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抱住柏莎,脸埋进她的颈窝,“您要小心。您连他的身份都猜到了,他肯定不会放过您。”◎

离开校长办公室, 回去的路上,柏莎、迦南都在想那位老人的事。

迦南在思考,“阿德勒”为何对柏莎说谎。

柏莎在想阿德勒对她说的话, 她越想, 眉头皱得越紧。

她低头,小声抱怨道:“他的生日就快到了, 他竟然还和我说什么死不死的话。”

迦南说:“老师,或许阿德勒大人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 该考虑这些事了。”

柏莎睨他一眼,“你错了,迦南, 阿德勒还远没有到那样的年纪, 他还会活很久很久呢。”

迦南“咦”了一声, 而后明白,“您是说,龙化为法师们带去的长寿。”

柏莎点头, “对, 龙化很危险, 但不可否认它也为法师们带去了一点益处。比如说, 魔法的强大,比如说寿命的长寿。看看戴维、乔治, 还有我们认识的肯特教授,他们都是长寿的例子,阿德勒、奥玛放弃了年轻的外表,这不代表他们就会像普通人一样在百岁告离世界。”

迦南微怔, 声音轻了轻:“您的意思是, 普通的人类一百岁就会死亡吗?”

柏莎说:“百岁, 已经是理想的情况,六十岁、七十岁死去都能说是长寿……你怎么了?”

柏莎注意到迦南脸色的苍白,她关心地朝他伸出手。

迦南握住她的手,头摇了摇,“我没事,老师。”

柏莎嘀咕:“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没事啊。”

迦南转移了话题:“老师,原来我们七十年前就已经认识对方了。”

柏莎忍住不戳穿他话题转得生硬的事,“所以,你命中注定要是我的小魅魔。”

迦南眨眨眼睛,看她,“我很愿意。那您呢,您命中注定会是我的人类吗?”

柏莎不回答,她无声地向迦南靠近,绿眸直勾勾地望他。

“迦南,这要看你的表现。”她一口气吹在他的鼻尖。

迦南被她吹了下,表情遽然变得茫然又无辜,他像是只脆弱的、被风刮倒的小动物。

唯有熟练滑到她腰后的手臂,暴露了他真实的一面。

他搂着她,声音比表情更无辜地说:“老师,如果我表现得不好,您会不喜欢我吗?”

柏莎在心里大喊:这世界上还有比你更擅长这种事的男人吗!

但她面上还是陪他继续演下去:“不会啊。你尽力就好,我对你要求不高的。”

迦南抹去眼角的泪水,“那我就放心了,老师,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

“然后,你就站不起来了?”

“让我缓缓,过会就好了……”

“柏莎大人,您要是累的话就回去休息吧。”

埃莉卡已经听说了地城的事,她没想到他们在酒馆和魔物们跳舞的时候,柏莎和迦南经历了那么多事。

想到这,埃莉卡惭愧地叹了一声,继而她发现了某人的缺席。

“迦南先生呢?他没和您一起吗?”

“我们结束以后,我派他去图书馆了,我需要他为我找些东西。”

埃莉卡有点晕眩,“你们刚结束,你就把他叫去工作……?”

这可不符合她阅读的小说故事啊!难道他们事后不该对彼此说些温存、甜蜜的话吗?

柏莎朝埃莉卡扬眉,“只擅长做○,不擅长工作的男人,我可不要。”

说话间,他们谈论的男人已经抵达了办公室门口,他好巧不巧地听到了这句话。

迦南站在门口,眼光笔直地看着柏莎,表情十分认真。

“老师,我很擅长工作……!”

“嗯,我知道,把东西拿进来吧。”

迦南送来的是一沓文件,他把文件放到桌上,埃莉卡扫了眼,目露不解。

埃莉卡问:“柏莎大人,您为什么要调查欧恩法师的家族?”

柏莎反问:“你已经听说,欧恩可能还没有死的事,对吗?”

“是的,我听说了,我也听您说了那种改变人容貌的魔法,但……”

“但你还是不太相信这种事真的存在,对吧?”

埃莉卡点头,“九十九年前,欧恩‘去世’,如果那场去世是假的,那九十九年前,欧恩就必须要逃进某个人的身份里。可我想不到,有谁的身份能对他来说,既安全、又能方便他继续操控魔法塔。”

柏莎打断埃莉卡,“等下,你为什么觉得他的新身份必须要方便他操控魔法塔?”

埃莉卡说:“乔治大人不是说了吗?戴维迷信欧恩、服从欧恩,那么戴维这些年所下的指令,背后必然有欧恩的指导才对。哪怕协会的那个会长不是欧恩,欧恩也肯定就在戴维的身边吧?”

柏莎缓慢地将头点了点,“埃莉卡,你很聪明,你的想法基本是对的。”

迦南也说:“埃莉卡女士好厉害,我没有老师的指点,根本没办法想到这一层。”

埃莉卡有些沾沾自喜,“真的吗,我想的真的没错吗?”

