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中古树神、森林母题及外来影响

一位在中国民间考察多年的德国民俗研究学者指出：“中国人不喜欢森林也是可以理解的。森林给人以阴森可怕的感觉。只有在遍地是田地的平原上人们才感到心情舒畅，而且平原上有许多小树林。中国人走到哪儿，哪儿的树木就被砍倒。所以森林总是阴森可怕的、神秘莫测的，那里生存着妖精和动物。在农民看来，就连上层人物也不过是个富农罢了。……”[1]农耕民族常毁林造田，不注意森林保护的价值，但若只着眼于此，仍未能从深层次上了解中国古人树木观念及有关伐树的体验感想，并不全面。

树神传说，不仅是一个人所惯道的社树崇拜问题[2]，其在古代中国的生态叙事里，当以中古以降的伐树受惩故事为核心构成，体现了人树之间错综复杂的物我关系，在外域佛教观念触发下，它展示了作为被损害者的树神，如何对来自人类的毁灭性伤害无比愤慨的心态，实际上这正是中国古人对于以树为代表的生态环境被破坏的危机感，集中而又深切地关注和反思。

[1] ［德］艾伯华：《中国民间故事类型》，王燕生等译，第439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

[2] 这方面探讨较早并加以体系化的是天津社科院赵沛霖先生，参见其著：《兴的源起——历史积淀与诗歌艺术》第一章第三节《树木兴象的起源与社树崇拜》，第36-48页，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