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春愿来说,今年的春天刚到长安,周围虎狼环伺,人生地不熟,她如履薄冰,每日家把小心拎在嗓子眼过日子;
而夏日,阿弟宗吉对她关怀备至,情郎唐慎钰待她温柔体贴,她从一个孤女做到了尊贵的长乐公主,日子热烈似火、浓情如蜜,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在花团锦簇间,她忘乎所以了。
忘记了这一切是从小姐那里偷来的;
忘记了她和唐慎钰本质其实是相互利用的利益关系。
等秋天的冷雨来袭时,谎言被撕破,孩子没了,这场梦醒了。
现在,冬天已至,不知不觉过了三个月,到了寒冬十一月。犹记得去年的雪夜,小姐被刺伤,她满城奔走求救,可最后小姐还是死在她怀里。
小姐拼着最后一口气,就是要见她最后一面。
她做不到没心没肺地当公主,这三个月食不知味,所有辱杀小姐的人都付出了代价,程冰姿杨朝临夫妇、红妈妈、乌老三、马县令、芽奴,所有善待小姐的人,。也得到了福报,吴童生夫妇,金香玉小姐。
唐慎钰,他存了私心,要提拔表弟,调度安排失当,把重要的事交在一个烂人手里。
他对她和小姐有恩,却也犯了错。
她和唐慎钰负了小姐,所以把腹中孩子赔上了,当然,这样的赎罪还远远不够。
至于周予安。
是他的贪色失职,直接导致了小姐的去世。
这个人,一定要付出非常惨痛的代价。
……
今儿是十一月初五,早起时下了点雪,地还未铺白就停了。
春愿在**休养了许久,腿脚都困乏了,正巧宫里送来了些上好的鹿肉,她便叫邵俞在花园子支个炉子,去烤着吃。
真是到冬天了,冷得很,尤其是凉亭这边背靠着荷花池,风把池水的寒气吹过来,叫人不由得打寒颤。
春愿穿着藕粉色的白狐领窄袖小袄,懒得化妆,只在唇上点了些胭脂。平日里出入都有一大堆人,烦得很,今天她只叫邵俞和衔珠侍奉,若非要紧事,不许下人过来打扰。
春愿坐在虎皮椅里,把玉镯和戒指褪去,扭头扫了眼,邵俞正在用铁筷子往炉子里夹通红的木炭,而衔珠正蹲下地上,拿片白羽毛逗小耗子玩。
有时候,她竟挺羡慕小耗子的,除了吃睡就是玩儿,不用经历烦心事,也不用应付烦心人。
小产后,她几乎闭门不出了。
虽然宗吉明令禁止,不许唐慎钰再靠近她,但他天天都来骚扰,送花、送点心,风雨不改、雷打不动,通常放在门口就走,但还是夜闯了几次公主府,被巡守的侍卫发现,上报给了皇帝,被皇帝当众斥骂恬不知耻。
那次在鸣芳苑,宗吉质问他,到底因为什么缘故惹得公主生气。
他绝不敢交代留芳县的真相,便把褚流绪拎出来。
属实作茧自缚了。
宗吉当即派人去核查,很快得知,褚流绪只是名义上嫁去幽州,那女子怕被公主和唐驸马秋后算账,早都跑掉藏起来了。
如此,宗吉便更加认定唐慎钰为了高攀公主和巩固权势,不择手段,他甚至还把经办这事得瑞世子宣进宫,狠狠训斥了通。
瑞世子在大暑天里奔波京城和扬州,身子本就差,一下子就病倒了。
也真是讽刺得很,真正风流恶毒的周予安,被时人称赞孝顺本分,而唐慎钰这些年行事谨慎又禁欲,而今总算被他的政敌抓住了痛处,戳脊梁骨嘲笑攻讦他,骂他贪色狠辣,是个无耻下作的小人。
至于周予安那边。
她暗中让邵俞找了个貌美可靠的细作,佯装来京都探亲,病重晕倒在平南庄子附近,顺利地被周家下人救走。
女细作尝试着接近周予安,卖惨献媚,用尽了招数,可周予安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清心寡欲得很,不仅身边侍奉的奴仆全换成了男子,而且每日家只做两件事,去山上给他祖母守孝烧纸,要不就是抄经念佛,还真成和尚了。
她也曾想过,借宗吉的手杀了他。
但姓周的毕竟是郭太后的远亲,而且,宗吉这次借皇后小产处置了贵妃和贵妃父族,和郭太后的关系又恶化不少,朝野内外已经有声音在议论他为了巩固皇权,不顾人伦孝道。
所以,这事她不能麻烦宗吉。
