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太胆大了些!”

周湛回过味儿来了,怪不得他离京时她一点伤心难过都没有表现出来,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一边指责一边又忍不住心疼。

“我让人护送你们回京!”

沈茉冉爬上他的马车。

“山路难走,我好不容易走到这里,累了,不想回去。而且我也不放心你啊!当然得跟着了!”

“胡闹!”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周湛觉得心里甜丝丝的,抬头对着周荣抱歉道:“大哥,我不知道她们会来,天色不早了,咱们先到前面的驿馆安置下来再说吧。”

周荣笑道:“只能如此了。”

沈茉冉把沾满泥水的鞋子和袜子脱了,露出两只白嫩的脚丫子。

周湛心疼地拿帕子帮她擦干水渍。

“怎么不早说你要跟来?一个人走了两天的路程,万一出现意外怎么办?”

周湛不敢想象她们三个女子敢追出京城这么远,心里一阵后怕。

车厢里很闷,沈茉冉掀开车帘往外面看着,一边解释道:“我跟阿珞说过了,她应该会派人来保护我,这点你不用担心。而且我也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越来越靠近沛县,路上她们已经遇见好多灾民了。

“粮草筹集得怎么样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姜肆带着粮草先行到灾区赈灾,他们在后方,途经之地号召当地的乡绅募捐粮草,所以走得慢了点儿。

“不太顺利。遭灾的范围比预想的地方还大,这次除了徐州,我们也遇见了淮安的灾民。等到了前面驿馆,我需要跟大哥商量一下,我们分头行动去筹集粮草。”

灾区的灾情比奏折呈报到京城的严重,这一点在沈茉冉的预料之中。

“你们沿路可见到不寻常的地方?”

周湛问道:“什么不同寻常?”

沈茉冉不好直接说瘟疫。

“灾民们的情况怎么样?”

周湛还没有走到地方,只收到了姜肆传回来的消息。

“我们来之前,百姓们到附近的山上挖草根吃树皮,死了不少人,死伤的人数还没有统计出来,如今粥棚已经搭建起来了,幸存的灾民也能吃上粥了,情况会越来越好的。”

沈茉冉哦了一声。

“那就好。”

到了驿站,周湛提出了筹集粮草的建议。

周荣沉思道:“七弟,我们不能光看路上的情况,咱们要先去灾区看看,跟姜肆汇合,分析情况之后再去周边筹集粮草也不迟。否则我们说出去的话没人信服,究竟该筹多少粮食合适?”

他说的也有道理。

“那就听大哥的。”

周荣问道:“你打算让弟妹跟着吗?我们是去救灾的,弟妹跟着怕是不妥。”

“我也觉得不妥,回头我安排人送她回去。”

从周荣处出来,沈茉冉蹲在路边看被盖在泥里的枯草,指着不远处问道:“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一具什么野兽的尸体啊?”

驿馆的位置也偏僻,周湛走过去看了看,不是野兽,是一具不知道从哪里冲过来的狗。

天气热,狗的身上已经腐烂生蛆,他一靠近,苍蝇虫子嗡的一下飞起来,带来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沈茉冉提醒道:“大灾之后,容易闹瘟疫,这些动物的尸体就这么暴露在外面,要是被饥饿的灾民吃了,或者是被老鼠啃了,容易出事儿。”

“还有,那些泡过尸体的生水不能喝,看见老鼠,也得及时消灭,免得带来鼠疫。”

赈灾的队伍里配备的有大夫,她说的这些姜肆在灾区已经带着人做过了。

周湛吩咐下人将腐烂的尸体掩埋了,回去就写信给姜肆,问他那边的情况。

沈茉冉眨巴着眼睛说道:“带上我吧,我真的不会拖你的后腿!说不准还能帮上忙呢!”

周湛有些犹豫。

“你就带上我吧——”

耐不住她撒娇保证,周湛妥协了。

“行,那就带上你,回头我跟大哥说一声,但是你可别再乱跑了,凡事躲在我后面。”

沛县的情况确实比想象中的严重,姜肆忙得昏天暗地,一直没工夫写回信。

一场大雨过后,又是几天暴晒,大部队终于进入沛县的地界。

天气太热,沈茉冉掀开车帘,不停地拿着扇子扇风,往远处眺望,看到不远处的地面往外面冒着蓝色的烟雾。

“殿下快看,那是什么?”

沈茉冉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直到身边的周湛也揉了揉眼睛,盯着那处问道:“那里是在往外冒蓝烟吗?”

“快停下!”

周荣显然也发现那边的情况了。

“派人过去看看!”

青天白日的,从泥土里往外面冒着蓝色气体,若不是亲眼所见,大家还以为自己见了鬼了!

“等一下!”

沈茉冉想到什么,命碧桃取出来几条帕子。

“荣王殿下,那些蓝烟恐怕有毒,这些帕子用药水浸过,让大家捂住口鼻再过去吧。”

周荣皱皱眉,让他们一群大老爷们儿围着女人家用的帕子,说出去像什么话?看下属们,每个人都是一脸不情愿,但是碍于沈茉冉的身份,都站在原地没动。

“大灾过后,容易闹瘟疫,我猜地里面埋着尸体,天气炎热,尸体腐烂滋生出有毒的气体。为了预防万一,还是小心一点吧。”

周湛也站出来劝,周荣这才摆摆手,两个下属从碧桃手里领了帕子捂住口鼻,拿了铁锨走过去。

敲开硬邦邦的地面,底下确实埋着许多具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的尸体。

“殿下,里面确实是尸体!”

去查看的下属身上也带着腐臭的味道,他们两个不敢靠近大家,站在远处问道,“殿下,现在该怎么办?”

沈茉冉问道:“有白石灰吗?”

他们是来救灾的,哪儿来的白石灰?

沈茉冉又问道:“草木灰,或者是艾草熬成水,让他们两个洗洗!”

前面的她都说中了,这次不用吩咐,就有人赶紧从路边找来一些艾草,支起锅煮了一锅艾草水,又将烧完的草木灰搅在水中端去泼在冒蓝气的地方。

沈茉冉神情凝重。

“殿下,不是我危言耸听,只怕城中已经出现了瘟疫。”

距离发大水过去已经好些天了,中间下了一场雨,将很多已经掩埋的尸体冲出来,泡过尸体的腐水渗入地下,汇进江河,百姓们连吃饭都成问题了,哪里有时间有精力将入口的水烧开……

大家的神情都很凝重。

与此同时,沛县内,姜肆在视察各处时发现灾民之中有人发热。

他来之前做了充足的准备,立刻将发热的灾民转移,但是情况并没有好转,等周湛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三分之一的灾民发热了……

“殿下……”短短几天功夫,姜肆的头发都熬白了许多,“有不少灾民出现了发热的症状,臣已经将发热的灾民送到附近空置的村子里了,但是还是不停地有人发热,臣担心是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