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甘草居然说自己有办法找到那些洗劫安全局库房的恶魔术士,这是我想不到的。

“什么办法?”我问。

“安全局的法术道具是有防盗设置的,只要使用专门的追踪道具就可以追回,而那种追踪道具一般会放在库房以外的某个房间里,比如说执法术士的整备室。”乔甘草似乎在回忆自己在安全局里的种种见闻,然后向着远处崩塌的建筑区域看了过去,“安全局的选址和内部布局大多数是遵循风水术的,虽然已经看不出来哪里是整备室了,但是我应该能够知道大概的位置。接下来只要把瓦砾挖开,找找看追踪道具有没有埋在下面就可以了。”

她在天河市安全局那时候好像也说过布局和风水术什么的,还帮我带路带到了那里的停尸间……我浮现出了这样的回忆,又问:“你会使用那种追踪道具吗?”

“勉强算是会吧。”她说。

我好奇地问:“你应该是内务术士吧,为什么会使用放在执法术士整备室里的道具。”

她笑了笑,“青鸟没和你提及过吗?我以前是想要参与到前线的,只是缺乏战斗力,才只能去坐办公室了。”

我恍然地点了点头。青鸟确实有提及过,还说过乔甘草之所以会学习异空间知识,就是因为想到前线活动。

接着,我们开始在塌陷的废墟区域里找起了东西。负责挖掘的人主要是我。这种工作原本是要用挖掘机的,但是我的力气比起挖掘机还要大得多,搬运瓦砾石块也不费吹灰之力。过了一会儿,我就找到了她说的追踪道具。

遗憾的是,瓦砾下面的追踪道具基本上都在咬血的毁灭袭击之下损坏了,虽然还剩下一个能用的,但是状态很差。

那是个形状和大小跟易拉罐差不多的木制圆柱体道具,表面铭刻了一些符文。乔甘草尝试着往里面注入灵性,又摆弄了很长时间,才总算是说了一句,“勉强能用,但再用一次就要坏了。”

另外,在翻找追踪道具的过程中,我还从瓦砾的下面翻找出了几具遗体,并且从遗体的身上找到了能用的武器,是一把手枪。

虽然一直以来我面对的敌人不少是攻击力和防御力厉害到现代枪械完全不管用的强大术士,但其实很多普通的术士罪犯都不怎么有底气无视枪械。或者说,很多普通的术士罪犯与经过全面训练的执法术士不一样,尽管大多有着媲美和超出枪械的杀伤力,或者诡异到防不胜防的特殊能力,却经常在防御力方面跟不上来。因此有些安全局术士会随身携带枪械作为武器。

我把手枪交给了乔甘草。这种程度的武器用来对付在蜃楼市里活动的恶魔显得过于寒酸,不过有总比没有要好。

“能找到那些恶魔术士吗?”我问,“他们还在不在蜃楼市里?”

她不确定地说:“从道具的反应来看,应该还在,但无法排除是道具出现了故障的可能性。”

“先按照道具的指引出发看看吧。”我说,“对了,这个道具我也能用吗?”

“使用方法学习起来倒也不困难,只要是经历过正经修行的术士都可以很快上手。”她说。

也就是说我是不能用了。

“接下来是要去做很危险的事情吗?”小景忐忑地问。

“我会负责处理危险,你们到时候找个地方躲起来就行了。”我说。

不过,要不是必须得靠乔甘草指引路线,又不好放着小景一个人,我其实是想让她们都暂时留在安全局这里的。根据我的观察,安全局附近好像没什么恶魔在游**。而且由于已经被那些恶魔术士像是用舌头舔过盘子一样洗劫过了,之后应该也不会有恶魔术士造访才对。

我们离开了已经毁灭的安全局,按照道具的指引前进。

一段时间之后,走在前面带路的乔甘草停止下来,看向了不远处的民房建筑,语气也变得确定了。

“就是那里了。”说着,她看了看追踪道具,叹了口气,“但是这个东西的耐久度也差不多归零了。”