不过,她深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周予安肯定还会再犯,如今她身子好了,也该做正事了。
……
“主子。”邵俞见公主手托腮发呆,笑着唤:“木炭和铁架子都弄好了,现在可以烤了。”
“好。”
春愿挽起袖子,从盘中夹了几块腌制好的野彘肉,平铺在铁网上,肉片切得薄,遇着炭火就滋滋冒油,馋的衔珠丢下小猫,凑过来巴巴儿等着吃。
这丫头心急,等不着,直接用筷子夹了块,哪料烫到了舌头,疼得猛灌水。
“你慢些。”春愿笑着嗔了句,拈了撮盐,撒到肉上,“待会儿我再给你烤个茄子。”
“好好好。”衔珠嘴里全是肉,争着也要去烤。
几乎一年过去了,殿下待她好,还扶持了她母家人。父亲瞧她没有进宫当娘娘的希望了,看她年纪也长了起来,就想叫她出府,能准备着相看嫁人了。
可她想侍奉公主,眼瞧着殿下被姓唐的伤害小产,这三个来月郁郁寡欢的,她怎么能离开呢。等过两年殿下有了驸马后,她也算报恩了,那时再走也不迟。
“殿下想吃什么肉?牛肉、鹿肉还是鸡肉?奴婢烤给您。”衔珠笑着问。
“都行。”春愿自打小产后,就容易疲倦惫懒,她烤了会儿就没兴趣了,叫衔珠玩去,忽地见小耗子馋的在人脚底下直转悠,她便用筷子夹了点干净生肉,丢在地下。
小耗子欢喜地扑过来吃。
“没心没肺的东西呀。”春愿摇头笑,叹了口气。
邵俞见主子又神色郁郁,倒了杯参茶,双手捧着递过来,笑道:“天冷,您昨晚又咳嗽了几声,喝点吧。”
“最近外头有什么新鲜事?”春愿接过茶,吹了吹,浅啜了口。
邵俞摇头笑道:“倒没什么要紧的。”他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这半年来万首辅一直和佛门过不去,联合了一帮子年轻文臣,说什么国库空虚,上书陛下收缴佛像法器,练成钱币充入府库,还有什么要在全国清点佛寺道馆的土地和僧侣,勒令那些出家人还俗。这不,得罪了好多人,那天奴婢听黄忠全嘀咕了句,已经有人暗中弹劾首辅了。”
春愿点点头,叹道:“我不懂朝政,但过去在小地方长大的,确实见过不少人为了逃避赋役,想法设法要去当和尚。寺庙的地又多又肥沃,而寻常农人非但没地,有时还要被这些出家人勒索。这万潮倒是块硬骨头,真敢做这事。”
邵俞不敢随意评价当朝首辅,笑道:“还有一宗事。”他斜眼朝衔珠瞧去,笑道:“珠姑娘,我瞧见那边有个小丫头好像在折**,那可是今年最后一茬菊了,你去瞧瞧。”
“这还了得!”衔珠立马放下铁筷子,像踩着风火轮似的奔过去了。
支走衔珠后,邵俞把烤好的肉端给殿下,压低了声音,“最近首辅打着为长乐公主赵姎鸣不平的旗号,把当年周淑妃谋害先皇案拎出来,说有内情,认为有人故意陷害淑妃,矛头直指向……”
邵俞朝慈宁宫的方向拱了拱手。
“我说呢。”春愿夹了块鹿肉吃,“最近万首辅给我递了两次帖子,想要拜见我,我还当他是要劝和我同唐慎……”
春愿立马闭口,不想说那个人的名字。
“说起那个人。”邵俞面含担忧,抓耳挠腮,最后还是从袖中掏出封信,奉了上去,“今儿他又来了,叫奴婢将信交给您,说是万分紧急的事。”
这三个多月,他送来无数封信,她一个字都没看,要么烧了,要么原封不动退回去。
“拿走。”春愿冷冷道,忽地皱起眉,她倒有些好奇,是什么人命关天的事。
想到此,她从邵俞手里抽走那封信,沉甸甸的,她拆开瞧,好家伙,起码啰嗦了十几页。
前面的都是道歉、倾诉相思,祈求相见。
她也懒得看,一页一页地扔进炉子里烧掉,烧到最后一张时,猛地看见万首辅三个字。
春愿展开去读,字迹熟悉,遒劲有力,是唐慎钰亲笔所书。
“殿下,近日家师万潮要拜会您,请您千万不要见他。若是不得已见到,他定会说起接您回京和帮您封公主的事,你明白,这并不是恩情,若是他找你做什么,千万不要答应。
另,听说最近陛下相中了新科探花,有意安排您和探花郎见面。臣都查清楚了,这位探花虽说是青年才俊,也没什么不良嗜好,但他母亲不好相与,他太过孝顺,近乎愚了。若是您跟他成婚,想必将来日子不会顺心。”
春愿直接把纸丢进炉子里烧了。
