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从指缝中轻缓地滑过。

眨眼间又是半个月过去了,一切平静得几乎显出几分诡异来。

云小箐称之为‘暴风雨前的冷空气凝聚’。

这期间,乳母邓妈妈伤风感冒早好了,也会经常过来小姐屋中侍奉,一来二往的,彼此熟识了,才将之前隔阂渐渐抹去,嫣容还调笑说:“妈妈您要再不来,咱们小姐可都不认识您了!”

邓妈妈也乐了,笑呵呵地回答:“哪能呢,小姐可是吃我的奶 子长大的,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么?你这丫头,小嘴可别乱说话!”

云小箐掩了口,两只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笑得花枝乱颤。

心下却抽风般轻微地收紧。

她改口了……对她的称呼由‘姑娘’变成了‘小姐’,对自己的称呼由‘奴才’变成了‘我’……

更何况,正常来说,婴儿也不过一岁之前才需要母乳喂养,她却说‘小姐可是吃我的奶 子长大的’……

呵呵,这近乎套得不动声色啊。

云小箐眼中光芒沉寂,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却止不住一声叹息。

无论如何,同这位妈妈之间的感情怎么也亲不起来。

不过每天清晨天不亮云小箐去船头晨练,她都会跟过来,帮忙端茶送水,拿件大氅什么的,手脚很是勤快。

有邓妈妈跟着,嫣容倒也放心,这天冷,她也乐得同樱红多睡一会再起来。

邓妈妈 的笑容虽然和蔼慈祥,一双眼中光芒却特别明亮。

云小箐看不清那双眼中究竟掩藏着什么,直到某一天晨练完毕,邓妈妈递斗篷过来,顺手环住她的身子,将一张迷香浓郁的手绢捂上她的嘴唇!

“呜……”云小箐屏住呼吸,拼命挣扎,无奈邓妈妈体格壮硕,她又刚消耗了太多的体力,一时间竟有力竭之态。

并不算十分出乎意料,可是真的遇上了,她仍止不住有些许伤感。

清晨的甲板上,一直是寂静无人的,她选在这种时候动手,自然再好不过。

当然,前提条件必须在对方毫无防

备的情况下。

如果不是云小箐早已暗中部署好对策引蛇出洞的话,很可能这一回真真就要丧命在她的手上了!

邓妈妈一边拿浸了迷香的手绢用力捂住云小箐口鼻,一边沉声冷笑道:“小姐,别挣扎了,安心去吧,啊,你可别怪我,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

正说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紧凑的脚步声,邓妈妈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回头,刚好听见手持长剑的杨恺横眉怒目厉喝一声,旋风一般冲过来,高举手臂,劈头盖脑往她斩了下来!

邓妈妈吓得连手中挟持的小姑娘也无暇顾及了,慌乱中条件反射地抬起右臂,想要护住项上人头。

这一举动,无异于螳臂当车。

杨恺剑眉一拧,‘唰’地一声,齐齐将邓妈妈整条右臂削了下来!

殷红的鲜血喷薄而出。

邓妈妈发出凄厉的惨叫,往后一仰,痛得倒在甲板上昏死过去。

云小箐虽然挣脱了邓妈妈 的束缚,却由于已吸入过多的迷香,也渐渐感觉头昏脑胀,‘噗通’一声跌倒在地。

看见杨恺,她本还想多说两句什么,张了张嘴,却一个音也没发出来,眼中神光涣散,渐渐不能聚焦,挣扎了两下,便再也支撑不住,渐渐晕厥过去了。

???

云小箐一直认为,中国古代年间,除了万恶的封建剥削制度吃人不吐骨头之外,最恐怖的无过于那一整套惨绝人寰的刑罚了。

也正因为如此,要一名寻常妇人乖乖招供,实在是太简单的一件事情。

邓妈妈下狱之后,云小箐一次也没有去看过,不是狠心,而是不忍。

虽然不忍,却并没有阻止。

在她看来,本尊香消玉殒,自己穿越时空,实际上那邓妈妈 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欺上害主的罪名,就算为了祭奠冤魂,让她受点活罪,也是应该的。

第二天午后,云小箐便收到了杨恺送来一张邓妈妈 的招供词。

其中大意说的是:因为云家老爷膝下,只有云小姐一名嫡出女儿,孙姨娘唯恐往后老

爷仙逝,云家家产尽落入小姐夫家,自己侍奉老爷半辈子,晚年却落得被撵出家门的下场。

于是,孙姨娘为了永除后患,暗中赏了邓妈妈许多好处,唆使她在旅途中除掉云小姐,邓妈妈一时贪财心切,这才一失足成千古恨。

云小箐看完,轻轻点了点头,随手取下耳垂上一对赤金镶红珊瑚坠子,又摘下皓腕上一对青翠欲滴的玉手镯,赏了杨恺,笑道:“若不是杨管事及时拔剑相救,我这条小命怕是早已丢了。”

杨恺惭愧不已,见状忙不迭连连推辞,最终到底被云家小姐诚意所动,这才感恩戴德地收下来,许诺:“往后若有得用杨某之处,云姑娘尽管吩咐,杨某定当效犬马之劳。”

云小箐就笑着客气道:“杨管事严重了。”

杨恺告退,云小箐令樱红送客。

又吩咐嫣容铺纸研墨,自己坐在书桌前,提笔起草一封家书。

从房间中残留下来的一些文稿中,云小箐注意到本尊因为年纪尚幼的缘故,一手毛笔字写得也并不怎么样,和自己这用惯了钢笔、原子笔的差不多半斤八两,所以她只需要端端正正将一个字写下来,看上去不太过打击人的视觉,就足矣蒙混过关。

自从邓妈妈第二次暗杀小姐未遂入狱以来,嫣容一直愁眉不展,总觉得这件事都怪自己太过掉以轻心,不然怎么也不会害得小姐再次陷入危机之中险些丢了性命……昨儿一整夜她就翻来覆去难受得睡不着觉,如今更是顶着两大熊猫眼,一脸垂头丧气的神情。

“我就没想通,”嫣容一边研墨一边叹息道:“那邓妈妈平日里看上去挺和善的呀,早年间不是还为了小丫鬟主动承担责罚的么?像她这么一个人,怎么现如今竟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事儿来……”

“哎呀,我的好姐姐,你难道还没明白过味儿来么?”听得云小箐不由得轻声笑了起来:“什么‘主动承担责罚’,那根本就是孙姨娘背地里为了‘曲线救国’给人灌的迷魂汤罢了!”

“啊?”嫣容听小姐这么一说,不由得大瞪着两眼,抬起脑袋一脸疑惑地望着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