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媚歆看着自己可怜的女儿,想到自己的无限委屈,她从进这冷宫之内,从未停止过的希望,突然在一瞬间销声匿迹了,她累了,累得只想一觉睡去,再不醒来。

孟媚歆掏出早在进入冷宫之前准备好的匕首,寂静的夜色中闪过银白色的光芒,孟媚歆右手拿着匕首,左手抱着公主,坐在那里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突然向自己的小腹刺去,忽而风声暗起,一枚金镖从头顶破风而过,孟媚歆错愕,又一枚石子破风而来,打在自己的手腕太渊穴上,孟媚歆手上吃痛,匕首已经掉落在了地上……

这时,那名侍女已经被声音惊醒,连忙起身,先是看到孟皇后安然无恙,看了看柱子上的一枚金镖,好生好奇,轻声说道:“皇后娘娘,这金镖之下,却是有一手帕。”

孟媚歆一死不成,死志已消去大半,淡淡说道:“去取了来与我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那名宫女应声称是,上前一步,将金镖晃了两下,一用力,才拔了出来,金镖足足扎进木头半寸多深。“真有劲,进去这么深,往外拔都费这么大的劲儿。”宫女一边说话,一边把手帕递给孟媚歆。

孟媚歆接过手帕,先是微微吃惊,四处看了看,见毫无身影,这才低头,看着手帕,手帕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八个大字:“坚持忍耐,青山常在。”

孟皇后知道定是韩逸前来看自己了,因为这手帕原是当年他当了皇后之后,回家省亲之时,路过城外树林,见韩逸苦练武功,大汗淋漓,赠与他的,可此刻眼望四周却哪里有韩逸的影子?

孟皇后试探性地一问:“弟弟,你来了吗?”

躲在房梁上的韩逸向后面侧了侧身子,不做回答,只是望着孟皇后。

孟皇后见韩逸不做回答,也知道韩逸这些年的脾气渐渐内敛,不似初时相遇时那般游乐人间,也就没有再唤下去,其实孟皇后又何尝不曾改变,她本只想做一个平常的皇后,不图青史留名,也不想干政乱朝,只想安安乐乐做一个好妻子,可偏偏天不遂人愿,我不犯人,人却犯我,这刘美庄步步为营,处处紧迫,最终还是把她害得被打入了这冷宫之中……

此刻孟媚歆精神为之一振,朗声说道:“弟弟放心,姐姐一时糊涂,险些让小人得偿所愿,现在便答应你,再不会有绝死之念!”

侍女“啊……”的一声惊叫起来,她没想到自己只是睡了一会儿,皇后太却险些寻了短见。

正自说话之时,外面传来侍卫之声:“参见刘娘娘,刘娘娘深夜到访,不知有何指示?”

殿外一人娇声说道:“天气寒冷,我怕我的好姐姐在这冻着,特来给她送床被子来,怎么?你不让我进?”

殿外侍卫跪倒在地,“娘娘,这瑶华宫里住得可是皇后娘娘,没有皇上的手谕,卑职不敢放行。”

那刘娘娘嗤之以鼻,“哼,她?她算什么皇后娘娘,小侍卫,你这样子做人可是不行的,这大宋未来的皇后娘娘正站在你的面前呢,你可知道自己不识时务得很呐。”

刘娘娘边上一人上前喝到:“狗杂种,什么人你都敢得罪吗?”

这回刘娘娘却缓声说道:“郝随,可别吓到了小侍卫,小侍卫忠心皇上,本宫也是很欣喜的,哈哈哈……”

刘娘娘说完这句话,迈开方步,向殿内踱去,那殿外侍卫上前一拦,沉声说道:“请娘娘出示皇上手谕。”

“咦,小侍卫到是有些胆色,本宫怜你刚直不阿,快快让了开去,否则,我一句话告到皇上哪里,不仅你的脑袋要掉,你的全家也要跟着受罪。”

那名侍卫并不为之所动,依旧跪在原地,“请娘娘出示皇上手谕。”

这刘娘娘却哪里来的手谕,不由得怒从心起,大声说道:“郝随,替我拿下了他。”

那郝随上前照着侍卫胸膛便是一脚,侍卫不做躲闪,身子晃了晃,把力卸去,继续跪在门前……

“郝随,愣着干嘛,替我杀了他……”刘美庄发起怒来,声音近似咆哮。

郝随唰的一声,拔刀出鞘,“狗奴才,是你自己找死,却怨不得我了……”

郝随横刀侧身,正欲劈下,突然听到殿内传来声音,“深更半夜,不在宫里好好休息,却跑到这瑶华宫内跟一个下人为难,刘娘娘,你当真好修养啊?”

郝随听到这声音,不由得一哆嗦,那刘娘娘也是心头生寒,站在那里一时不敢吭声。

“刘侍卫,便让他们二人进来吧。”

“是!”那刘侍卫心有不甘地望了二人一眼,接着说道:“皇后若是有何吩咐,只需吱上一声,我便在外面侯着。”

“嗯,有劳刘侍卫了。刘娘娘,怎么还不进来,难道还要本宫迎你不成?”

