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激阿德勒先生的温柔,马上地向柏莎的方向而去。◎

柏莎抓起一块毯子, 披到迦南的身上。

“我要走了,乖,下次我再补偿你。”

“下次, 是什么时候呢?”

青年轻声问着, 手指扯住了她的裙摆,她不得不垂眸看他。

他衣衫未穿, 发丝凌乱,粉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呜, 柏莎,你怎么能忍心抛下这样的人不管啊!

她的心底疯狂地想要他,可惜不行, 比起他, 现在有更需要她去关心的人。

迦南也猜到了老师要去找谁, 上次在埃莉卡女士的梦境中,他听出了,名为昆西的人和她的冲突。

至于更详细的事, 没人告诉过他, 大家似乎不喜欢谈论那个名字。

而今, 这一名字的青年即将到来, 还未露脸,就先引起了他的厌恶。

昆西先生, 您一定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竟然让埃莉卡女士、我,可能还有老师,都不喜欢您。

迦南思忖着这件事, 不知不觉地松开了手指, 他想, 他不能独占老师。

埃莉卡女士上次看上去多么伤心,她比他更需要老师。

好吧,您去吧,暂时地抛下我也没有关系,我会在这等您回来。

他垂下头,无声地诉说着这些,他了解老师一个字也不会听见。

可她好像还是感知到什么的,弯下腰,抬起他的下巴,送给了他一个告别吻。

这是个好浅的吻,他还没来得及好好品尝就已结束,她起身匆匆离开,将房门无情地带上。

房内空留下了他一个人,他伤心、愁苦,可是渐渐他发现情况也没有那么糟糕。

空气里还残存着她的气味,她留在他唇上的温度也还没有消散……

他已经比从前的自己幸福太多,不用再幻想,也不用再借助埃莉卡女士撰写的小说。

小说里的“迦南”已没有什么好让他羡慕的,因为那些情节说不定都会在现实里发生。

有一天,我也会把您弄哭吗?好想、好想看您在我的身|下哭泣。

不,那种事,还是不好吧……!

他停下了妄想。

-

“如果昆西再来嘲笑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不,柏莎大人,如果他再来嘲笑我,我要靠我自己回击。”

蓝发的助理女士面朝柏莎,神情坚定地说道。

她已下定决心,不再彷徨、不再畏惧。

她依然是那个没成为高级魔法师的“废物”法师……

但她想要成为的人,不是弗丽达,是米尔。

又或者,是柏莎。她心中非常崇敬柏莎,她愿意将这件事分享给除了柏莎之外的所有人。

因为如果柏莎本人知道了,她一定会像童话故事里的长鼻子国王那般,把鼻子翘到天上去。

她会哈哈大笑,说:“埃莉卡你崇拜我,也是理所当然。”

埃莉卡光是想象到那番场景,就觉得可怕。

于是,此刻接触到她目光的柏莎,并不明白她的助理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过,看到她情绪稳定,她也就感到安心了。

她们接着又促膝交谈了些其他的事,时间很快过去。

柏莎离开埃莉卡房间,从走廊的窗户向外看,发现天空已泛上黎明的白光。

居然就这样度过了一夜。她困得厉害,直打哈欠,走到房门口,才突然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或者说,忘记了谁……

啊,迦南!

-

柏莎折返回到办公室,打开门,见到迦南已经躺在地上睡着,毯子依然盖在他的身上。

她走过去,怀有某种恶趣味地掀开了毯子。

她还以为她会发现什么呢,结果,他竟然连衣服都已经穿好了。

他的身上、他的周围、乃至整个房间都找不到一丝罪恶的痕迹。

不,痕迹好像还是有的。

她蹲下来,在他的毯子上嗅闻到了端倪。

她怀着复杂的心情,把毯子从他的身上抽走。

“迦南,被我抓到了吧,你干坏事的证据。”

不,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坏事,她更佩服的是,他竟然能将现场打理得这样干净。

他到底……做过这种事多少次啊?

她还以为,他是那种很少需要做这种事的人呢。

“迦南,看来我还不够了解你。”

她又一次自语,在他的身侧躺下,她代替毯子,抱住了他的手臂。

“晚安,迦南。”

-

毯子为什么会变成老师?这是魔法吗?

迦南醒来时,望着自己的双手,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我……竟然还会这样的魔法!

他难以相信,却也知道,他在魔法上确实有着远超同类的天赋。

坎普、姐姐们,都称赞过他这件事。

而他本人则没什么感觉,他很少有用到魔法的机会,他从不和人打架,也不和人起任何冲突。

想想上次对肯特教授用的那几个魔法,事后他羞愧不已。

他想要做个好人,做个像祖母那样正直的人,然后结婚,过平静的生活,这就是他要的一生。

当然,这一设想现在已发生了改变。首先,他不可能结婚了,他不会有妻子,他已经有了老师。

那么,他的梦想就该修改为,和老师生活在一起,过平静的生活……

想到这的时候,毯子柏莎动了起来,“它”睁开眼睛,从地上坐起。

天啊,“它”的神态、举止都和真正的老师太像了!