柏莎鼓励道:“真的,你马上就可以推理出欧恩是谁了,要不要试试看?”

埃莉卡:“!”

埃莉卡向来对于推理故事没什么兴趣,但基于现实的推理又是另一回事了。

哪怕是谁偷了自己的午餐这点小事,放到现实思考起来都让人觉得乐趣无穷。

埃莉卡不断开动脑筋,回想了她所见过的每一个戴维身边的法师,慢慢地,她得到了一个答案。

埃莉卡激动地指向柏莎,柏莎吓了一跳。

“埃莉卡,你不会要说我是欧恩吧?!”

“不不不,”埃莉卡说,“我是想到欧恩是谁了。”

柏莎做了个“请说”的手势,她和迦南一起期待地望向埃莉卡。

埃莉卡清了清嗓子,说:“凶手往往都是那个最不起眼、最不可能,但又贯穿整个‘故事’的人。”

柏莎:“嗯?”

埃莉卡:“所以,我猜,欧恩就是——拉托纳大人身旁常出现的那位法师!我听说,他是魔法塔的,叫伍德?”

柏莎沉默地看着埃莉卡,即使她已努力憋笑,了解她的助理女士还是觉察到了她的真实想法。

埃莉卡沮丧道:“我猜错了,是吗?”

柏莎说:“不太可能是伍德。两个原因,第一,九十九年前,伍德还没有出生。第二,伍德有妻有子,父母也还健在,欧恩要怎么骗过他们?”

埃莉卡丧气了,“太难了,柏莎大人,我想不到。”

柏莎说:“埃莉卡,你原本的推论就已非常接近真相,你猜欧恩要在戴维的身边,他确实在,只是他比‘身边’这个位置还要更加接近戴维。”

埃莉卡愣住了,过了会,她的大脑反应过来,只是她觉得这个答案未免太恐怖。

埃莉卡小心翼翼地说:“您不会是在说,戴维就是欧恩吧?”

柏莎用眼神朝埃莉卡递去了“是”的回答。

埃莉卡不寒而栗,“戴维他可是欧恩的亲儿子!欧恩如果变成戴维,那真的戴维在哪?被杀死了吗?”

柏莎说:“哪怕真的戴维没有死在九十九年前,也死在了狂欢节的这天吧。”

埃莉卡懂了,“您是猜测,协会的会长,那个披着欧恩脸的老人就是戴维?”

柏莎点头,“你也说了,戴维是欧恩的亲儿子,欧恩未必对戴维下得去手,所以他可能没杀戴维,而只是将戴维一直关在地城深处……”

埃莉卡的脸色发白,“您这样说的话,星谷的刺杀计划岂不是失败了?”她停了停,又说,“不对,比失败更糟糕!星谷的计划,欧恩是不是早就料到了?”

柏莎神情凝重,将头一点,“星谷以为欧恩已死,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而这正是欧恩想要达到的目的。”

-

埃莉卡走后,迦南关切地看向恋人。

“老师,您还好吗?”

“我……基本没事了。”

柏莎手撑着桌,尝试着站起,腿还是麻,但比刚才好了很多。

她站到一半,想要坐回去,发现某人已悄悄接近了她的身后,他抱住她坐到自己的大腿上。

柏莎回头,露出笑容,“你这是什么事后服务吗?”

迦南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他垂手,为她做按|摩。

柏莎享受着他的款待,把资料捧在手里查阅。

迦南问:“老师,您不是已经锁定戴维了吗,又为什么还要查看这些资料?”

柏莎说:“我的猜测还只是猜测,我还需找到能够佐证我猜测的证据。”

迦南忧愁道:“老师,这很难找到吧?欧恩不会让证据留下的。”

柏莎声音无奈:“我赞同。我也希望能够不提供证据,就说服他人。我尝试了发通讯给尔纳巴,尔纳巴有点信了,尔纳巴又把这件事告诉乔治。你猜乔治做了什么?”

迦南:“嗯?”

柏莎:“乔治大人火速给我发了封通讯,把我大骂了一顿,说我头脑有病。”

迦南气愤,“他怎么可以这样说您呢!”

柏莎苦笑,“可以理解吧。毕竟我的猜测将意味着,乔治处心积虑杀死的人是他自己的父亲。”

迦南回忆着迷宫里和乔治的谈话,“乔治大人好像很爱他的父亲。”

柏莎喃喃:“是啊,可他越爱他的父亲,他就越无法接受这件事……”

他们的谈话逐渐静了下去,柏莎继续翻阅资料,翻到第三本的时候,她读到了一篇有趣的文章。

她把那篇文章分享给了迦南,迦南顺着她的指向看去。

迦南:“魔法塔的女鬼?”

