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问一问细节,但显然此刻的她和苏鸣舟都不适合深谈。

“那女子几乎与你一模一样,细细回忆的话,有一个气味儿。”

“那张脸与我一模一样?”

“九成九相似。”

“气味儿有些熟悉,不是脂粉香,也不似花香,但我暂时还没有想起来在哪闻过。”

步轻寒沉默了,她无法开口,灼焱亦是出自她手。

两种都是让人活受罪的剧毒,但此刻都报应回来了。

能弄到这两种药的人不多,易容能以假乱真的更是屈指可数。

“起初污蔑我退婚的人,也是易容,这两件事会不会有所联系。”

苏鸣舟思忖良久:“或许是你认识的人,因为仪态举止毫无破绽…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她轻笑:“王爷,别那么草木皆兵,我没有那么敏感。但你说的也是重点。”

绥京最了解她的除了采菱便是苏鸣舟。

苏鸣舟那是什么眼神,竟然都没有看出破绽,那冒充她之人能耐可见一斑。

像极了那夜迷茫中一样,一只大手轻缓有规律的拍着,催她入了梦乡。

清晨回到步国公府,不出意外的被老太太罚了,罚跪祠堂不说,还要断水米,老规矩了。

她虽睡眠充足的,但那么多血也不是白流的,气虚的很,半个时辰都没有撑到。

据说是步华逐闯进祠堂将她抱回院儿的。

“你脖子怎么回事,父亲为难你了?”

她特意穿了件立领的衣衫,勉强能遮住,此刻却有些松了:“无事。”

“兄长可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为何你变了副模样?”步华逐满目疑惑。

她曾经给步华逐搭过脉,没有什么问题,至于脑子,她还是觉得是失心疯了。

曾经的痛苦都在,此刻的疼爱,亦是真的,她有些头痛的闭了闭眼。

“我身子不适,请回吧!”

“李残阳,那毕竟是表兄,你不该…”

她冷嗤一声:“怎么?”

“你该打死在府中,不该扔到外面丢人现眼。”步华逐与她相似的眼睛中尽是凛冽的杀意。

失心疯了也还是死性不改,哪有这么护短的,她摆摆手,撇过头去不再看步华逐,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步华逐和步照堂回来的第二日,李家人上门了。

不是李松,而是李家的二老爷,李椿,也就是李残阳的父亲。

一身白孝,老泪纵横。

她混在人群中,立在祠堂外,望着排位前并列而跪的两人。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她倦倦的打了个呵欠:“我不需要你的机会,自归来后便缠绵病榻,父亲是知晓的。”

“即便是你,也无妨,你马上要大婚了。”

她冷笑连连:“两位兄长都认了,关我何事?”

李残阳死了,命中七十四刀,李家人上门,步华逐与步照堂坦坦****:

“辱我妹妹者,死不足惜。”

这场兄妹情深的大戏,若非她是主角,当真是要热泪盈眶了。

李家二老爷不依不饶,李椿不走仕途,几个儿子也不成器的很,颇有几分破罐儿破摔的意思。

步惊山下令,两大侍卫执行。

鞭鞭见血,皮开肉绽,两个纨绔子弟竟无一声哀嚎。

她猛然一颤,一个被她忽略的问题逐渐浮现上来…

采菱在她身后,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不适:“姑娘,你怎么了?”

“住手!”李氏披头散发的挤了进来,鞋子都掉了一只,像极了疯婆子。

“啊!”一声惨叫,鞭声停了。

“小妹,你的儿子杀了我的儿子啊!”李椿满面泪痕。

李氏仅仅的抱着步华逐:“不是远山,是那个怪物,一定是她杀的人,那夜阳儿是进的那个怪物的院子。”

李椿顺着李氏指的方向,看到了她。

精致的眉眼中满是淡漠,这一刻时光仿佛倒退回了十八年前…

李椿后退了一步,踉跄倒地,右耳上的红斑,那么清晰,那么熟悉…

“次兄,快请医者。”

步轻寒用帕子按了按右耳上的淡红,眼神却沉了几分。

两位气息奄奄的公子被抬回各自的院中,人群自然也就散了。

这件事来得快去得也快,死的时辰到了结,不过三日。

两日后,采菱躬身禀报:“国公爷许了李家二老爷三万两银子。”

李残阳短暂的生命随着这三万两,同时落幕,化作一捧飞灰,随风消散了。

报应不爽啊!前世,这衣冠禽兽可没少祸害好人家的姑娘,今生算是还债了。

步轻寒将亲手熬得汤药装进水囊中。

采菱欲言又止,明显有话要说。

“跟我了有些日子了,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王爷说想等姑娘好些了去给他把把脉。”

她敛下眸子,望着煌煌烛火:“待我好些吧,风寒,兄长们受刑时,又受了些子惊吓,得养养。”

苏鸣舟听到采菱的传话,也并未多言,只是觉得近几日的药,异常的苦。

手不自觉的伸进了罐子里,却发现罐子已经空了。

心中不觉好笑,当真被养的娇气了。

苏鸣舟不知道的是,接下来的日子里,药只会越来越苦。是心中的苦,但他当下并没有深思。

腊月二十六,倾泻般的大雪覆盖了绥京。

“约莫是今年最后的一场雪了。”步轻寒裹着厚重的裘皮,在院中赏梅花。

采菱生怕冻着她:“主子,您想看,属下给折回去就是了,哪有这种雪里找梅花的?”

“这片梅林,生命力真强,当夜毁了七七八八,现在又在茁壮成长了。”

似是感慨般:“如今这世道,人命连草芥都不如,梅花尚有一线生机。”

“五姑娘,抚远王爷来访。”

四轮车滑动的声音愈来愈近,她往庭院门口迎过去。

“给王爷请安。”

苏鸣舟伸出来的手就那么僵在了那里:“何时这般生分了?”

她也愣了片刻:“高门大院最磋磨人不过,王爷里面请。”

正屋中茶香袅袅,熏香馥郁,勾缠在一起,绕出了家的味道。

“王爷请喝茶。”

苏鸣舟轻嗅茶香:“白毫银针,倒是不像步家的。”

她浅笑:“还真不是步家的,王爷好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