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也是等了许久,尤其沈希兰早就急不可耐,见状急忙迎了上去。
“可是有了下半首,快拿与我看!”
“自然是有了,只是沈姐姐莫急,此诗乃小弟之呕心之作,单是阅来十分无趣,得颂!”
贺权昂首环顾一周,满脸尽是傲然之色。
起初他还担心贺朝随便拿首诗来糊弄他,令他下不来台。
但这种担心显然是多余的。这半首诗他曾反复读过,越读越觉得高深莫测,尤其最后一句简直绝了。
并且他还下了决心,此事过后,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必须要知道,贺朝背后的那位高人究竟是谁!
此人接连出手的两首诗词,首首都是传世之绝唱,如此惊世之才放眼整个大泱国,不,整个九州怕也再难找出第二人。
此等神人若能收为幕僚为己所用,天下第一才子的美誉岂不唾手可得。届时名满天下,财富地位随之滚滚而来,曲曲一个贺府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贺朝,呸!眼里就剩那么点蝇头小利,鼠目寸光,鼠辈尔!
念及此处,贺权手握诗卷,愈加的意气风发,迈步颂出:
是否天涯客,最易惹无端。
一箫吹彻里,典当不相关。
前半首颂罢,贺权闭目扬天,似在酝酿。
见此神情,堂中十分安静,无人敢出言催促。
过了许久。
贺权忽然抬袖,激昂的颂道:
梦马回梭看,犹自向窑山!
“好!好诗!”
江氏第一个拍掌喊道:“此句气势磅礴,回味悠长,当真是旷古绝今!好!吾儿大彩!”
“彩!”
沈希兰跟着拍手道好。
“好一句梦马回梭看,犹自向窑山!只是……冒昧一问,何为窑山?”
“这……”贺权楞了楞,下意识的看向一旁似笑非笑的贺朝。
大泱国名山繁多,却从未听过有窑山,被沈希兰忽然发问,顿时有些慌乱,却又不好当众向贺朝询问。
“这……这个,窑山就是……嗨,此山名薄,知者甚少,沈姐姐不知并不出奇。”
“哦?”沈希兰迟疑道:“此句意境悠远,我还当窑山是座仙山呢。”
“窑山虽没无名气,论意境却也算得上是仙山,只是地处偏远,来日若有机会,小弟愿领沈姐姐同往。”
“好,一言为定!”
“噗!”一旁的贺朝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沈希兰顿时不悦:“三公子大才,你作为他的兄长却胸无点墨,难道不应该惭愧么!”
“惭愧惭愧!”贺朝抱拳憋笑道:“对不住啊,二位继续。”
秦还玉插言道:“此诗似乎还缺末句,三公子可否不吝赐来?”
“殿下架前,不敢言赐,草民这就颂来。”
贺权昂首迈出一大步。
啪!折扇立开。
“你放灯花海,我弄玉梅边!雕花问玲珑,皆似在当年!”
此句颂罢,满堂静默。
静的落针可闻。
“如何!”贺权傲然道:“此诗可否能登得大雅?”
“何止大雅!”江氏激动得抹着小泪:“吾儿凭此诗必能千秋留名,是为我贺家之大幸,为娘欣慰!”
贺权颔首,躬身道:“公主殿下以为如何?”
出乎意料的,秦还玉却阴沉着脸,盯着贺权一言不发,一双粉拳微微攥起。
“大哥以为如何啊?”
“好,三弟作的诗自然是好极了!”
“那沈姐姐以为……”
“荒唐!”一直没开口的贺大江忽然间勃然大怒,抓起手边茶杯,毫无征兆的猛然朝贺权砸去。
“逆子,你往常丢人现眼也就罢了,今日殿下在此,你胆敢如此放肆!来人!把这逆子拖下去,棍棒伺候!”
“父亲,您这是为何啊!”
“老爷,为什么啊!”
“啪!”贺大江一抬手,直接给了江氏一记耳光:“你这蠢妇还敢问为何!拖下去一并棍棒!”
“等等!”秦还玉看了眼沈希兰,随即起身来到贺权面前。
“啪!”
举手一耳光,把贺权直接给抽懵了。
贺大江见状脸色大变:“殿……殿下息怒啊,此逆子并非有意冒犯,实在是愚蠢无知。”
“殿下息怒,息怒啊!”