她沉默了半晌,缓了会儿神,转身从食盒里掏出封桃花笺,掷到邵俞怀里:“这是我亲笔写的帖子,你亲送到平南庄子,告诉小侯爷,我等他的回复。”
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个男人冷冽的声音。
“殿下真是好雅兴。”
春愿晓得这讨厌的声音是谁,裴肆。
她瞬间没胃口了,咽掉嘴里的肉,把筷子掷下。抬眼望去,裴肆大步走来,他穿着黑色大氅,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一脸的春风得意,手里提着食盒,像个潇洒的世家公子。
这三个月,裴肆倒没有找她麻烦,照例每月初五、十五、三十来探望雾兰,每次都照例来给她请安,她不愿意见,可有时候难免会遇见,譬如头些天,她去梅花岭泡温泉,裴肆去皇庄办差,就碰上了。
“小臣给殿下请安。”裴肆站在凉亭外的台阶下,躬身见礼。
小耗子这糊涂东西,看见了前主人,又跟狗似的奔过去。头不住地蹭裴肆的小腿,喵呜喵呜地叫唤。
裴肆亲昵地揉了揉小耗子的头,单手把猫儿抱起来,鼻子耸动,闻了闻,笑着问:“殿下在烤肉吃?”
春愿嗯了声,心里暗骂,你没长眼睛么?
她侧过身,尽量避开和裴肆有任何的眼神交接,淡淡道:“你去探望雾兰吧。”
裴肆手攥住食盒,立在原地没动弹,虽低着头,却打量了数眼她。
她小产后,瘦了些,彻底褪去了稚气,像一朵寒风里盛开的玫瑰,忧郁美丽,花瓣被吹得残破不堪,但依旧会扎人。
“你怎么还没走?”春愿斜眼看他,蹙起眉。
裴肆叹了口气:“殿下一直对小臣冷漠有敌意,可是因为当日小臣重伤了唐大人?”
春愿没言语。
她低着头,指尖摩着裙子上银线绣的缠枝花,老半天才说:“之前跟提督打的那个赌,看来是我输了。雾兰很钟意你,我要是强迫她离开你,她估计会恨我。我尊重她的选择,将来是喜是悲,由她自己承担去,你今日便领她走,以后不要再来了。”
裴肆怔住。
那样的话,他以后岂不是,再也没理由来公主府了?
“一年之期还未到,殿下何必轻易放弃呢。”裴肆心里极不是滋味,她和唐慎钰斗狠闹架,怎么把火烧到他身上,“您看起来脸色还是不好,雾兰心细,从前在御前伺候了多年……”
“我要回去了。”春愿打断他的话,给邵俞使了个眼色,“去抱猫。”
裴肆抱住猫不放,笑着问:“小臣方才过来,不当心听见殿下同大总管说话,您要见小侯爷周予安么?”
春愿警惕地上下扫了眼裴肆,忽然手重重地拍了下石桌子,朝邵俞斥道:“你这总管怎么当的,府里守备这般松散,如今本宫说几句私话都叫人听去了!”
邵俞从未被公主训斥过,立马跪倒在地,连连认错,不满地瞪了眼裴肆。
裴肆上前一步,笑道:“这事赖不着总管,是小臣今儿过来前,先去了趟勤政殿,陛下晓得小臣来公主府,特叫小臣给您带了些点心,皇命在身,那些侍卫自不敢拦。”
裴肆将食盒往起拎了拎,笑道:“听说殿下喜欢吃栗子酥,小臣在来的路上……”
“我最讨厌吃栗子酥了,什么玩意儿,喂猪的吧!”春愿再次厉声打断裴肆的话,挥了挥手,“行了,你把点心盒子放下,回去给陛下复命吧,就说我很好,叫他不要担心,请他务必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最近天冷,让他记得添衣。”
“是。”
裴肆忙应了。
他倒不解了,刚才只不过提了一嘴栗子酥,她怎么忽然发这么大脾气。
忽然,裴肆想起了唐慎钰,记得前不久在街面上遇见了那人,正巧碰见他在买栗子酥。
难道……她喜欢吃栗子酥,是因为唐慎钰爱吃?那么……
裴肆耳根子发烫,这小半年他日日吃栗子酥,竟,竟……裴肆气得慌,但并未表现在脸上,眼里的寒意怎么都遮掩不住,他把食盒和猫一块放在地上,行了个礼,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又匆忙折回来。
这次,他径直走上台阶,停步在春愿面前。
春愿心里还是有些畏惧裴肆的,见他这般盛气凌人,她身子不由得往后撤。可转而一想,她连死都不怕,干麽要怕他!
