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贺府上下乱了套了。

府内的家丁下人,就连管家都被贺大江派出去四下打听两位少爷的下落去了。

贺大江才从外面回来,就听闻三少爷领着十几个家丁,拿着棍棒什么都没解释,就急匆匆的跑开了,关键连大少爷人也不见了。

这可把贺大江和江氏给愁怀了,连忙派人四处打听消息,可都过去半天了,也没得到个准信。

就在全府急得鸡飞狗跳之时,贺权一瘸一拐地被一众家丁搀扶着回来了,身后则跟着毫发无损的贺朝。

“天杀的!是哪个天杀的把我儿打成了这样!”江氏甩着手帕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余光瞥到贺朝身上时,不分青红早怒骂道:“好你个当大哥的,你三弟被人打成这样,端的你怎就毫发无损的回来了,你还有脸回来!老爷啊,你定要为咱权儿做主啊!”

“朝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贺朝耸了耸肩:“爹,你还是让三弟自己说吧。”

“父亲,母亲,此事与大哥无关,是孩儿之前出街,被几个外来人出言羞辱,便气不过带着家丁想出去寻回面子,只是没想到对方人更多,所以就……要不是大哥及时赶到,儿子怕是凶多吉少了……”

“外来人?”贺大江勃然大怒:“你个废物,在我临安的地盘上,你居然被几个外来人给揍成了这样!丢人现眼的东西,你怎么还好意思回来!还有你们,我贺府养着你们何用!”

江氏喝道:“来人!去,现在就去把那些外人全部给老娘绑来!还不快去!”

“娘,来不及了,大哥赶去没多久,那些外来人就跑了,想来也是打听到了我贺家的威名,怕了,此时再去寻已是来不及。”

“朝儿,此事可当真?”贺大江疑惑的看着贺朝。

“确有此事,那些外来人所言口音从未听过,且各个人高马大,脾气暴躁,像是打北边来的。”

“查!立即去查,敢在临安城打我贺家的人,不管跑到天涯海角,也必须给我查到!岂有此理!”

贺大江嘴上骂的厉害,心里却不这般以为,这两个小子脸色不对,定然是有天大的事瞒着他,好端端的从哪儿冒出的外来人,打了人又忽然消失不见了,怎么会这么巧?

于是转身就挨个询问一起回来的那些家丁,出乎意料的,不管如何威逼利诱这些家丁全都同持一词。

而此时的贺权心里早就把贺朝给恨死了,为什么不是你跟人殴斗,我去解围救你,好事都让你贺朝给占尽了!

可偏偏这个冤大头还就得他来当,谁让他被那帮歹人绑上时没少挨打,鼻青脸肿的样子,可不就是被人给揍不轻么。

回来之前,一众人早就对好了口径,尤其那些家丁,本来是贴身保护三少爷的,结果被人一起绑走,差点就没命了,这种事万一被主母知道谁也落不了好果子吃。

贺权不敢讲实话,是因为他带着人是为了救秋梅,结果差一点就把自己折进去了。

至于贺朝,则是暂时还没想好,该怎么与贺大江言明,他杀了人,而且杀的还是千奉帮的人。

此事干系重大,在没有想好对策之前,贺朝并不打算让贺大江,乃至整个贺府为此殚精竭虑,毕竟事情是他惹出来的,自然也该由他去解决。

首先千奉帮之名,贺朝在此之前从未听过。

但既然是春娘提醒,以春娘的个性断不会无的放矢,接下来得好好查一查这个千奉帮究竟是何方神圣,背后的靠山又是谁。

找到问题的关键,一切麻烦自然也就迎刃而解。

春娘并不知晓的试,贺朝之所以敢对千奉帮下死手,并非凭着血气之怒,匹夫之勇。

前世身为职业棋手的贺朝,行事最讲究步步为营,无论任何情况下,都必须给自己留有最后一步活棋,绝对不会允许给对手留有一步死棋的机会。

而是早就布好了上中下三路棋。

上策,查出千奉帮的根源,对症下药,拿捏住对方的软勒,使其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中策,在即将到来的恩科棋试中,贺朝有着绝对的自信,可以轻松夺得棋状元,使得贺府从低贱的商贾之家在朝夕之间,成为真正的世之权贵。

