕子便不信林青青能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关一辈子，阿浩只会白死。
噌。
斜刺里飞来的箭矢射在燕子手里匕首上，震的燕子当即松了手。
她扭头一看。
文婉头晕目眩。心说他怎么会在这里。
紧随而后，没错过任何一句话的余不疑，蹲在山棱上。
他对着下面的人一笑，道：“随随便便杀人可不行。”
“这小子……”老太婆也不明白余不疑怎么会在这儿。
燕子一下断定他就是自己不久前发誓要杀的人。她恨得双眼都要出血，“你就是余不疑。”
“正是在下，”看燕子的模样，余不疑就知道这人对他有深仇大恨。他并不在乎，转手将弓箭交给下人，矮身跳下去。
“弓箭不长眼，你也知道你就三个人了吧？”
一队人马一分为二，分头找人，还都是女人带头，找到文婉她们那会儿，就有一个人立马跑回去报信去了，所以他们就三个人。他可有五个。
“那又如何？”
燕子扑过去捡了地上的匕首朝余不疑刺。
只是一个侧身，燕子被他踢飞出去。
“不要！”
文婉猛地拦在燕子身前，“不要杀她……”
自将恭惠帝救回后，余不疑就没在见过她，她早消瘦的随时都能去了一样。
“我让人告诉过你，我会救你吧？”余不疑说着一把将文婉拉开，问她，“不信我？”
信他？
事到如今，还让她信他？
文婉想笑，颤抖的唇发出的却是哭声。
余不疑攥着她腕子的手紧了紧。
“我也想知道。”
他们之上，几尺高的山棱上，林青青的脸色如霜。
让燕子他们找到文婉看着处理，这话是她说的。燕子杀了文婉，还是将她带回去，亦或者根本就找不到，无论那种结果，她都得接受。
但她坐不住，所以也在燕子他们出城没多久后跟着出来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看到这么一处好戏。
“说说吧，”她比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冷静，静静地站在山棱上，道，“我有权知道。”
从她出现那会儿，余不疑就发现自己的人不见了。
山隙里就他一个人。
他的人肯定被林青青处理了。
余不疑将文婉的手腕攥的死紧，低声道：“我的人已经没了，你娘不会放过我的。”
文婉听见了，注视着林青青的视线晃动。
余不疑将她攥的更紧，继续动摇她，道：“你知道我死了会有什么后果。”
“婉儿，”余不疑的胸膛贴着她，“救我。”
“文婉！”
大王就在不远处站着呢，听见他们说什么了，道，“你别听那小子胡说八道。”
“我知道，”文婉道，“我都知道，”道，“我知道他是骗我的，我知道，我还是帮了他，我还是害了石头城，害了阿浩哥，我都知道。娘……”
“娘……”她心口痛的说不出一句话，跪在地上，“放了他吧，求求你，放了他吧。”
说她是恋爱脑，都是夸她了。
文婉竟糊涂到这个地步。
林青青恨到咬牙，明着告诉她，“抓了余不疑，你的罪就能赦免，就能给石头城一个交代，你还是娘的好女儿，是大家的好姑娘。”
“……不。”
文婉自幼就认识他，他是京里的小霸王，会跑半个城特意去欺负她，天灾来了之后也没忘了她，记不清有多少次提着食物扔给她，救她的命，护着她。因为这些，所有人都恨透老天的时候，文婉没恨过。因为是天灾让他们的云泥之别拉的这样近……
如今文婉恨了，但她恨自己。她不知道怎么办……
“都是我，我心里有他，我才背叛了你们，再有一次，我还是会背叛你们。”
“要杀就杀我吧，”文婉的头磕在地上。
她额头都磕出了血，她喃喃哀求，林青青看的清楚，听的明白。
她忽然就感觉不到愤怒了。
只这朗朗乾坤，这炽热的阳光，怎能照不亮一个人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