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儿莫名地心生失落,原来少爷抓住她是为了问这件事啊,还以为……还以为……
“是啊,我早就知道春娘姐姐呢,少爷您可别忘了,以前你可没少让我站在南湖岸等着您呢,你老是钻进春娘姐姐的船,那时候我就知道了啊。”
贺朝摊了摊手:“那么问题又来了,你又如何知道找春娘帮忙的?”
“是小安……他回来找三爷时,我在一旁偷偷的听了他们的话,知道是您的交代,我就赶紧去找春娘了,然后就……”
贺朝情不自禁的勾了勾晴儿的小鼻子,也就是她了,能够毫无保留的相信自己,倘若不是她把春娘带去,西窟村一事后果实难想象。
“可是!”贺朝故作严肃道:“是谁告诉我,我贺朝在西窟村非常有名望,哪里的人都把我当活菩萨了,既然如此,可为什么这次本少爷遇到事向他们求助,还直接报了姓名,却没有一个人买账的?晴儿,这你怎么解释啊?”
“啊?”晴儿傻眼了:“少爷,我没有骗你呀,我每次施舍他们时都特意交代是少爷您要求的,他们明明对少爷感恩至极……”
“所以说。”贺朝揉了揉晴儿的脑袋:“别轻易相信他人,尤其是穷人的话,任他们说的天花乱坠,不过是为了点好处连尊严都可不顾。通过这件事,也算是给你我长个经验教训,以后西窟村的资助就暂停了吧,有那些钱,你不如多花在自己身上。”
“可是少爷,他们真的很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记住这就话,它未必全对,但绝不错不了。至于本少爷的名声,整个临安城都烂大街了,还在乎一个小小的西窟村么,随他们去吧。”
“哦……”晴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此时沈府,沈标盼月亮盼星星,总算把沈希兰盼回来了。
“爹,听说你到处找我,可有紧急之事?”
“紧急之事倒也算不上,就是为父思来想去,那日你提出要去贺府追随姚老修学一事,为父如今想通了,可去!”
“可是……”沈希兰迟疑道:“女儿如今又不愿去了,父亲实话跟您讲了罢,当初还当那贺权会是青衣棋仙,所以就生出了这般念头,而如今您觉得还有必要么?”
“兰儿啊,此时下定论未免过早,青衣棋仙不愿被我等世俗之人打扰,这难免行事作风常常令人意想不到,为父思虑极深,反而觉得那贺权很有可能正是你要找之人。”
“不可能吧。”沈希兰皱眉:“父亲,那贺权行事颠三倒四,那日当众对父亲磕头跪拜,更是尊严全无,令人耻笑,他若是青衣棋仙,女儿宁愿一头撞死!”
“你还是没听明白吗?”沈标故作高深道:“倘若那日便是他故意要在众人面前,那般表现呢?而且为父还听说,在我等还未露面之前,贺权又当众作诗一首……”
“哦?”沈希兰一下来了兴趣。“何诗,父亲可记得?”
“当然。”沈标笑着从袖中拿出诗卷摊开:“为父专门请人抄来,你且看看。”
“是否天涯客,最易惹无端。一箫吹彻里,典当不相关。”
沈希兰皱眉:“父亲,您确定没抄错?此诗虽工整,却毫无意境可言,分明是才学作诗之人的手笔。”
“没错,为父初拿到手时,与你此时一般,但你仔细再读,是否察觉到此诗分明不完整,乃是半阙诗!”
沈希兰带着疑惑,连续默读了数遍,忽然近乎道:“没错,父亲高明,此诗确为半阙之诗,倘若以半阙当整首诗,此诗不堪入目,可若只是上半阙,便足以称得上绝妙!”
“是也。”沈标欣慰道:“这前半首说的是,分文钱难倒英雄汉,连自斟自饮,做得惆怅客的买酒钱都没有的落寞之境,根本就让人看不出所以然来,可要是笔锋一转,那整首诗的意境可完全就不同了。”
“父亲,此诗当真是那贺权所做?”
“他当众吟读,还能有假。”
沈希兰如梦初醒,激动道:“女儿明白了!这就去向他讨要下半阙,如若又是一首千古绝句,女儿便不再迟疑,料定他那日乃是故作丑态,实为刻意隐藏!”
