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深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他已经解释过数次,但细细想来,他的解释其实是有些牵强的。

再准确点来说,是冲动了,完全没有深思熟虑。

用卫芫荽的话来说,但凡脑子没有点大病,都做不出这个决定。

见宴深沉默,暨南安摇了摇头,“皇上既然已经失踪,那他怎么知道他失踪之后发生的事情?分明可以杜撰的事情,渊儿不杜撰。”

不等宴深辩解,暨南安继续说道,“况且,为了要自己的命的人,牺牲自己救命恩人。渊儿当然不会后悔这样的决定吗?”

“此事,是孙儿鲁莽了。”宴深并未辩解,而是开口承认自己的处理不得当。

只是宴深没有想到,暨南安竟然能猜中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渊儿是想用此事再次试探一番皇上的真心,是吗?”咳嗽不止的暨南安,端过桌上的杯盏,接连饮了好几口,“用可能会牺牲掉那么多人这样的代价,去试探一个你分明知道他不可能有真心的人,而这仅仅只是因为你的不甘心。渊儿,你这是何必呢?”

被戳中的宴深,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当中。

都说暨南安老了,整日病病怏怏,脑子已经不清楚了。

在宴深看来,她才是整个后宫当中,最为清醒的人,甚至没有之一,“祖母放心,此事我已经与卫芫荽沟通过了,她理解我的这个决定,且丝毫未怪我。”

宴深两次被阎王爷抓到手中,都是卫芫荽将他拉出来的。

暨南安实在难以理解宴深的想法。

人只有在死亡关头,才能看出身边的人,究竟是人还是鬼。

两次,卫芫荽都没有犹豫的,选择了救宴深。

然而事过之后,宴深依然放着这样难得的人,不珍惜。

暨南安抬头,看着宴深,“你出生在皇家,为坐上那个位置,这中途会牺牲掉很多的东西,祖母能理解。可是卫芫荽她不欠你什么,救你两次,你不珍惜,不感谢也就罢了。为何还要伤害她?渊儿当真以为她未怪你,是好事吗?”

语气当中,有着极为浓烈的失望之情,“卫芫荽可是你宴深的妻子,哪怕你对她丝毫感情都没有,渊儿你也不应该如此对她。”

谁对自己失望宴深都不在乎,唯独暨南安对自己失望,宴深不能不在乎。

到了现在这样一个局面,若不解释清楚,只怕是暨南安的心中,一直都不会对此事释怀,“祖母,我与卫芫荽就是一纸契约。我有我的目的,她也有她的目的。我们之间谁也不会欠谁,请祖母放心。”

宴深郑重其事的承诺,令暨南安内心对于他的失望再次加剧,“就冲卫芫荽救你两命,渊儿当真这么坦****,丝毫不欠她?你告诉祖母,这两命,你拿什么还?”

暨南安的话令宴深陷入了思考当中。

他的的确确欠下卫芫荽两条命,如此一来,说他的命是卫芫荽的,都丝毫不为过。

宴深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明显有些底气不足,“拿她想要的东西还。”

“这世间万物,有什么能和命相提并论?说得难听一些,渊儿若是没有了命,即使皇上将皇位给你,又如何?有用吗?”暨南安的反问,直击宴深的内心深处,“渊儿还是要时刻保持清醒,知道什么东西才是最重要的。莫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后悔。这女子的心,一旦被伤透,可就回不来了。”

暨南安话中的道理,宴深均是明明白白。

不过他不认为自己有伤得了卫芫荽心的能力。

卫芫荽在宴深心中,是一个极为冷漠理智冷静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感情这种小事,她又怎么会苦恼?

她的目的——是江山。

“卫芫荽的心,不在渊儿身上,也不会在渊儿身上。这点,祖母多虑了。”宴深摇了摇头,理智地回应道。

“若是卫芫荽的心,完全没有在渊儿身上。她替你挡剑?替你守护住七王府?她是有病吗?还是实在是闲来无事?”连自己命都不要了,也要护住宴深,结果宴深丝毫不在意。

冲宴深这样的想法,暨南安就认为卫芫荽一定是疯了,才会冒那么大的风险,去救这样一个没有心的人。

大抵这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若是此生还能再见到卫芫荽,暨南安一定要好生劝劝她——珍爱生命,远离宴深。

“祖母的意思,是卫芫荽对我有意?”暨南安的话,令宴深有些目瞪口呆。

仔细回想起从第一次见卫芫荽到现在,两人之间共同经历的事情并不多。

他有他的圈子,卫芫荽有卫芫荽的圈子。

他们两人时刻保持着独立的个体状态。

宴深甚至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们两人之间会产生感情这种事。

只是这场漫长的回忆,也令宴深想起那些因为卫芫荽而被影响的情绪。

这一次,没有说话的人,变成了暨南安。

宴深在男女之情上的榆木状态,令她实在是不想开口。

因为怎么开口都没有用,宴深都不会承认。

只有等到宴深失去卫芫荽的时候,才会知道他失去了什么。

暨南安相信这一天很快就会来了,因为卫芫荽连宴深散布那么大的一场谣言,都丝毫不生气。

显然,卫芫荽的内心,已经丝毫不在意宴深的举动了。

偏偏宴深,还未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七王爷与七王妃感情的这条路,看来注定是极为坎坷的了。

“祖母为何不语?”开口的宴深,眉头微皱,面带不解。

“说吧,渊儿今日来找祖母,所谓何事?”暨南安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

宴深既然今日进宫,肯定不止是探望她这么简单。

现在所有人都盯着宴深,而宴深直接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这是一件冒着生命危险的事情。

探望她一事,什么时候都能探望,完全不需要卡在这么紧要的一个关头。

宴深明白暨南安的失望,但现在的他,已经没有时间纠结在儿女情长这件事情上。

深吸一口气后,宴深极为严肃地开了口,“渊儿今日进宫,是为了祖母手中的兵符而来。”

上次在七王府,暨南安双手递上兵符,宴深没有收。

现在却主动要兵符?

政局如此不稳的情况下,当真是坐上皇位的最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