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云亦云,你随便挑一则传言去街上问问说这些话的人,他们可有证据?”

面对曜帝的质问,张慧慧一张脸憋得通红。

她自然是没有证据的。

“但是父亲不会无缘无故弹劾她,那么多朝臣,难道都是冤枉她?”

少女不服气的说道。

曜帝本来不想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但是身后没有一个人肯替司一珞说话,他就知道自己该信谁了。当满朝都敌视一个人的时候,要么是这个人真的是大家口中的奸臣佞臣,要么就是这个人触碰到了朝中所有人的底线和利益。

司一珞在他身边这一年来,以他对她的了解,她显然是后者。

“小姑娘,在朝堂上撞柱子的却只有张宣一个,难道能因此说其他人都不是忠臣吗?”

张慧慧被堵得哑口无言。

曜帝存心要保司一珞,便为她多说了一句话。

“朕记得,当初张宣被下狱,罪名没有确定之前,司卿担心你们母女受人欺负,或者是被有心人利用,让下属将你们保护起来?朕相信,一个办事如此细心周到的人,不会公报私仇。”

“你在锦衣卫衙门那一撞,所有人都来指责司卿,朕今天带着沈相,伯阁老,谢阁老亲自过来看看,让他们亲眼看看张宣到底有没有受到虐待!正好也让他们三人作证,朕到底该相信谁的话!”

司一珞没想到曜帝会如此维护她。

“皇上,您不必如此……”

张慧慧白着一张脸让到一边,她跟母亲早就检查过了,父亲身上的确没有任何被虐待的痕迹。

但是……听说诏狱里有很多杀人不见血的方法!

曜帝抬脚迈进灵堂。

棺材里的张宣安详的像睡着了一般。

“赫言,你带着相爷和两位阁老去检查监察张宣身上有没有伤。”

论验伤这一块儿,魏赫言也是高手。魏赫言应了声是,亲自动手上前细细检查,每一处都仔细瞧过,突然发现不同……

假死药能让人闭息十二个时辰,却不是无懈可击的,仔细一点能发现,尸体不如死人那般发凉……

“回皇上,张大人身上没有伤痕,也没有中毒的痕迹。”

他看向司一珞,不过是一个张宣,值得她冒这么大的险?若今日来的不是他,而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仵作,只怕她就要被拆穿了……

这也是司一珞立刻把尸体交给张慧慧母女的原因……

曜帝又问道:“三位爱卿可看清楚了?”

张慧慧眼眶通红,跪在地上。

“皇上您大人有大量,饶恕小女子刚才的冲撞吧!”

曜帝不在乎张宣是怎么死的,当然也不会计较张慧慧的顶撞,他还早留着这对母女,向天下展示他的仁德。

“既然看清楚了,三位爱卿知道该怎么做!回宫!”

折腾下来,天色已经黑了,目送着曜帝的车驾离去。

沈案兴朝着司一珞拱手道:“既然司大人是清白的,明日早朝,老夫定然会为司大人辩解几句,告辞了。”

伯安也朝她拱了拱手。

门口只剩下谢韫。

“谢先生有什么话要说吗?”

司一珞看着雨幕,淡然问道。

谢韫笑笑。

“看来司大人深得皇上信任,这次的危机算是化解了。”

少女转身对他抱了抱拳,语气平静。

“托谢阁老的福。”

谢韫叹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但愿张家母女能记得司大人今日这份恩情。”

如果没有这件事,张慧慧母女被判流放,后半生只剩下凄苦。张宣死在狱中,为了平息众怒,至少她们母女的性命留住了。

留了张宣和靳皖性命这件事情司一珞是亲自去办的,知道的人很少,谢韫只当她是为了给张宣的遗孀开罪。.