江氏赶紧拉着贺权跪下。
“无耻之徒,你可知罪!!!”秦还玉愤愤不止。
“殿……殿下,草,草民……”贺权眼圈泛红,十分委屈,到此时浑然不知为何如此。
“窑……窑山……我终于明白何为窑山了。”沈希兰浑身一颤,顿时满脸绯红,万分羞恼:“你这下流肮脏的无耻之徒,居然拿此等污/秽之词来蒙骗羞辱于我!我……我定要与你势不两立!”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江氏都快急哭了。
“怎么了?贺夫人你是当真不解,还是装作不知!”秦还玉喝道:“你养的好儿子,胆敢当着本宫的面,出如此污言秽语!”
污言秽语?
江氏再次回味起那诗句之意:
梦马回梭看,犹自向窑山……
你放灯花海,我弄玉梅边……
雕花问玲珑……
我的天啊!江氏猛然一颤,瞬间感觉喘不过气来。
这哪里是诗,分……分明是!
江氏并不懂风雅之诗,可就算再不懂,再次回味时也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下半首诗,分明是在描述男盗女娼的那些污/秽之事。
窑山是什么,摆明了是去逛窑子。
尤其这两句——你放灯花海,我弄玉梅边,根本就是男女之事的极尽写照。
权儿他……他怎能如此荒唐!
此诗私下自我意会便罢,偏要当着公主殿下的面大声颂读。
谁不知公主殿下乃是未出阁的妙龄女子,倘若一般的男女之情倒也罢了,可偏偏描述的尽是床欢之事,还描述的十分生动……
我的儿啊,这次你可是惹了天大的祸啊!
“殿下殿下!”江氏磕头不止:“逆子愚昧无知,绝无冒犯殿下之意,全怪我这当娘的平日没有好生管教,要打要罚,贱妇愿一力承担。”
“愚昧无知,哼!”秦还玉呵斥道:“当真只是无知?此作之意却并非如此!上半首诗阐述了一位落魄之人满腹辛酸,初闻颇有壮志未酬之意味,可谁能想到,下半首竟表达的是,那人无比怀念当初极尽风流之荒唐往事,如今越是落魄,越是怀念至极!”
“可……可是……”
“蠢妇闭嘴!”贺大江勃然怒道:“这逆子行出如此不端,恶俗之句,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贺员外也无需紧张。”秦还玉解释道:“本宫今日只是陪希兰妹妹而来,是与否应听希兰言说。”
“我是真没想到……”沈希兰恼怒的盯着贺权:“枉我从皇城赶来,满怀期待求诗,你……你这荒唐之人,居然当众如此调弄于我,莫说我沈家与你贺家还有婚约,你该当尊重于我,便是寻常女子,也万般容不得你如此无礼!贺伯父!此事倘若被我父知晓,定会惹得他泼天大怒!”
“这……”贺大江迟疑道:“那依你之意又当如何?”
“此事可大可小!”沈希兰冷笑道:“全凭贺伯父决断。”
贺大江皱眉:“明白了,呵呵……说来说去,你还是想退婚!”
“这可是贺伯父你自己说的。”沈希兰笑了笑:“倘若贺伯父依旧瞧不上侄女呢,那侄女又有什么办法呢。”
“哈哈哈,好,好!”贺大江气及反笑,之前他还困惑,这个沈希兰好端端的来贺府做什么,来便来了,还把昭妁公主一并带来,原来闹了半天,是要借公主之势,再次逼迫两家婚事作废。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贺家被抓住了把柄。
沈希兰说的没错,就贺权这首歪诗一旦传出去,幽幽众口口诛笔伐之下,贺家的名望定会瞬间跌入谷底,连带着必须会影响所有的生意,这般代价贺家根本承受不起。
更可怕的是,此诗一旦被昭妁公主告知圣上,告贺家一个大不敬之罪,圣上若是大怒,其后果是什么?
轻则抄家,重则满门抄斩!
沈希兰话中拿沈标说事,其实就是暗指,此事随时都可能被圣上知晓,贺家随时都会遭到灭顶之灾。
因此此时贺家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来补救,其实都是合理的,就看贺家怎么做了。
贺朝暗暗诧异,以前总觉得沈希兰是个胸大无脑的蠢女人,而这次她的临场反应,不得不承认,那是相当的厉害,看来是得好好重新认识这个女人了。
“公主殿下!”贺大江行礼道:“此事皆因逆子贺权所起,与我大儿贺朝并无关系,沈家逼迫退婚是何道理,还请殿下主持公道,为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