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日子不见,你怎的不见长胖些,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是啊,好些日子了,她这一病,‘病’了十七天了。
苏鸣舟将手腕放在桌子上。
她下意识的去摸脉,却被握住了手。
“另一个。”
苏鸣舟先小心翼翼的查看了她掌心的伤痕,又将小小的双手拢进粗糙的掌心,轻轻地哈气。
呼吸热热的,喷洒在手上,落在了心里,烫到了脸颊耳根。
“你不来,我有些不惯了。”
她轻笑出声:“不是讨厌我的时候了。”
四目相对,一触即分。
没过脑子的话就那么秃噜出来了,赶紧岔开话题:“中午要不要留下用饭?”
与其说一同用饭,不如说一同尴尬。
苏鸣舟沉默寡言,步轻寒也不似之前的喋喋不休。
两个小丫鬟为她们布菜,一顿饭相当的沉默。
临别前,苏鸣舟压低声音说:“严寒难耐,我腿疼。”
“回吧,我改日去给你看看。”
那夜,她说,她想救的人是王爷,其实说谎了。
傍晚时分,她踩着落日的余晖,踏进了西苑。上次揣着十万两离开,仿佛就在昨日。
“寒儿,这般冷,你乱跑什么?”
她也没甚好顾忌的,抓住了步照堂的手腕,随后放下,掀开他的被子和里衣。
半月过去了,伤口没有一丁点要愈合的迹象,虽未溃烂,但红肿异常。
她将一瓶金疮药放在桌上转身就走,却被拉着了衣袖。
“寒儿,我那日做了梦,梦中,我伤害了你,现在我想要对你好,想要好好赎罪。”
“那就赎吧。”她语气淡淡的,不辨悲喜。
当晚,起了风,又覆上了一层雪。
“主子,三公子的药,出自国公爷。”
她冷笑出声:“差不离儿了,即便不是他动的手脚,他也是知情的。”
“三公子的资质不比四公子的差,且都是步家血…”采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闭嘴。
“步家最不值钱的就是血脉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呢?”
那日,她忽略的事情,今日终于补齐了。
两个草包纨绔怎么会变成硬汉?其实很简单,就像她一样:
处处逢迎讨好,只为血脉亲缘,一朝重生,变得狠辣无情,或许他们是,也或许不是,但于她而言,都无甚区别。
采菱了解主子,她每次望着窗外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就是想要出门了,但主子不说,采菱也不会提醒。
夜半,炼桁送来了些卜念知亲手做的糕点。
‘采菱’冒着大雪出府了:‘主子想吃酥酪坊的点心了。’
静安堂,步轻寒换了另一张人皮面具,出诊看病,目的地:李家。
若说已故的李残阳是色欲熏心,**邪之人,那今日的病人就是名副其实的种马。
李残光,伤害了他阿姐的畜生。
“神医总算来了,快快有请。”曾经冷面阎王的一张脸,现在极尽谄媚的人,是李松。
满地头发的房间内,飘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她当即退了出来:“将病人抬出来,我不喜异味儿。”
满脸脓包,头发揪的一块一块的,脖颈、手上都是抓痕,触目惊心的。
“神医瞧一瞧,小儿的病可能治?”
她笑意加深:自然,一切的清算才刚刚开始,着什么急?
不消多看,她就洋洋洒洒地写了药方。
李松咋舌,虽是嫡长子,但治个病难不成掏空家底子?
只见神医皱眉,面色不善的不住摇头:“令郎身上沾了不干净的病,莫说接触了,空气都是会传染的,不大好。”
“那该如何是好?”
她掩住口鼻,退出了庭院:“令郎需要药浴,李家人丁兴旺,怕是草药不齐,便以药渣儿煮水,擦拭身子。”
“莫不是所有人都要擦洗?”李松不可置信。
她也不再多留,边走边说:“但凡接触过的,见过的都要擦拭,否则,当与令郎一般。”
当日午后,李家仆人开始在绥京各大药堂抓药,究其原因,是主子们多数都病倒了。
夜半,沁凉夹杂着清苦,推门入户,烛火小面积地映在榻边,刚好可以看清榻上之人的面容。
步轻寒将药分装两碗,小碗中约莫两口,采菱一口饮尽。
“我的身子不能饮你这次的药,王爷见谅。”
苏鸣舟明明该怀疑她的,此刻却莫名的安心,即便无人试药,好像也愿意相信她。
放下碗,握住了冰凉的手:“怪我思虑不周,夜里寒凉,劳你奔波。”
她浅浅一笑,坐在塌边,由着粗糙的掌心传给她温暖。
“我们即将大婚,你不该与旁人走的过近。”苏鸣舟有些别扭。
她何尝不知,苏鸣舟指的是昨日的茶,亦是送茶之人。
其实此事她当真冤得很:“我可是清白着呢!”
“咳咳…”
“不是你想的那样,靖王的确登门过几回,我一直病着,自然没有见过的,至于白毫银针,都是府中分给我的。”
她觉得不妥,继续解释:“我虽不是养在名门,但也懂得礼义廉耻。”
苏鸣舟将小手拢近了些,轻轻哈气:“是我不好,说错话了。”
她轻笑出声:“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哄小孩子啊!”
哄小孩子吗?好像还真的是。这孩子比他整整小了八岁呢!
“日后我就把你当成我小爹,委屈的时候,就像上回一样,扑到你怀里哭一场。先说好,我哭完也不给你洗衣裳。”
苏鸣舟:前些日子还说是未来夫君,怎么转眼间就成小爹了。
小爹就小爹吧,但父爱如山,他不能如此下去了,他要护着这小丫头。
大年宫宴。
沉寂了整个冬天的皇宫,在爆竹声中宫门大敞,笑迎来客。
七彩纱衣,妆容精致的小宫女在前引路,倒颇有几分人间仙境的模样。
步轻寒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身侧同行的姑娘。
身形高挑,偏瘦,容貌不及美艳,却清丽至极,眉眼间藏着淡淡的忧伤,更多的是从容,标准的当家主母。
这人却尚未出阁,是步国公爷深居简出的二姑娘,是她的二姐。
“五妹妹今日穿的可真好看。”步照霜扯了扯她身上的云锦。
她浅笑应和:“王爷眼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