司一珞也不解释。

“谢阁老慢走。”

第二天早朝,沈案兴与伯谢两位阁老亲自出面解释了这件事情,这场风波才过去。

司一珞替张宣的妻女求情,请求免去她们的流放之罪,放她们带着张宣的遗体回老家安葬。

昨天亲临现场,曜帝对张宣的态度有所改观,不说别的,殿下站着的臣子们,哪个家里的宅院都比张宣的破院子豪华阔绰。

这件事情吵得他头疼。

“准了。”

谢韫瞧着司一珞,抿唇笑了笑。

这才是她的目的吧,身处在这个位置上,能做到这些着实不容易。

免罪的圣旨送到张家,张慧慧羞愧得无地自容。昨天夜里父亲突然醒了,跟她们道出实情,她才知道司一珞冒着杀头的危险将他父亲从狱中救出来……

一家人又是欢喜又是忧愁,喜的是父亲还活着,愁的是她们一家人被判了流放,到时候万一被戳穿了该怎么办?

没想到今天早上免罪的圣旨就下来了,还是被她针对的司一珞亲自求来的。

圣旨上恩准他们回乡。

经历一场生死,张宣感慨良多,一家人关上大门。

张宣看着妻女给自己布置的灵堂,潸然泪下。

“是我的错,一叶障目,分不清忠奸,连累你们跟着担惊受怕……”

司一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张宣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留在京城了,一旦东窗事发,他们全家吃不了兜着走就算了,还要连累司一珞。

“老家也不能回,咱们先找个地方隐姓埋名,等以后有机会再报答司大人的恩情!”

隔一天就是靳家满门抄斩的日子。

行刑这天,靳皖乔装躲在人群之中,亲眼看着亲眷人头落地,抹了把眼泪,转身钻进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之中。

马车中还有一个人。

“张大人……”

张宣一身灰布衣裳。

“我早就不是大人了……张某现在只是一介平民,年轻人,你要去哪儿?”

至亲在面前被斩首,他却不能上前收尸,张宣知道他心里难受。

“跟我走吧,我听慧慧说起过你,你们年岁相当,如今我们两个处境也相同,你若是愿意,咱们结个亲,找个地方藏起来,别给恩人找麻烦,日后再说报答。”

靳皖本也没地方去,而且他对张慧慧本就有些心思,原以为不可能的事情,如今猝不及防地实现了。

“那就多谢了。”

一场雨将所有的痕迹都冲散。

路上泥泞不好走,马车陷进泥里。

沈茉冉下车看了看,此处距离京城很远了,她原本打算在前面的驿站跟周湛汇合。

“殿下就在后面,我们等一会儿吧。”

长缨试了试,陷在泥里的车轮打着转却出不来。

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沈茉冉悠闲地坐在马车外面看着四周的青山,呼吸着雨后的空气。

周荣刚取下蓑衣,下面有人来报。

“前面有一辆马车挡路。”

他们已经进入徐州的地界,此时挡在路上的除了难民就是山匪,周荣开口问道:“挡路的是什么人?去跟他们说咱们是朝廷派来救灾的钦差,让他们赶快把路让开!”

“是!”

下属领了命令,不一会儿又跑回来。

“殿下,马车里只有三个女子,而且她们说她们是湛王殿下府里的人,要见湛王殿下!”

周湛掀开车帘问道:“要见本王?”

周荣阻拦道:“七弟,小心有诈,让人去把她们带过来吧。”

反正只有三个女子,掀不起风浪。

周湛眉心跳了跳,顺着下属离去的方向看去。

三个女子都带着斗笠,走到近前,沈茉冉掀开面罩,对着他笑了笑。

“殿下。”

她脸上还落了一滴泥水,笑起来灵动可爱,又让人震惊。

“你怎么会在这里?”

碧桃跟长缨取下斗笠,对着他福身。

“殿下,我们早就出城了,一直走在你们前面。”碧桃解释道,“王妃娘娘想跟你一起去徐州,怕您不同意,我们才出此下策!”

看见沈茉冉,周荣震惊地打马上前。

“赈灾是男人的事情,七弟妹一路上是怎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