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错了。”

裴星煦断然说道。

“唔……是么?”

宋礼卿仍有些疑虑。

“礼卿,不要想太多,咱们不是说好的,忘了他吗?他以后跟你是两个世界的人。”

宋礼卿点点头,和裴星煦一起走进殿内。

“我就是觉得,大魔头好像偷偷藏在我身边,我总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我经常听到他的声音,闻到了他的气味,甚至……甚至觉得小表弟的行为举止,说话语气都很像他。”

裴星煦察觉到什么,问道:“你私下和他有许多往来吗?”

宋礼卿才知道说漏了嘴,两只手立马捧住了嘴唇。

“没……没有来往。”

宋礼卿现在哪里藏得住事,心虚二字都写在了脸上。

“礼卿,你现在连这种事都要瞒着我吗?”裴星煦眼色一沉。

“我不是……”

宋礼卿听他严肃的语气,和以往的温和优雅截然不同,甚至带着一些慑人的戾气。

“告诉我。”

裴星煦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三个字。

宋礼卿身子一抖,眼睛酸涩就要落泪,他被吓得有些怔住了。

“星煦哥哥,你……不要凶我。”

裴星煦陷入一股莫名的妒火之中。

君麒玉盯着一个冒名的身份,宋礼卿轻而易举就和他搅在一起。

“你为什么要和一个外人私交,还要隐瞒我,我是你最亲近的人不是吗?”

宋礼卿急着摆手:“不隐瞒不隐瞒……我晚上去膳房偷吃的和奶酒喝,被他撞见了……我怕你骂我才不敢告诉你……”

裴星煦沉声问:“只是偷偷喝酒?”

“嗯!”

宋礼卿重重点头,两只失焦的眼睛里氤氲着浓浓的雾气。

裴星煦看着他的眼眸,语气软了下来,伸手拭掉他眼角晶莹的泪珠。

“星煦哥哥……”宋礼卿心有余悸。

“嗯,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

裴星煦语气柔和了许多,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宋礼卿尚在惊吓中,纹丝不动。

裴星煦再主动一些,尝试去撬开他的贝齿,宋礼卿回悟过来,往后瑟缩了一下。

裴星煦放开他的唇瓣,眼中残余的是绝望过后的木然。

他和宋礼卿离得这么近,可又相距那么远。

无论他做什么,宋礼卿始终和他隔着一道深渊。

这个跨越不过去的天堑叫做君麒玉。

“传伊丽国的苏昭王子来我宫殿。”

裴星煦吩咐仆人。

苏昭金殿的时候,脸上带着春风得意的笑。

“你改主意了?”苏昭注定问。

“不然便不会请你一叙。”

裴星煦冷着脸答。

苏昭笑道:“这才对嘛,你我都是男人,欲求是天生的,何必学中原圣贤的什么君子,你要是早些想通,说不定已经和宋礼卿如胶似漆了。”

“我要你如实回答我。”裴星煦肃然问道,“你这巫术对他是否有害?”

苏昭啧了一声。

“我早跟你说了,这不是那些害人的巫术,是让他心甘情愿对你献身……”

……

君麒玉骑着马在楼兰王城之内转了两圈,西北的风催人老,君麒玉的胡子一日不修理便枝繁叶茂了,眼睛也向里凹陷了一些,显得深邃之余,以前的光华神采全然消失。

他回头望了一下王宫,一时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喜的是他等来了宋礼卿活着的消息,悲的是他终于彻底失去了宋礼卿。

他从此属于另一个人了,和他再无关联。

君麒玉不敢回首自己做了多少错事,他只是在想,假如宋礼卿提出和离那一天,他稍微……稍微那么一点点服软,主动妥协,而不是针锋相对,结局会不会有所改变。

“殿下,走吧。”齐老大人催促一声,“再晚天黑就到不了驿站了。”

君麒玉用力捏着缰绳,他这一走……便真的把宋礼卿拱手相让了。

可他们新婚燕尔,自己有什么底气再去纠缠不清呢?

“殿下,你纵然有万般不舍,也要顾及你景国太子的尊严!”齐老大人提醒道。

“是。”

君麒玉麻木地点点头,然后突然一拉缰绳掉转马头,顺带着将齐邈的马也牵着跑起来。

“我的尊严早就一文不值!”

齐邈骑术不佳,马突兀地跑起来,差点往后一仰直接摔倒,抓住马鞍才好不容易稳住身形。

两匹马一前一后冲回了楼兰王宫。

君麒玉直接到了裴星煦的殿外。

“礼卿!”

门口的护卫抽出刀想要阻拦,被他抓住刀背,拧到了一旁。

“礼卿!”