“你想干什么!”春愿抓住铁筷子,瞪向裴肆。
而这时,邵俞忙冲过来,挡在公主前头:“这可是公主府,提督在外面横行霸道惯了,怎么,竟要在公主府行凶么?”
“邵总管的忠诚和当初在佛堂一样。”裴肆不屑地讥讽了句,他躬身给春愿行了一礼,蹙起眉:“殿下,这本不关小臣的事,但小臣记着今夏您驱蛇救了小臣的性命,所以,小臣有几句关于周予安的事,不得不给您说。”
“什么事?”春愿问。
裴肆瞅了眼邵俞:“小臣不信任大总管,请他退下。”
邵俞气道:“咱家受皇命服侍公主,裴提督,请恕咱家不能从命了。”
春愿本不愿和裴肆单独相处,她牢记唐慎钰当初教的,见到这条毒蛇,一定要绕着走。
但听见这毒蛇说起了周予安……
春愿端坐起来,下巴朝外努了努,对邵俞道:“你回沉香斋,把我那条大红的披风拿来。”
邵俞不愿走:“可……”
“去!”春愿喝了声。
邵俞瞪了眼裴肆,不情不愿地退下了。
这时,凉亭便只剩下两个人。
实在是太过安静,铁网上的鹿肉许久未翻面,被烤焦了,发出黑灰的烟,并且嘶嘶作响。
裴肆忙挽起袖子,用铁筷子把烤焦的夹走,又往上头添了几块生肉。
“你要说什么?”春愿看了圈四周,“现在跟前没人了,说吧。”
“殿下倒是心急。”裴肆熟稔地往肉上刷油,笑着问:“小臣先问殿下一句,您为什么要给周予安下帖子?”
春愿想起裴肆这一年来种种阴毒狠辣的行径,担心这人又假装恭敬,实则私下要算计她,她手撑着桌子站起,不耐烦道:“你不说算了,我也没兴趣听了。走了。”
“殿下怎么又恼了?”
裴肆横身拦住女人。
原本,他想趁机多和这假公主说几句话,试探着,将来能不能争取为他的棋子,没想到她防备心这么高,这么……厌恶他。
裴肆忙笑道:“小臣猜猜,您和唐大人非常痛苦地分开,难不成,您看小侯爷是唐大人的表弟,故意亲近小侯爷,去气唐大人?”
“别乱说。”春愿淡漠道:“当初是小侯爷接我回来的,这回他祖母过世,我没有慰问,已经很失礼了,老朋友见一见,提督觉得不行?”
春愿以为,这条毒蛇要拐弯抹角地打太极,套问她什么。
谁知,这人摇了摇头,非常直接地说:“您最好不要见他。”
“为什么?”春愿皱眉。
裴肆抬臂,请女人入座,他将烤好的肉夹在她面前的碟子里,又备好蘸料,正色道:“那小臣就不兜圈子了,之前小侯爷曾找过我,说他表哥见不得他好,一直打压他,他想要在我这儿谋个差事,但当时大娘娘和首辅党正别着劲儿,我认为他不可靠,便拒绝了他。殿下可还记得,小侯爷今年五月失踪的事?”
“记得。”春愿坐直了身子,脸色和缓许多,她端起酒壶,从盘中翻起两只酒杯,满上**酒,给裴肆推过去,笑道:“这是本宫今年亲自酿的酒,提督请尝尝。”
“多谢殿下赐酒。”裴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连连赞赏:“香而不俗,还有股子花香呢,小臣斗胆,再跟您讨一杯喝。”
春愿十分厌烦这人卖关子,她又给他添了一杯,温声问:“提督刚才说周予安五月失踪,这里头难道有什么玄机?”
