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泱国圣上最宠爱的昭妁公主,大泱国毫无争议的当世第一绝色,集万千之长于一身,简直就是当世女性最完美化身的秦还玉,居然被一个乡绅家的纨绔子弟当众调戏。

此事即便传出去,也绝不会有人相信。

只因为太过离谱,离谱太过!

然而对于贺朝而言,撩妹要大胆,敢说要敢认。

满堂震惊中,贺朝面不改色,脸不红,心不跳,视旁人言论于惘然,不卑不亢的直视着秦还玉。

在贺朝眼里,什么公主不公主,此刻只有妙龄少女和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四目对视着,都在通过极有限的时间内,疯狂的窥探着彼此的心声。

许久,秦还玉笑了:“你,真的很大胆,但,我仍是好奇,你凭什么敢如此张口。”

“这还用问么?”贺朝耸了耸肩:“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为天理也。”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秦还玉睁大了眼睛,不停的重复着这一句话:“你再说一遍!”

贺朝愣住了,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后果了。

从秦还玉以及现场其他人极度震惊的眼神中,可以确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句,在这个世界绝对没有出现过。

“这个就是说,姑娘你长得好美,我一看见就非常喜欢,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粗鄙不堪!”沈希兰大失所望:“还当此句是你作,想多了。”

“那啥,这次你说对了,这是在下偶然从一个诗会上所得,便记了下来,献丑了啊。”

“诗会所得?”秦还玉疑惑道:“倘若真是诗会所得,如此佳句为何我从未听闻过?”

“这个说来话就长了,总之我亲眼见那哥们儿写下此诗,然后当场就买了下来,之前也没外传过当然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们肯定要问,那哥们儿姓甚名谁住哪儿,别问,问我也不知道,因为基本就是路人。”

“这么说还算靠谱。”沈希兰释然道:“你这混球哪配作诗,殿下,你不会真以为是他作得吧,开什么玩笑。”

“可是……”秦还玉紧锁眉梢,片刻后轻叹了口气:“即是买来的诗,可否见原稿。”

“不好意思,原稿丢了,不过我都背下来了,殿下是想听听全首对吧?”

“嗯……稍等。”秦还玉起身:“贺员外可否请笔墨记录?”

没一会儿笔墨端上,秦还玉亲自拂袖持笔,表情肃然:“可以了。”

贺朝是真不想抄诗,谁让祸从口出,秦还玉还非得较劲,学学人家沈希兰多好,权当一股屁给放了就得了。

但仔细想想,也没承认是自己写的,就算不得抄诗。

得,指望蒙混过关是不可能了,满足这个世界可怜的人儿吧。

“此诗较为独特,四字成短句,这首句是为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没了吗?”

“没了!”

秦还玉持笔的手微微颤抖,始终不愿离开纸卷。

目光陷入之深,难以自拔。

不知过了许久,一滴清泪落入卷中。

沈希兰不解:“此诗虽不错,可意境太过直白,若是当场吟出,难免会给人轻浮之感,尤其是从某些人嘴里读出,简直就是污/秽之极,实在不堪入耳。”

“对对对。”江氏附和道:“我大泱诗词最讲究意境之美,如此污/秽之作也配称诗,贺朝还不快退下,莫要在殿下面前丢人现眼了!”

“朝儿啊,那啥,咱描述女人呢,是不是可以含蓄一点,再含蓄一点,窈窕淑女,左右流之,还什么钟什么鼓什么的,连爹听了都不得劲。”

显然是贺大江想的太多了,贺朝也懒得解释。

此诗在前世乃是真正的千古绝唱,此诗之意境绝非表面看来那么轻浮,每过一段时间,再次翻来,每每都有不尽相同的感悟。

你若觉得此诗轻浮,甚至污/秽,那么首先你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这就和照镜子是一个道理。

显然满屋子,除了贺朝自己,就只剩下秦还玉是正经人了。

“错!”秦还玉正声道:“尔等皆错!此诗之中蕴藏着情之真,意之切你们怎能视而不见?

那情郎如此思念梦中人,以至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左右想追溯她的身影,近乎痴魔了般……世间痴情郎莫过于此,又怎能以轻浮,污/秽来玷污如此真挚美好的情感?”