至于下策,再不济便硬着头皮娶了那沈希兰,使得贺沈两家成为亲家,如此对方若想再动贺家,便不得不掂量掂量沈家的能量。

除了上中下三策,贺朝还有最后的底牌,那便是青衣棋仙的身份,有此身份,贺家必然会被朝廷严密的保护起来。

只是如此一来,自己就要彻底告别,无忧无虑的富少爷的快乐生活了。

若非上中下上策同时失效,断不至于此。

贺朝定了定神,心念,还是等有了应对之策,再告诉贺大江。

至于西窟村发生走水事件,民不告,官不究,即便真有人告了,依照官府素来对西窟村的冷漠态度,再加上死的又试一群匪寇,想来必不会深究。这一点贺朝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唯一难受的是,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第一次杀人的后遗症,始终挥之不去。

即便内心再强大,装作如何淡定,都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

心慌,气短,手抖,甚至恶心想吐,这些都是在贺朝一个人独处时出现的反应。

而人前,他必须要强作镇定。

南湖,青船上。

秋梅被安顿了下来,十分疲惫正要躺下入睡。

忽闻春娘没由来的问了句:“你如何看待贺朝此人。”

“大爷于我有再三的救命之恩,我……”

“我没说你,我问的是贺朝,他在贺府时,又是怎样一个人?”

“这个我不好讲……”秋梅犹豫道:“只因大爷在半年以前得过一场怪病,病好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变了个人,怎么讲?”

“以前的大爷很孤傲,从来不拿正眼看我们下人,稍有不满意就对下人们拳打脚踢,大家都很怕他……”

“那他文章如何?”

“文章?”秋梅摇了摇头:“老爷没少为他请先生,可是没有一个先生能坚持到足月不被他打出贺府,要说文章,虽然我不愿提,但还是得看三少爷的。”

“那他的棋艺又如何?”

“大少爷往前性情急躁,哪里有耐心坐的住棋盘左右,棋艺就谈不上了。”

“你的意思,贺朝他既不能文,又不能武,还不能行棋?”

“是。”秋梅想了想补充道:“至少半年以前是这样,后来嘛就……我就说不好了……”

“说不好?”

“是啊。”秋眉解释道:“大少爷大病初愈后,再也不出口成脏胡乱发脾气了,对待下人不仅不再苛责,甚至常常主动体恤我等,虽然在外面仍然嚣张跋扈,但回到府上后,却是极讲道理,极好说话,总是如今的大少爷,好极了!”

“那他如今可会作诗,可会行棋?”

秋梅挠了挠头:“这个……也没讲他做过诗,更未听说过与谁对弈,好像大少爷对这件事一直都不太感兴趣。”

春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再问下去。

看来到底是自己想多了,他不过是身影与青衣棋仙略有相似处,同为少年,背影相似之人何其多也。

至于那首脱口而出的妙句,八成是从某个不知名的才子手中买来的,有钱人家的子弟,向来最爱虚名,不足为奇。

也是,想什么呢?

贺朝又怎么可能是他呢,虽然那小子的相貌也十分俊朗,可与心中近乎完美无缺的他,仍是天壤之别。

可是,青衣棋仙你如今究竟身在何方。

难道你真的是那高高在上,不可触及的存在吗?

可我日日祈求,夜夜祈盼,只求能目睹您一眼,您……知晓吗?

轮到秋梅好奇了,问道:“春娘,你与大少爷可是那……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

“就是……”秋梅脸一红:“就是那种,我说不出口的……”

“呵呵……”春娘轻笑道:“你想多了,只是觉得他长得不算丑,不讨厌便是。”

“啊,大爷听到要气死……”

“实话实说罢了。”

贺府。

晴儿正心神不宁在替贺朝梳头。

“行了,本少爷知道自己长得很是好看,你要看便看,别偷偷摸摸的,又不收你的钱。”

“哪有,晴儿可没偷看,少爷好看是极好看,可惜少爷不是女子,差一点就倾国倾城了。”

“本少爷就喜欢晴儿这张抹了蜜的小嘴,来,亲一个。”

“少爷您还是自己梳吧,讨厌……”

“哪里跑。”贺朝一把抓住晴儿,就在晴儿满脸噪红,异想菲菲之时,却见少爷忽然坐直了身子,严肃的看着她:“晴儿,你老实交代,你怎么会和春娘一起出现,莫非你早就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