他完全没有想过,也许这就是真正的柏莎。因为这件事比毯子变成人还要更不可思议,她已经把他抛下,去找埃莉卡女士了,又怎么还可能回来?

但真相就是这样,在银发女性开口问候他,又微笑拥抱了他后,他幡然醒悟,这就是柏莎,他的柏莎,不是什么毯子、也不是魔法。

他高兴坏了,用力地将她回抱。

您真的回来了,您没有不要我,您还记得我……!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但他拥抱的力度,已将言语传达给了对方。

柏莎快被他抱得喘不过气了,她咳嗽着叫他松手。

“好了,迦南,我就在这。”

“我知道,我看见了,我感受到了。”

柏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激动,可她还是体谅地向他露出了微笑。

“走吧,迦南,我们去开会,商量下昆西的事。”

半小时后。

自然魔法学的众人聚集在了一起。

会议即将开始,柏莎的第一句话才刚说完,一封封显现在众人面前的魔法信件,打断了他们会议的继续。

柏莎第一个接下信件,打开。

是肯特寄来的,舞会邀请。

-

巴拉德魔法学院的舞会圆厅,很少有像今天这样热闹的时候。

原本说是元素魔法学的舞会,结果,其他学科的学生们也都聚到了这里。

有人是冲着英俊的肯特教授,也有人是冲着教授新招的那位学徒而来。

消息灵通的学生们,早已听说那位叫做昆西的新学徒是个高级级别的法师。

在学生们的眼里,高级魔法师已是非常了不起的法师级别。

那可是,能前往安静城的法师啊!

这场舞会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就连一向不喜欢热闹场合的校长阿德勒,今天也已莅临到场。

白须的老人坐在角落,并不起眼,但不妨碍到场的每个人都先走向他,和他打招呼。

某位青年也远远地看见了这位老人,他又一次在老人的身上见到了那个秘密。

他多么不明白啊,这样显而易见的事,为什么整所学院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发现了呢?

他持着好奇,向那位老人走去,老人也很快看见了他。

“迦南,”阿德勒主动和他打了招呼,“不去找柏莎跳舞吗?小心其他人抢先哦。”

迦南“咦”了一声,回头看柏莎,见到她在和埃莉卡女士聊天。

他安心地把头转了回来,他还需要和这位老人说会话,他的心中实在有太多的好奇。

他望着老人,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和上次一样问出一个模糊的问题。

“为什么呢,阿德勒先生?”

阿德勒也还是和上次一样,知道他在问什么。

“因为有些思维已成定式,像是那些魔狼,它们看见了你不也没有逃跑吗?”

迦南惊讶,“您……全都知道?”

阿德勒不回答,他拿起一个空酒杯塞到青年手中,又举起自己的杯子和他碰了下。

“那些都不重要,说说你吧,来到这里这么久,你喜欢这吗?”

迦南回顾着他离开故乡,来到地表生活的每一天。

“我很喜欢,”他微笑说道,“我的故乡景色一成不变,而这里,向外走,每一步都会带来新的风景,光芒源自太阳,而不是魔法,天空无边无际,夜晚的星空也同样美丽,天上究竟有多少颗星星?我试着数过,第一天记下的数字第二天又忘记了,我还看过太阳的初生,也看到过太阳落下,老师提起有种东西叫彩虹,非常美丽,我还没有见过……”

他沉醉地说着,分明是在谈论高兴的事,但不知为何,他越说越感到难过。

地表的世界越美丽,他的故乡就显得越不堪,那里黑暗、潮湿、窄小、单调。

但故乡依然是他的故乡,他热爱那里,却又无法做到真的热爱。

他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一定要在黑黝黝的世界里生活呢?

为什么他们不能像人类一样在地表生活?

“他们”对此的解释是,这是魔物们自己的选择。魔物们适应不了地表的生活,所以才搬去了地下。

但,答案真的是这样吗?迦南怀疑。他不相信“他们”的话,他只相信自己内心的感受。

他喜欢地表的世界,坎普也喜欢,那位从地表去到地城的半兽人,也说他很怀念外面的生活。

看吧,这才是真相,我们也喜欢有光的世界……

阿德勒注意到眼前青年的神色变得凝重,他呼唤了他的名字。

“迦南,你在想什么?”

“阿德勒先生,我在想,为什么我们不能和你们一起生活呢?”

“因为我们会互相伤害呀,人类中有太多的猎手捕杀了魔物,这才导致魔法生物保护协会必须将你们保护起来。”

“可……我不觉得这是保护。”

“那你觉得这是什么?”

我觉得,这是一种监|禁——

迦南想这么说,话到了嘴边,又停下了。

他自己,便是个从地下来到地表的例子。

如果“他们”能允许他这样危险的魔物来到地表,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其他魔物的申请呢?