“殿下说中了。”裴肆小口喝酒,品咂着香醇滋味,低声道:“六月小侯爷回来,据说是半路被蛇咬了,受了重伤。小臣有个属下,前年调去了青州通县,数日前,他有事回京,顺道拜会了我,同我说……”
“说什么?”春愿有些紧张了,凑近了听。
裴肆斜眼瞧去,她并未戴耳环,耳洞小小一点,耳垂子上还有颗小痣,身上不知搽了什么香,淡淡的,很好闻,他立马别过眼,屏住呼吸,轻声道:“那人说,在五月时亲眼看见小侯爷在通县的百花楼嫖.妓。”
春愿手掩住唇,睁大了眼:“那这么说来,这人根本就不是失踪,去纵情声色去了?!”
“对。”裴肆笑着点头。
春愿望着裴肆,摇头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他祖母因为担心他,出了意外身亡,他怕担责任,被天下人唾骂,就,就故意做出被蛇咬的假象?”
“您睿智。”裴肆欣赏地看着小春愿,不愧是唐慎钰挑中的棋子,果然聪明,若是能为他所用,经他调.教一番,那可会变成一把无往而不利的美人刀啊。
“不仁不孝的东西!”
春愿啐骂了口。
她想起了小姐,就是因为这狗东西贪色,撇下小姐去和玉兰仙鬼混,害得小姐被杀身亡。
春愿不由得红了眼,又掉泪了。
“您怎么了?”裴肆晓得她肯定想起了沈轻霜,忙掏出自己的帕子,递过去:“殿下您没事吧?”
“没事。”春愿没接帕子,自己用袖子抹去泪。
裴肆失落地抿了抿唇,默默将帕子收回去,温声道:“这样的人,和畜生无异了,所以小臣方才听见您要给他下帖子,没忍住,一定要提醒提醒您。”
“多谢了。”
春愿举起酒杯,朝他敬了下,这个消息非常有用。
她心里畅快极了,总算听见件不错的事,等她核实查证后,还愁周予安不死在她手里?
蓦地,春愿发现裴肆正盯着她笑。
“你笑什么?”春愿被他这阴恻恻的笑弄得浑身发毛。
“小臣是高兴。”裴肆温声道:“小臣已经很久没看见您笑过了,这样就很好,陛下也能放心了。”
春愿不冷不热地嗯了声,上下打量裴肆,眉梢上挑:“恕本宫直言,提督会这么好心?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到底有什么目的。”
“您果然冰雪聪明。”裴肆朝女人抱拳,笑道:“那小臣直说了,小臣是皇家的奴婢,效忠大娘娘,可眼看着陛下越来越强盛,而太后总有老去的一天。小臣当初做了些错事,得罪了陛下,也得罪了您,所以若是小臣将来有什么不测,还请殿下在陛下面前替小臣美言几句。”
“我就说呢。”春愿撇撇嘴,“行吧,我会替你说几句好话,但不能给你保证别的。”
“有您这句话,小臣已经很高兴了。”
裴肆心里十分欢喜。
这时,邵俞拿着披风过来了。
裴肆知道自己不能多待了,他起身,恭敬地给春愿行了一礼:“那小臣就告退了。”
刚走了两步,他忽然停下,转身低声对女人道:“万首辅最近在重提周淑妃的案子,您现在明面上是淑妃的女儿赵姎,他肯定会找您,小臣建议您,快快乐乐的做公主,千万不要掺和进党争里。您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派人知会小臣一声,小臣定会给您办的妥妥帖帖。”
“哦。”春愿点了点头。
她有些不敢相信,这话居然能从裴肆嘴里说出来。
不对,以她对裴肆的了解,这人绝对有什么阴谋,反正不要信他,少见他。
春愿打了个哈切,挥了挥手,“我困了,要回去睡午觉,你赶紧走吧。”说着,她忽然起身:“那个……上次鸣芳苑打了你,别放心上。”
裴肆一愣,柔声道:“无碍,小臣从未怨恨过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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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怕有些小天使屏蔽作话,所以把以下的话放在正文末尾。
感谢各位小天使一路追文到这里,看到这里,大都是真心实意喜欢这本书的,思前想后了许久,还是觉得得和各位提前说一句,原本我可以把缓和处理现在的剧情,但行文至此,人物有了自己血肉和行事逻辑,所以之后,会出现比较“狠”“毒”的剧情,主要集中在裴肆身上。
在此,先跟大家预警一波,之后部分剧情会很狗血,会虐,也会有糖,本文最终HE,大家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要不要看,不勉强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