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水巷的意见不起眼的小门户,掌柜在院中来回踱步。

来人很急,连门都顾不得敲,直接飞了进去。

“东郊的庄子旁发现了一个小孩。”

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小丫头,约莫六七岁的模样,怯生生的蹲在角落里。

“小妹妹别怕,把你看到的,知晓的都告诉姐姐,日后姐姐不会让你忍饥挨饿的。”

小丫头磕磕巴巴的说了,大约就是她喜欢在庄子外等剩饭剩菜,有一回在墙边打盹,听见了里面的声音,她好奇的等着,发现戳了一个洞。

伸出了一只枯瘦的手接雨水喝,她将自己的半块干面饼递了进去,那人给了她这个。

方形的印章,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雄鹰,内章是养父的命讳:卜千树。

小丫头说里面只有一个苍老的男人的声音,没有别的声音了。

那个人,应该就是阿爹。

掌柜的连忙说:“小主子,庄子的确是步惊山名下的,属下派人去了,那个洞堵上了,也摸进去看了,但没有寻到卜大人。”

步轻寒心中一团乱麻,理不清头尾,阿娘的珠花,阿爹的私印,好像有一双手在控制着局势的走向。

“快撤…”她脱口而出,步惊山是故意的。

“不妨事,少主派了阿楠过来,几经周折到了这里,旁人暂时追不到。”

她松了口气,但心下不安的紧,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荷香苑灯火通明,

她的闺房中此刻坐着一人,她知晓暗处有很多高手,插翅难飞。

步惊山手中握着鞭子,目光里有憎恨、凛冽、还有些不甘。

她不辩解,褪去裘皮,便跪在了地上。

“啪!”每一下,她都能感受到皮开肉绽,每一次都能清晰的知晓皮肉被倒刺撕扯。

她额上浸满了冷汗,唇角血线蜿蜒,她自始至终无一声哀嚎。

注着内力的五鞭落下,她立时去了半条命,莫说轻功了,连行走都是问题。

“你的确厉害,我的暗卫都不是你的对手,国公府你都能如履平地,但你的**在我手中,记住。”

步惊山扔下一瓶金疮药:“处理一下伤口,我给你三日的时间养伤。”

采菱将她抱回**,给她惨不忍睹的后背上药。

“无妨,莫哭,用这个,好得快一些。”

相似的人总是最了解的,比如杀人如麻的步惊山,知晓练武之人的底子,下手拿捏得当。

三日后,她当真是可以下床走动了,但也仅能如此。

庆侯府。

门房处的丫鬟引着她往里走,眼睛都不敢多看一眼。

因太医经常出入,苏鸣舟的院中多了两个小厮,相较多了几分人气。

她坐下调整了下呼吸,半响扯出一个苍白的笑,转而看向了采菱和连野。

苏鸣舟一抬手,众人退下,他自己摇着四轮车到了她面前。

一个泛黄的信封落在手中,她不解的看向苏鸣舟。

“大半夜的来我这看书,我想你应该是想进我的书房,想拿的东西也显而易见了。”

许多话哽在喉头,不知如何开口,不知该说什么。

“回去就可以交差了,就当感谢你的陪伴了。”

两行清泪涌出,后背尚未愈合的伤口叫嚣着撕心裂肺的疼,疼到无法呼吸。

她将额头抵在苏鸣舟的肩头,无声地哽咽,渐渐小声啜泣。

苏鸣舟的拳攥在了一起,又松开,轻轻地顺着她的长发。

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第二次,在别人面前破防,在别人面前毫无地方的睡着。

临走前,那封信到底是没有带回去,只是带回去了一些草药。

苏鸣舟凝望着窗外,看着那道身影逐渐消失,他松手,将那封信丢入火盆,化为灰粉。

“主子…”长风伸手就要捞出来,却见主子从枕头下有拿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信封。

另一边的步轻寒,并没有回府。

樊街热闹非凡,两侧摆着各种各样的小摊儿,虽不及麒麟街繁华,却更多了几分烟火气。

糖人,糕点,果脯,蔗糖…一路逛下来倒是买了不少东西,但都是吃的。

“花了二十两了,差不多了。”再买下去,采菱都没办法扶她了。

步轻寒点头,转身往回走,在首饰摊子上买了些廉价的首饰,堪堪将一百两花完,方打道回府。

步照堂迎在前院,见她满头冷汗,便上前扶她。

“多谢。”她并没有拒绝,或许是因为这几日的汤药,或许是因为身体太吃不消了。

“你若不愿唤兄长,可叫照堂、也可唤表字玉山。”

漫长的蜿蜒小路,似乎看不到尽头,而在下一个转角,她似乎就可以看到前世那个面目狰狞的步照堂。

低头看向右手上苍白纤细的指头,断指之痛犹在,步照堂前世断了她三指,断了她的行医之路,绝了她的千面狐。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我纵有不是,而今愿与妹妹重修旧好,我们终究血脉相连啊!”

步轻寒抽了抽被扶着的小臂,未果。

“我想,今晚时分,你会乐意唤我一声兄长的。”步照堂停在荷香苑门口,音落潇洒离去。

她心中更加骇然了几分,很是不安,为什么呢,明明前一日还要以猫吓她,后来就百般讨好,要修复亲缘,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多日,她不敢深想。

门户紧闭,将尘世喧嚣隔绝在外,静的像是落进了另一处人间。

拔下发髻上的廉价珠花,将最大的一颗珍珠掰下来,在烛火上炙烤‘喀嚓’一声,珠子分成了两半。

黄豆大小的黑色小球落在掌心,不过一瞬,掌心就空了。

“主子,多食伤身,当下虽不自在,好歹可养身子。”采菱将药丸收了起来。

“属下明白主子着急,但此刻即便主子武功盖世也做不了别的,不若养精蓄锐。”

步轻寒心中清楚,也不再执拗了,而她并不知道,此刻的妥协,会在多后付出惨痛的代价。

褪下衣衫,准备上药的时候,另一个纸条从她的衣袖中滚了出来。

‘李家约莫明日午后入京,携一女子,三分肖像卜大人,疑是卜念知。’

阖上眸子,她看到的是一具干枯苍白的尸体,隆起的小腹下满目殷红,一尸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