“我兰儿就是聪慧,为父真是此意,且去那贺府多加留意此人,同时也要与贺朝搞好关系,倘若贺权真是圣上要找之人,贺家任意一人,我沈府皆是得罪不起,你可明白?”
沈希兰退去后,周管家从屏障后现身。
“老爷何故要误导小姐?”
“哎,兰儿如今眼中只有那虚无缥缈的青衣少年,倘若不这么说,她又岂能心甘情愿去那贺府求学。”
“可老爷是否想过,倘若误会成真,小姐非要把那贺权诗作青衣棋仙而非他不嫁,此等尴尬局面,又当如何解之?”
“倘若如此,那便再好不过。”沈标沉声道:“贺家有三子,除却二子早夭,仍有二子,若一定要嫁,我倒宁愿兰儿嫁的是贺权那小子。”
“哦?”
“那日贺府祝喜,通过二子截然不同的表现,老夫一眼便看出,那贺权绝非青衣棋仙,根本就是个胸无大志却妄想一步登天,不劳而获的泛泛之徒。”
“老爷方才不是还在劝小姐,为何此时又这般断言?”
沈标神色肃然道:“老夫为官几十载,要说最自信的便是看人的阳光,一个人的言语,生态乃至举止皆可伪装,但眼神却藏不住,那贺权听闻他的诗卷有可能会被圣上御览,立即呼吸急促,双眼迸出对欲望极度渴求的眼神,老夫到现在也不曾忘。试问,青衣棋仙若正是那贺权,当日朝河中央救世壮举之后,为何又放弃唾手可得的举世大功名而匆匆退隐?岂不是自相矛盾,难圆其说?”
“是也!”周管家顿首:“救世之恩,圣上即使赐予异姓王也当说的过去,如此唾手功名却要放弃,来日却对一首送览之诗如此执着,更不希放弃尊严,向老爷当众跪求,在下当说句对老爷不敬之语,他若真是青衣棋仙,何来的道理跪老爷?”
沈标点了点头:“正是此理,当是老夫跪青衣棋仙才是,哪有青衣棋仙跪老夫的道理。正是如此,老夫便断定此子乃碌碌之辈,便是那首千古绝唱,也绝非出自他手。”
周管家疑惑道:“既然如此,那老爷为何又愿意见到小姐嫁于此等碌碌之辈?”
“唉,那也总比嫁给贺朝那小子要好的多啊,在此之前,老夫对贺朝此子的名声早有耳闻,可那日一见却大惊失色,此子绝非道听途说之烂俗之人,反而处处彰显着不凡,必须承认,老夫一生阅人无数,就连当今圣上的心思也能略懂一二,却始终无法看懂此子的心思所在。”
沈标凝神道:“贺家有二子,贺权愚不可及了,而贺朝却深不可测,甚至令人感到后怕,试问,若是你嫁女,你会如何抉择?”
“在下明白了,自然是招揽一个随时可以控制之人为己所用,而非为自己招来一个不可控制的对手,甚至是敌人,可老爷是否想过,那贺朝是青衣棋仙的可能性呢,您不是说,他深不可测,令人捉摸不透么,此等特性倒是有些匹配了。”
“非也。”沈标笑着摆了摆手:“老夫只是说此子行事作风,手腕之出其不意,甚至让人感到后怕,但他平生所学,曾拜何人为师,所学如何,老夫早已调查的清清楚楚,此子连基本的棋谱都都不明白,更是对棋盘丝毫打不起兴趣,一个向来不愿摸棋盘之人,何来的青衣棋仙之天人手笔,岂不成笑话?”
“看来老爷没少费心思。”
“那是自然,老夫一生行棋,最讲究平稳之道,若非将贺朝的棋艺调查的明明白白,也绝不敢如此断然。倘若贺朝便是青衣棋仙,老夫宁自挖双目,此生再也不敢言识人之能!”
次日,天还没亮,贺府后门,就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趁无人注意偷溜了出去。
“少爷,你平日若不睡到午时都要生气的,今日为何这般早,还要晴儿带上棋盒。”
“你以为我愿意啊,咱贺府后院的秘密基地已经被发现了,只能偷偷到上山教你下棋,再说恩科棋试之日,已是时日无多,你得抓紧了才是!”
“啊?”晴儿错愕得指了指自己:“少爷,恩科棋试可是与晴儿有关系吗?”
“以前没关系,如今却有了关系。”贺朝咧嘴一笑:“你猜猜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