柏莎:“对,这上面说,魔法塔的塔顶有个上锁的房间,房里关了一只女鬼。法师们夜晚常会听见那只女鬼的嚎叫、哭泣。有法师大着胆子,去到顶端,从窗户向里望了一眼,据那位法师说,女鬼拥有着世上所有女人都无法企及的美丽容貌。”

迦南想了想,说:“难道这个女鬼就是小公主?”

柏莎同意:“我也这么想。”

迦南目露哀伤,“欧恩为什么要把小公主关起来呢?”

柏莎摇头,“没有人知道欧恩在想什么。”

迦南低声说:“欧恩他总在折磨人,折磨自己的儿子,折磨基恩,折磨小公主。”

想到这,他不禁担忧起他的恋人。

他紧紧抱住柏莎,脸埋进她的颈窝,“老师,您要小心。您这么聪明,连他的身份都猜到了,他肯定不会放过您。”

柏莎却告诉了他一个惊人的消息:“迦南,我可能已经和欧恩交过手了。”

迦南:“啊?”

柏莎:“我们在星谷的时候,我不是对尔纳巴说过吗?我失去过一段记忆,我忘了星谷、忘了梅尔达。这次失忆大概发生在我第二次进入时之迷宫的前后,也就是九年前,或者五年前。正如瓦伦被你消除了记忆,他却还是回想起了一般,我的记忆也在慢慢复苏……”

她停了停,继续说:“我先是想起了梅尔达对我说过的一些话,又想起我和她第一次在时之迷宫碰面,而最近,我想起了我的记忆被消除前,我碰见了谁。”

迦南:“您碰见了欧恩……不,您碰见了‘戴维’,是吗?”

柏莎:“对,我碰见了‘戴维’,在九年前,时之迷宫的入口处,他对我用了什么魔法,我怀疑就是消除记忆的魔法,但由于我对心灵魔法的抗性,那一魔法没有立刻生效,我还试图和他战斗,但这时,有个人在我身后重重一推,把我推进了迷宫。我再出来时,外面的时间已过去了四年,而消除记忆的魔法也已对我生效,我忘记了梅尔达,忘记了那段迷宫外的争斗。”

迦南声音滞涩了些:“在您背后推您的,是我的母亲吗?”

柏莎轻声回道:“我认为是的。梅尔达为了保护我,把我送进了迷宫。你还记得尔纳巴的话吗?尔纳巴说,在我第二次进入时之迷宫后不久,梅尔达便去找了尔纳巴。‘她浑身是血,看起来刚经历一场战斗’……梅尔达很强大,没人是她的对手,只有一个人例外。”

迦南的眼角湿润了,“欧恩。‘戴维’一定就是欧恩!所以母亲才没有打过他。”

迦南的这句话落下后,他们彼此都不再说话,他们默默注视对方,心中想着同一个人。

那个叫茵卡,也叫梅尔达的女人……

但迦南的心里还有疑问,“老师,欧恩为什么要对您消除记忆呢?”

柏莎说:“我不知道,但我心里有一个大胆的构想。”

“请说。”

“他想要得到我。”

迦南睁大眼睛,“老师,您的这个想法真的很大胆!”

柏莎说:“是吧,但我是有依据的,我认为他把我错认为了我的母亲。”

迦南更困惑了,“您的母亲?您是说爱琳女士吗?她和欧恩又有什么联系呢?”

柏莎:“你还记得阿德勒是怎么描述的我的母亲吗?她很美,太美了,像那样美丽的女人,在欧恩的故事里不也存在一个吗?”

迦南:“您是说,小公主就是爱琳?可她们的性格差距太大,年龄也是问题。”

柏莎:“不,年龄不是问题。法师们有太多的办法长寿,更别说,小公主的年代还有龙肉。至于性格,我也觉得古怪,但过去那么多年,人的性格发生改变,也不是没有可能。”

迦南听得晕乎乎的,可他无条件地相信柏莎,只要是她说的,就一定有道理。

于是,他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并由此想到了一件事。

“老师,如果您的母亲爱琳女士真是小公主的话,我母亲续写的那段故事,就有迹可循了。爱琳是小公主是故事的主人公‘莉莉’,欧恩是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海登伯爵’。‘莉莉’最后从‘海登伯爵’的身边逃离了……”

“唔,听起来很有道理。”

柏莎评价完,眉毛无端地皱紧了,分明是她自己的猜测,她却越说越觉得哪里不对。

爱琳、小公主,她们真是同一个人吗?

他们无法再就这个话题交谈下去,某人的突然上门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是迪夫。迪夫在门外通知道:“柏莎大人,乔治大人来找您了,他还带了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

“哈?”柏莎隔着门问道,“鼻青脸肿,谁啊?”

“金发的?看起来有点眼熟……”

迦南知道了,他靠到柏莎耳边,小声说:“老师,是昆西。”

柏莎也知道了,她这才发现昆西已经失踪了多日。难怪这段时间学院清净了不少呢!

哎,乔治大人,您又何必把他送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