君麒玉直接闯了进去,里面的女仆哪里敢拦他这个凶神恶煞,纷纷惶恐地躲到一边去。

“礼卿……”

君麒玉在寝殿外站住了,因为里面的场景让他脑海抽成了空白。

隔着宝石珠帘,君麒玉看到里面有两个绰约的人影,他们此时正抱在一起,一个搭着另一个的肩,另一个搂着一个的腰,两个人贴得很紧。

他们含情脉脉地对视,然后拥吻在了一起。

“唔—”

里头甚至传出来沉浸的吟声。

“礼……”

君麒玉站在外面,双脚像是被钉入地面的木桩。

他的眼睛睁到最大,这幅旖旎的画卷对他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

君麒玉心里涌起很多很多情绪,嫉妒,愤怒,不甘,痛心疾首……每一种都是一位药,混在一起又苦又辣,君麒玉心脏都似乎痛得麻木了,嗓子紧缩,竟然发不出声音来。

他的呼吸也暂时忘记了,空气中的一切都好像凝固了。

只剩下里面被定格的画面,反复地狠狠地锯开他的心脏。

当里面的人被摘下衣服,褪至显露出细瘦的背时,君麒玉膝盖一软,竟然差点栽倒,他抓住旁边一个装孔雀的人身瓷瓶,瓷瓶一倒,发出清脆的碎裂成无数瓷片的声音。

里头的人才被惊扰。

宋礼卿被这巨大的响声一激,溃散的瞳孔重新凝聚。

他发觉裴星煦压在他的身上,呼吸沉重,而自己光滑纤小的肩头被他抓着。

“我洗过澡了,星煦哥哥……你脱我衣服干什么?”宋礼卿歪头问道。

裴星煦皱了皱眉,眼睑抽.动了一下。

他狠了心才下定决心,只差最后一步,他和宋礼卿就能全了周公之礼。

宋礼卿从此以后,从灵魂到身体,便完完全全属于他。

裴星煦不相信,宋礼卿以后还会对他有任何介怀,他一旦把他交付给自己,便再也没有余地回头,想着那个不能忘的君麒玉了。

可是偏偏……差在了这最后一步。

裴星煦怒从心来,咬着牙离开宋礼卿的身前。

“君!麒!玉!”

裴星煦从牙缝里蹦出这个名字。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君麒玉狼狈地从碎瓷片里站起来,没有理会暴怒的裴星煦,他直直地往里走。

“礼卿!我……”

裴星煦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他。

“他不想见你。”裴星煦冷然打断他。

“等他能看见,如果还不想见我,我就再也不来了。”

君麒玉固执地要闯进去。

“他不想见你!”

裴星煦愤怒地拔出墙上的一把刀,对准了君麒玉的胸口。

君麒玉低头看了一眼刀尖,正对着自己心脏的位置。

“你要跟我动手?”君麒玉怀疑地问道。

“是又如何?”

裴星煦这次再也不退让。

“你打不过我。”君麒玉冷静地说道,“你走开,我有要事告诉他。”

“我说过,你没有权利再见他!如果你再硬闯,我们就是死敌!”

君麒玉眼波微动。

在他看来,裴星煦是个理智温润的人,不会这么极端。

“死敌?你没有资格做我的死敌。”君麒玉沉着道,“把你的刀收回去吧。”

裴星煦并没有动,似乎是再也没有商榷的余地。

君麒玉重重地呼吸一下,道:“难道你要用你的楼兰王国,你千万子民给你陪葬吗?”

裴星煦听了,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以为你是谁?!君麒玉,没了景国没了你父皇,你算什么东西?!来啊,去率领你的西北军,踏破楼兰的城门,不用留情,尽管来吧!”

裴星煦红着眼睛,歇斯底里地大声喊。

“疯子。”

君麒玉冷眼看着他。

“我是疯了!我是被你逼疯的!”裴星煦痛恨地看着君麒玉,“我真嫉妒你啊,你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罢了!你有什么值得礼卿爱的,最该死的人……是你,君麒玉!”

“我现在没时间听你胡扯。”君麒玉望向里面道,“我要见礼卿。”

“见他?好啊。”

裴星煦扯着笑容,莫名答应了,将到扔到君麒玉的脚边,转身进去了。

宋礼卿是和他一同出来的,宋礼卿有些怯意,他抚着宋礼卿的背,慢慢地将他推出来。

“来,礼卿,君麒玉要见你,你来亲自告诉他,你想不想见他?”

“不想……”

宋礼卿只敢小声咕哝。

但君麒玉还是心里麻苦,虽然他不止被宋礼卿抗拒这一次了。

“不用怕,我在这里。”裴星煦诱导这说道,“大声地告诉他,让他滚。”

宋礼卿不愿意这样,但裴星煦推着他往前,他才生出点勇气。

“君,君麒玉!我不想看见你!你……滚!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