会不会,那些没有来到地表的魔物,就是他们自己不想来呢?

他越想越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还需要再多多观察……

他眼角的余光这时注意到柏莎的动向。

他慌张地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和阿德勒匆忙告别。

“很抱歉,阿德勒先生,我必须要去看看老师的情况。”

“没关系,你去吧。”

老人的语气,似乎对此非常理解。

他感激阿德勒先生的温柔,马上地向柏莎的方向而去。

他刚才见到,她徒手捏碎了一个杯子……

您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您的手会受伤的。

-

“埃莉卡,我要杀了肯特,连带也帮你杀了昆西,不用谢我。”

“柏莎大人,请您冷静。”

“你要我怎么冷静?你没听到,刚才那个家伙在楼上说的话吗?那简直就是挑衅,对我的挑衅!”

舞会圆厅通往二楼的平台,通常是个被拿来发表重要言论的地方,也时常会沦为酒鬼们上去发疯的场地。

肯特教授刚才便醉醺醺地走了上去,他整个上半身都压在了栏杆上,他向外挥舞的手臂,犹如凯旋而归的英雄在冲人招手。

如果不是他有张英俊的脸庞,当时一定已经有人冲他扔蛋糕了。

不过,他的发言还是非常激昂、引人喝彩的,至少,能引起元素魔法学学生们的喝彩。

“去年,魔法塔入职的法师里,有多少元素魔法学的法师?答案是一半以上都是!再来看看我们尊敬的塔主戴维大人,看看我们了不起的魔法之神拉托纳大人,他们也都是元素魔法学的法师!唉,你们再看看变形学、看看生活魔法学、看看自然魔法学……不不不,我说错话了,自然魔法学没得看,魔法塔里一个都没,嗝。抱歉,各位,我喝多了……大家就当做没有听到。”

没有听到?所有人都听到了好吗!

柏莎气得咬牙,她能够感到身旁自己的学生们已被他气得要掉眼泪。

她无所谓自己被怎么评价,但破坏她的学生们对魔法、对未来的向往,就是不可原谅的事。

诚然,肯特说的是实话。魔法塔就是这么一个地方,他们会对所有自然魔法学的法师们说:“自然魔法学啊?去安静城种地吧。”

魔法塔内部其实也有着需求自然魔法学的工作地,比如说,药剂工坊。

但,他们认为,调制药剂这种简单的事找元素魔法学的学生来做,也一样。

柏莎承认,塔的这一判断没有错,从这种角度来说,自然魔法学的确毫无用处。

可这情况是谁造成的呢?难道不就是将心灵魔法禁止的魔法塔你们吗!

柏莎愤怒,又无可奈何,她说着一堆要杀了肯特的话,心里却很清楚,肯特刚才的发言,其目的就是让她生气。

不只是让她生气,还要让整个自然魔法学的学生们生气。

唯有如此,他待会发起的挑战书,她才必须要接下。

是的,她猜测,不久,肯特就要说起这次舞会的正题了,她已经看到昆西站到了他的旁边。

她看着那两个可恶的男人,又一次没忍住地把手里的杯子捏碎。

刚捏完,就发觉她的手被人握住了。

她错愕地抬起眼睛,看见迦南,“你怎么过来了?”

她明明刚才还见到他在和阿德勒聊天。

迦南没有回答,他在为她检查手掌,等到发现没有伤痕后,他松下了一口气。

“老师,这太危险了。”

“这有什么危险的?就是有点可惜。”

浪费了两个杯子。学院的杯子都是特意采购的,好贵。

柏莎低头看着玻璃的残骸,她可惜地摇了摇头,打了个响指,用魔法把残骸扫起来堆到了角落,以免伤到他人。

迦南还未松开她的手,她迎上他关切的目光,心下惆怅。

她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今晚很有可能会有人发来挑战书,对手还是个高级魔法师Ⅰ的法师。

老实说,如果让埃莉卡对战昆西,还有赢的机会。

但让迦南这样一个中级魔法师Ⅰ的法师上场,就只可能被暴揍一顿了。

迦南,你放心吧,哪怕你在决斗中毁了容,我也不会不要你。

想到这时,那两个令人讨厌的男人已在向他们走来。

肯特笑容满面,迈着华丽的大步,他后面的金发、名为昆西的青年,嘴角洋溢着自信到有点叫人反胃的笑容。

至少,让柏莎反胃。

“小柏莎,”肯特走近了后,开口道,“我想你知道,我们过来是为了什么。”

“直说吧,几号几点在哪。”

“不不不,不要那么着急,我先要跟你说明,我们这次魔法决斗的特殊规则。”

柏莎皱眉,“哈?特殊规则?”她从未听说过,法师间的决斗还要加什么规则。

肯特微笑,“三打一。我的学徒昆西,将一次对战你手下的三个人。”

柏莎:“三个?!”

肯特:“没错,你可以自行选择派出,派谁都可以,除了你自己。”

柏莎:“……”

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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