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城，又乱了。

这回乱的不那么单纯，乱的对林青青这个城主有了微词。

都是东山上那些对着他们搞破坏的阵法闹的。

起初不知道，如今知道了，觉得一切不幸的来源全都是因为阵法，也一切都有了解释。

试问，若不是有那么个阵法，无眠症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出现，？

要知道，古往今来，也没有过无眠症这么古怪的病。

那大启就是要把他们折磨死。

想来是这片土地终究不属于他们，终究是他们高攀了。

当初为了活命来到这里面，现在，为了活命，他们也宁愿退出。

城里那些纷乱，就是因为这些乱的。

文昌知道大家心中所想，忧心忡忡，怕在乱，“把东山上的阵法捣毁，大家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匆匆走在前面的林青青猛地转过头。

她离经风霜，千锤百炼，既温柔，又能阴冷的双目盯过去。

文昌接触道这股视线，当即明白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傻，”她吐出话来，如冬季黑夜那般寒冷的双眼越过其他人，与小六遇上。

小六从人后站出来，道：“我去办。明着不捣毁，不上大启的当，我们暗着来，信不信阵法那一套不说，那总归也是个解决办法，我们得试试。”

小六所说，正是林青青心中所想。

她有亲身经历，嘴上说不信，其实心里膈应。

其他人都不理解林青青为何不迷信，但小六的话已出，全都高度认同。

“不。”

林青青发出一声，不在温柔的双眼望着小六，“你去替我把地师找来。”

不去捣毁阵法，而是去找制造阵法的人，小六明白她用意，点点头，当即离开。

剩下的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林青青大步而去。

酒蒙子吊死在后山好几天的尸体，被发现了。

……

大启。

军营重地。

有人急匆匆钻进营帐，脚下踩着其他人的手脚身体，冒冒失失奔向自己的位置。

无眠症在大启朝流行后，人人闭门不出，就是这般，患病的人也多了，受不了长时间的无眠，人们开始发疯。在军营里，一个挨一个，挤满了几十个营帐的，就是发过疯的。

就这样无意踩了别人手脚，也几乎引起一场波动。

“你怎么了？”

跟急匆匆回来的人相识的男人发出疑问。

急匆匆回来的人，不是个惹事的性格。

他脱离风波后就躺在地草铺上，背对人，不言语了。

熟人忍不住再度追问，“到底怎么了？你平时可不这样。”又道，“还好兄弟呢，问你个话都不说……”

“杀人了。”

颤音忽然冒出来，熟人的牢骚话戛然而止，急匆匆回来的人坐起来，面色惊恐，又一次道，“杀人了。”

他道：“我想趁着夜里回家看看，走到西南角的水边，看到三千营的人，杀人了。”

水，杀人，遥远到不属于这片土地，只属于他们的，深刻的记忆，攻击在场每一个听到这话的人。

他们一个比一个慌张。

道：“我不在这儿待了。”

“我就知道这个病肯定治不了。”

“他们死性不改。”

“天呐。”

天要绝他们。

不知道谁先跑的，营帐的门帘被挤烂，一营，几百个人疯跑出去。

十几个营全乱了。

几千人蜂拥而出，在大启的街面上逃窜，疯喊。

大启也乱了。

坐镇在营中的余魏冉，面如寒潭。

梁赞，吴用，周正，老杨，扬子蛾等人，一齐出现在营中，等待命令。

余魏冉深沉的坐在那里，外面的崩塌与此营仿佛是另一个世界，这里落针可闻。

他的声音平淡极了，道：“开城门。”

梁赞等人，心中同时一震。

余魏冉道：“去吧。”

几人对视一眼，分散离开。

大启的城门，前后大开，骑兵穿梭在暴乱的人群中，高声散布城门已开的消息。

暴乱的人群几乎不做考虑，洪水一般泄向城门。

把人放走，这个决定是余魏冉一个人做的，朝中其他人全不知道，局势一下乱了。

首先是大将军李雨石，他是一国大将，管这一个营，主要负责的事行宫安全，如今城门大开，国人奔逃，那有异心的，定攻击行宫。

李雨石撤军，围住行宫，及时阻挡了想要趁乱冲进行宫的人。

他一撤军，那些围绕在行宫四面八方的，大臣们，士族们可就惨了。

还食不果腹的老百姓们，趁乱将他们打的打，砸的砸。那些平素嚣张跋扈的人，被当场打死。

这般便全乱了。

连那些闭门不出的人，也跟着乱了，一股脑全跑了。

在对面的林青青，趴在石头城的城墙上，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这一幕实在壮观。

人从大启朝前后两个大门一泻而出，朝两个方向喷散，就跟发育不良的火山一样，一股一股往外喷。

或携家带口，或匆匆忙忙， 或你追我打。

这怎么能不壮观？

石头城正在艰苦抗病，苦哈哈熬日子呢，一直平静的大启，一哄而散了。

这他喵的做梦都没想到好不好。

林青青连日阴霾的脸上出现了激动。

她把在她下面，仰着脖儿，等着看的臭小子拉上去道：“看看看。”

“他妈的。”

她插着腰，在墙下边，在一众眼巴巴的人面前大骂，骂完了，一挥手，“开门。”

众人：嗯？

林青青插着腰告诉他们，“开门！收破烂！”

众人朝大门的门外看，看大启那些匆匆忙忙逃命的人，心想，可不是一群破烂儿，又无家可归了吧。

他们爬上墙看热闹。

林青青他们站在门口，对面那些个慌里慌张逃命的人朝石头城看，他们就招手，大声小声的喊“来呀来呀”。

大启四散逃命的人，又多了个方向。

那些个选择了这个方向的人，惦记自己的亲朋好友，又回过头，把亲戚朋友带来了。石头城这么一个小小的城，立马显得不够用了。

林青青要站在高处，站在瞭望台上，才看的清这么多人。

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活像被捉进大网里的鱼，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