那刘婕妤正自愣神,听到孟皇后呼唤反倒吓了一跳,扭动着腰身进门,“呦,孟姐姐当真好气派,到了这瑶华宫了,还是这般威风呢,难道姐姐忘了,姐姐现在可是这瑶华宫的华阳教主,不再是什么皇后了,你这副派头,也该收一收了。”刘婕妤一进门便被孟皇后夺了气势,此刻反应过来,故意说了几句狠话,想吓一吓孟皇后,把面子找回来。

孟皇后笑眯眯地说道:“我哪有什么派头,倒是妹妹你,这手上刚握些权力,便吆五喝六的,瞧你这神色,却还真应了那句古话……”

这刘婕妤虽斗倒了孟皇后,但其实大部分的主意都来自这个近身太监郝随和蔡京等人,自己却是一个金絮其外,败絮其中之人,于是想也不想地说道:“什么话?”

孟皇后收敛笑容,咬牙答道:“小人得志。”

刘婕妤勃然变色,胸口起伏,指着孟皇后厉声骂道:“你个被废的皇后,胆敢对本娘娘如此无理?”

孟皇后眼望别处,轻声说道:“凤凰就是凤凰,鸡就是鸡,一辈子的事,上天早已注定。”

刘婕妤怒不可止,扑上前去,撕扯着孟皇后的衣袖,“你说谁是鸡?你说谁是鸡?”

近侍奉太监郝随连忙拦着刘婕妤,“娘娘,娘娘,您息怒,让奴才来就是啦。”

刘婕妤停止了扑打,停下来喘着粗气,掐着腰狠狠地瞪着孟皇后……

孟皇后抖了抖袖子,“迎儿,这回可是看见恶狗咬人了吧。”

孟皇后身旁这个叫迎儿的丫鬟是在她成亲那日,太皇太后赠与她的,跟在孟皇后身边多年,孟皇后万人瞩目之时,迎儿在她身边,孟皇后遭人唾弃,无人问津之时,迎儿还是在她身边,一个丫鬟对主人的守候,她让那些在孟皇后面前见风使舵之人知道了什么叫做忠诚。

迎儿颇通主子心意,“嗯,这回看见啦。”话语中却透着三分欢愉,七分紧张。

她并知道韩逸就在这宫内,此刻她与太皇太后两人可以说毫无还手之力,倘若这郝随发起狠来,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付,但主子既然要羞辱眼前这狠恶之人,她怎会拂逆主子的意思,因此明知此话一出,自己很有可能血溅当场,依然毫不犹豫地答应。

郝随阴笑道:“孟皇后,你想激怒我们,好让我一剑杀了你,到时再传到圣上那里,好拼个鱼死网破,是也不是?”

孟皇后不说话,皱着眉望着他……

“哼,被我说中没话说了吧,可是我偏不杀你,我今天要把你身边这俏生生的小丫鬟给杀了,也好让华阳教主,无人打扰,专心修道。”

郝随边说话,边晃动着手中之刀,一点点向迎儿靠近,迎儿一下子紧张起来,她虽然有忠心护住之心,但一个弱女子面对死亡,终究是心底发颤,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房梁上,韩逸斜卧着身子,微微皱眉,别看那刘娘娘草包一个,这个太监心地当真歹毒,他若杀了迎儿,皇上自不会追查,反而会怀疑到姐姐头上,到时那傻皇帝只怕再不会对孟皇后有任何后悔留恋了,这瑶华宫冰冷异常,倘若迎儿一死,姐姐纵使有再好的性子,也经不住整天自己一个人的生活啊,倘若熬不下去,便先疯了,那么还谈什么报仇雪恨,想到此处,她又望了望孟皇后,见孟皇后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心中在想,我能想到,姐姐自然也能想到,可看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看来姐姐知道我还没走……

韩逸这边正在想着事情,那边郝随已经一刀照着迎儿劈下,迎儿一阵慌乱,向旁一闪,郝随这一刀劈了个空,郝随兀自不肯放弃,又横刀来劈,迎儿边跑边喊:“娘娘救我……”说话之声,隐有哭腔。

孟皇后也是心头一紧,难道弟弟已经去了?哎呀糟糕,我可忒也托大,这不是害了迎儿性命吗?

此刻,房梁上的韩逸并没有闲着,而是猫着腰,低着头,小心观察着场上的一举一动,注意力高度集中,此刻屋内昏暗,韩逸也怕自己一个大意,救驾不及,害了迎儿性命,他之所以迟迟不肯动手,就是想看看,这个郝随功夫如何?他跟这个郝随之前倒也朝过几次面,知道他本是这刘美庄的表哥,自小与刘美庄关系亲近,刘美庄进宫当了婕妤之后,他放心不下刘美庄,自愿净身进了宫,这些年郝随出谋划策,终于把刘美庄一步步推向前台,可是他的功夫如何,韩逸却是从未见他使过,同时,他也想瞧瞧,这迎儿有没有什么古怪,是不是真心向着孟皇后,还是与这刘婕妤之间里应外合,在孟皇后面前演戏,六年主仆情谊,在他眼里根本就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筹码,他现在只相信生死瞬间的相濡以沫。

韩逸皱眉思索:“这郝随功夫看不出如何,但对付一个丫头却是绰绰有余,怎么这么久,还拿不下一个迎儿?”

韩逸这回转过头向丫头看去,发现这迎儿步法虽是慌乱,但走起来却好似一套步法,韩逸只看了一会,便惊骇莫名——鬼步之法。

“她怎么会……会这鬼步之法?”韩逸喃喃说道,难道这小丫头与侯通有什么渊源?不可能啊,侯通和大哥早有反叛之心,怎会让自己的亲人在朝廷里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