江氏赶紧拍掌道:“听殿下提点,当真是醍醐灌顶!好,好句啊!有情人终成眷属,羡煞了旁人!”

“住嘴!”秦还玉赫然怒斥道:“汝之粗鄙莫再胡乱放言,岂不知我之所以落泪,真正伤心处,是遗憾惋惜那情郎求而不得,抱憾了终身。”

“抱憾终身?”沈希兰紧盯诗卷:“殿下,诗中并未言明结局啊。”

“此诗最精妙之处便在于此,看似整首诗都是情郎在表达着浓浓爱意,可仔细品味最后一句钟鼓乐之,实则已阐明了结局,世间唯有一种爱意,需要敲钟作为结局。”

贺朝好奇道:“怎么讲?”

“葬爱,祭奠永远逝去的爱,那钟声悠长,沉闷,直至最终消失匿迹,再也无迹可寻……我……我怎么能不伤心,不难过……”

原来一个人的想象力居然可以夸张到这种程度。

葬爱都整出来了。

贺朝必须要给秦还玉点赞,不服都不行!

明明是一首意境相对明快的诗句,到她口中,竟成了琼瑶式的悲剧。

哎呀妈呀,这气氛整的贺朝都有点难受了。

“贺公子,此诗当真不是你所作?”

“我……”

“殿下你想什么呢。”贺朝刚张嘴,烦人的沈希兰见缝插针的怼了上来:“咱贺大爷可是这临安城非常出名的风流浪子,年纪轻轻早已练就了百花丛中过,片叶不留身的好本事,他要能有如此长情,那些个莺莺燕燕的只怕早都哭死了。”

“沈丫头此话严重了吧!”贺大江不满道:“是,我也承认我朝儿过去的确有不少相好的,可是我朝儿却从未在钱财方面亏待过她们,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哪家姑娘提到我朝儿,不得立马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啊。”

我爹真有才华,好补刀!

本来秦还玉对自己已经有了点好印象,结果这一下倒好,鼻孔直接朝天,连眼神都飘忽了起来。

唉,难受。

“贺公子可愿忍痛割爱,此诗即是从他人处收买,我愿出十倍价钱收得,如此佳作,当奉为千古流传,还望贺公子成全。”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明显都客气起来了,还能说啥。

爹啊,我谢谢你啊,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成全,当然成全,此诗我当时也觉得妙极,就多给了那穷书生一些银子,记得好像是一千两……”

“贺朝你简直就是泼皮无赖!什么诗能值一千两,你当真以为一个未得名的穷酸书生,能值得一字千金,你是把我和殿下都当冤大头了是吧!”

“那啥,一千两确实有点多了,朝儿,咱好歹少个五十两什么的,买卖嘛,得还价。”贺大江挤了挤眼。

“老爷糊涂啊!还要什么钱,即是公主殿下亲自开口,我贺府求之不得双手奉上!再说了……”

“好!”秦还玉掷地有声,紧盯着贺朝:“那便予你万两,只是我此次出门并未携带如此巨款,还待下次差人送来,不知贺公子是否信得过。”

“成交!”贺朝拍了拍胸脯:“至此以后,此诗便是殿下的了,我贺府保证绝不外传半个字。”

秦还玉皱了皱眉头:“我收此诗,并未为了讨得名声,只是为了……”

“不用,殿下不用解释,买卖嘛,怎样都行,你说呢。”

秦还玉张了张嘴,最终只得叹息一声。

不知为何,她总想这个贺朝说清楚,她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低俗之人。

可是为什么要和这种人解释清楚呢,有什么必要呢?

贺朝历来如此,你高看我一眼,我便待你如沐春风,可你要是对我有偏见,带着偏见与我接触,那对不住,我也懒得与你解释,就这样吧,再漂亮的女人,没有灵魂,终究只会越来越无趣,到最后看都懒得看一眼。

就比如沈希兰,互相看不顺眼那就对了,这不失为另一种形式的默契。

“来了,来了!”远远的就听到贺权握着字卷,神色飞扬的跑来:“让公主殿下和希兰姐姐久等了,实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