“你们先躲藏起来,我过去‘看看’。”我说。

“好,你要小心。”乔甘草丝毫没有拖泥带水,拉着小景躲藏到了远处。

我向着民房建筑慢慢地潜行了过去,接着想要将自己的觉察力蔓延过去,感知看看内部的情形。但是按照过去的经验,如果在那建筑里面真的有恶魔术士,那么我的觉察行为多半是会被发现的。在不知道建筑里面有多少恶魔术士的情况下,是不是应该想想其他更好的做法呢?我默默地权衡着。

就在这时,一道格外熟悉的声音近在咫尺地响了起来,“一楼没有人,二楼有三个人,地下室里关着五个人。”

我反射性地看向了周围,但是没有看到任何人影。那个声音不是在我的周围响起的,而是直接在我的脑海里响起的。我立刻意识到了是谁在跟我说话。

“塞壬?”我小声念道。

“是我。”塞壬的声音再次在我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你可以把声音传达到现实里了?”我再次感受到了她的成长。

她似乎有点小小的骄傲,“是的。”

然后,她补充,“你不用开口的,在心里默念我也可以听得到,就像是你上次在集体梦境里与青鸟说话时做的一样。”

我默念:“好。”

她先是应了一声,接着安静了下来,好像在期待着什么。我有点奇怪,又产生了些许想法,然后试探性地,同时也是发自真心地说:“你的进步真快。”

闻言,她好像变得十分开心,“嗯。”

“你可以感知到那房子里的人数?”我问。

“我也是有觉察力的,当然可以感知得到。”她说。

“没有被里面的人发现?”我问。

“我一直都在通过你观察你所在的现实世界,但是迄今为止从来没有人发现过我,这次当然也不例外。”她说。

虽然我知道她一直都有在这么做,但是从来没想过别人会不会藉此发现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在她能够与现实中的我通话之后,可以利用她去暗中观察其他人……我意识到了自己思维的死角,接着问:“那么,可以再告诉我那房子里面的更多细节吗?”

“好的。”她说,“从灵性波动来分析,二楼的三个人都是如假包换的恶魔术士,地下室的五个人都是一般人……”

接着,她向我简短地描述了房子里的具体场景:二楼的三个恶魔术士正在摆弄一具才死没过多久的尸体打发时间,房子里遍地都是脏臭变质的血污以及人骨残骸,密密麻麻的苍蝇和蛆虫在四处令人反胃地攒动。

这种遍地腐败残骸的屋子在一般人看来无疑是人间地狱,然而恶魔术士的精神性异于常人,他们反而会对这种地方甘之若饴。就连魔人时期的我也会定期打扫自己的“窝点”,但是那三个恶魔术士好像没有那样的意识。

不过他们的实力似乎没有他们的审美那么令人“敬而远之”。塞壬分析,他们都只是与柳城集体昏迷事件里负责布置梦境法阵的“杂鱼”差不多水准的术士。而被关在地下室里的显然都是他们抓来的普通人受害者。

听完以后,我走到了房屋的门口,接着轰然踢碎门板,直接走了进去。随着身体进入了临战的状态,我的意识速度也迅速地加快。视野里,在房屋里的血污和残骸上大快朵颐的苍蝇纷纷惊起,然而它们的速度比起从湖底扬起的泥沙还要缓慢,甚至越来越缓慢。

在变得缓慢的时间里,我前进的速度没有发生丝毫的变化,而塞壬说话的速度也依旧如故,“楼上的人发觉到你了。”

“你可以跟上我的意识速度吗?”我问。

“我的意识处理速度比起人类要快得多。即使是在最危险的生死关头,我作为你的武器……”她停顿了下,又说,“我作为你‘最可靠’的武器,也依旧是可以跟上你的。”

在她停顿的时候,我感觉到她好像“看”了一眼我右手上缠绕的黑色绷带。难不成是我最近黑色绷带用得太多,她心里有点闹别扭了吗。我不确定地猜测着。

与此同时,我也上到了二楼。对面三个打扮各异的恶魔术士在我露面的同时便默契地向我发起了进攻,不过在几乎是反射性地这么做的同时,他们的脸上也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震惊和恐惧的表情。这些恶魔术士总是很擅长分辨敌我差距,他们已经看出来我与他们不是一个次元的术士了。从我的视角来看,他们表情的变化是那么的缓慢,以至于显得格外滑稽。

他们立刻就想要四散逃离。我一言不发地召唤出了塞壬之刃,先是劈碎了第一个人的头颅,再砍断了第二个人的四肢。当我把第三个人的四肢也砍断的时候,这个人逃跑的第一步甚至都还没有落地。

我不打算全部杀死他们。如果他们真的与狂信徒有关,那么在他们的记忆里面说不定是存在“门禁”的。保险起见,还是留下两个活口比较好,至于杀掉的那个则是用来测试“门禁”是否存在的。而砍断四肢虽然是很严重的伤,但只要接下来用“引燃火焰”符文烧烧他们的伤口就可以止血了。这种做法拿来折腾普通人当然很容易致死,拿来折腾生命力顽强的恶魔术士却是恰到好处。

虽然我是这么计划的,但是事与愿违。

我留下来的两个活口在倒在地上之后,就迅速地失去了所有的生机,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死了。但是以刚才的伤势,别说是他们这样的恶魔术士了,就算是普通人也还可以再苟延残喘一会儿才对。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死?

“他们自杀了?”我仔细地观察着他们的尸体,在他们死去的那一刻,我分明地觉察到了有着致命的灵性波动从他们的身体里爆发开来,“有什么事先设置的法术把他们杀死了?是为了防止被抓活口而采取的措施吗?”

“没关系,虽然杀死他们的直接原因不是塞壬之刃,但我这里还是抢到了绝大多数的灵体碎片。”塞壬说,“我来调查一下他们的记忆。”

“记忆里有‘门禁’吗?”我问。

“有。”不出所料,她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这些恶魔术士果然都是前夜的人。

而塞壬则毫无动摇地说了下去,“不过,我已经彻底研究过了‘门禁’,知道破解的方法了。虽然上次奈何不了这个东西,但是这次一定可以……可以……”

她好像突然遇到了什么困难,声音越来越小。

虽然我在听到有“门禁”之后就在心里放弃了,但见到她这个反应,还是询问了一句,“怎么了?”

“这个‘门禁’被大幅度改造过了,和上次完全不一样。”过了一会儿,她才说,“变得更加复杂了,如果说上次就是个复杂的绳结,这次简直就是编了个衣服出来。”

“也就是说,又变得无法破解了吗?”我问。

“好像是的。”她的声音还是那么缺乏起伏,我却从中听出了强烈的沮丧。她或许是觉得在我面前夸下海口,却无法兑现,很是难过的样子。

我安慰起了她。她看上去很不甘心,说:“我,我再试试看。”

接着,她似乎完全投入了进去。

我又在二楼检查了下,然后在角落里发现了安全局的法术道具,但看上去都是些没什么大用的东西。我姑且用房间里找到的背包装了起来。

那三个人作为前夜这种大型犯罪组织的恶魔术士,未必不知道自己洗劫的法术道具有着防盗措施,但蜃楼市安全局都变成那样了,他们心里估计也都失去了敬畏。虽然对于恶魔术士来说,敬畏这种东西大约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

除此之外,我还找到了几个录像设备。

我将其全部打开查看了一遍,但是这些录像设备里也没有多少有用的资料,有的都是那些恶魔术士折磨普通人的画面。就好像有些侵害女性的变态会录下自己犯罪时的画面留作日后回味一样,那些恶魔术士也都是这么做的。

录像的时间看上去是蜃楼市被迷雾笼罩之后,一些幸存者被抓到了这间房屋里。之前这些人大概是躲藏在了自己的家里或者其他隐蔽的地方,尽管躲过了在外面肆虐的恶魔,却没有躲过那些如同恶魔一样的邪恶术士。

仅仅是被抓到这间房屋里的受害者就超过了三十人,那些恶魔术士折磨普通人的手段无论用什么言语都显得那么的苍白。越是都后面,他们的手段就越是过激、残忍、堕落,居然连我都有那么一秒钟产生了“跟他们一对比,我只不过是把人喂给了人外之物而已”的“比烂”念头。

不过因为城市里幸存者的数量越来越少,所以他们似乎也对于自己抓来的受害者产生了珍惜的意识,继而使用了一些看似体现出了珍惜,却更加令人发指的手段。

我可没忘记地下室里还关着几个受害者,在看过录像之后,我便去了这间房屋的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