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曾紫乔之后,袁润之发觉事实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小乔除了失忆之外,基本上和以前一样,只不过在面对曾师兄的时候,稍稍有点差别。以前小乔面对曾师兄,温柔体贴,贤良淑德,而现在是以把曾师兄气得死去活来为生活目标。她曾一度膜拜小乔,要做一个小乔那样比女人更女人的女人,现在她更加膜拜小乔,什么时候她也能像她那样把纪言则气得死去活来。

一想到这个男人,袁润之就郁卒,连着三天晚上都奔去小乔的家里噌吃噌喝,目的就是躲避他,同时也会为了是否怀孕一事而惴惴不安。

说来也怪,纪言则就像是配合她一样,跟着沉默了三天。白天在公司,同一个办公室,除了吩咐她工作,他的眼神里绝对不会流露出任何异样情绪。

她将他的衬衫还给他,他除了“嗯”一声,什么话都没有说。

就在她以为他要她当他女朋友的事忘掉之时,到了下班,突然收到一条短消息:“19:00,吃饭,21:00,看电影。其余,待定。”

盯着手机屏幕,她的脑袋短路了起码数十秒才回过神,然后又不确定地再次翻看一遍,署名确实是纪言则。

今天刚好是周末,他……这是在邀她约会吗?怎么看都像是会议日程安排?

“明天是不是还要提交会议小结啊?纪总?”她没好气地回了一条短信。

她收拾好东西,刚走到电梯门口,便收到短信,打开一看,差点没吐血:“少于3000字扣工资百分之十。”

不知道是不是桑总私下传授他经验,现在做什么都直掐她的死穴。

她咬着牙,横横地按着手机键:“进入约会计时,时价200。”

很快,那边又回过来:“越南盾,批准!”

看着这五个气,原本一肚子气莫明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丝毫没有觉察自己的嘴角正不由自主地向上轻扬。

到了地下停车场,她正要开车门,听到身后一阵汽车喇叭声。

回转头,她看到几米开外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宝马。

透过车前窗玻璃,她看到他的头略略偏了下,示意她上车。

她缓缓走过去,扬起纤细的下颌,高傲得像个女王:“哎?你,应该给我开车门吧。”

第一次约会,怎么也都要拿一下乔吧。虽说假装他半年的女友是为了“还债”,但反过来想,也是他在求他,要是不好好端一次女王的架子,太对不起自己了。

纪言则的嘴角**,脸上隐隐泛着一团黑气,内心挣扎了几秒,终是下了车。

脚步刚落定,他便一把抓住袁润之的手腕,拉过她,将她塞进了副驾座。

袁润之惊诧地尚未回过神,车子已经起步。

车子飞快地行驶着,车内寂静一片。

袁润之支起下巴,无聊地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

“想吃什么?”纪言则突然开口。

虽然一个人在脑子里想着他会带她去吃什么,可是当他这么突然一问,袁润之也懵了,所以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随便咯。”

突然,车子一个急刹,接着一个急转弯,驶向反方向。

袁润之的身体跟着向前一冲,接着头又撞向右车窗,她痛得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悲鸣地看他:“老大,下班高峰期,你要不要挑这种时候飙车技啊……”

纪言则一手支着车窗,一手扶着方向盘,斜睨了她一眼:“提前做下运动,待会吃得时候容易消化。”

袁润之无力地翻了翻白眼。

车子很快驶进一个幽深的小巷,袁润之看着两旁密集的住宅区,不禁疑惑。刚想问他究竟带她去哪吃饭,车子便停了下来。

下了车,她抬头看到面前是家店门很小的饭店,仿古式的木制招牌上写着两个苍劲有力的毛笔字“随便”。

她无言地身体向后一缩,靠!还真有家店叫“随便”,居然还能被他挖到。

“走吧,广东菜。”纪言则率先进了店门。

她鼓起腮帮,耸了下肩,跟着他一起进了店内。

店堂就跟店门一样,很小,紧凑地只能摆放七八张桌子,但生意却好得出奇,暴满。

袁润之正要问纪言则是等座位,还是换地方,这时,老板看见纪言则,立即热情地迎了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女朋友?加台咯?”

“嗯。”纪言则微笑着点了点头。

“很漂亮哦。”老板又说。

“那这顿饭是不是你今天免单?”

“没问题。我去搬桌子。”

袁润之听着陌生的语言,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两人说的是广东话。她不懂广东话,看纪言则和那个老板的样子好像很熟,不禁好奇地问他:“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纪言则瞄了她一眼:“他说你漂亮,然后这顿饭免单。”

袁润之脸一红,瞪大了眼,结巴说:“喂,你别以为夸我一句,就想我请客。以后约会产生的所有费用,全你付。”

纪言则淡淡地勾起唇角,对她的话不以为意。

不一会儿,那个老板搬了一张方桌过来,然后用普通话对袁润之说:“不好意思,桌子小了一点,但不影响用餐,先喝茶。”

袁润之抬眸看向这位老板,想到刚才纪言则说的话,脸又是一红,偷偷地看向纪言则。

此时此刻,纪言则已经开始忙碌,一会儿执起水壶,仔细地烫着小小的茶杯,一会儿又用壶盖轻轻刮去浮在茶壶上的浮末,倒茶水的时候每杯只倒一半,再回头每杯逐渐加至八成,这才将茶送至她的面前。

她瞪大着眼睛地看着他,没想到他还会喝功夫茶。她对这种高雅的玩艺可是一窍不通,面前这小小的瓷杯,不过二三钱的茶水,跟喝白酒差不多。她端起来,猛地一口仰尽。

“暴殄天物。”削薄的嘴唇淡淡地吐了四个字,只见他端起茶杯,慢慢移置鼻端,由远及近,来回反复,这才饮下茶水。

她咬了咬唇,翻了白眼:“切!喝茶就喝茶,装什么斯文。”

很快,菜上桌了,袁润之尝着原汁鸡,青蟹粉丝煲,佛手香酥骨等等,一个劲地点头称好吃。难怪这么小的店,又暗藏在住宅区内,却有这么多客人。

纪言则慢条斯理地吃着菜,时不时搭她两句。

“你怎么发现这家店的?”

“没事的时候会一个人开着车到处找吃的。”

“……”

袁润之沉默了一阵,才开始再次发问:

“你会广东话,难道你有家人是广东人?”

“不是,找吃的时候顺便学的。”

“……”

袁润之沉默N久,然后才发问:

“你不要告诉我,你每找一家店就学会了一种方言?”

“嗯,如果加上外语,差不多会二十来种吧。”

“……””袁润之彻底呆滞了,他竟然会这么多种方言,居然还有外语……

“不信?”纪言则轻锁眉头,吞下口中的鸡肉,开始狂飙方言和外语:“阿拉欢喜侬(上海),偶喜行你(湖南),懒仙憨你(河北),袄喜环栳(大理白族),俺稀罕你(东北),玛露赛金苏(高山族),Jet'aime(法语),ch'anrakkhun(泰语),arabicanaahebek(阿拉伯语)……”

“噗——”袁润之一口饮料直接喷了出去,还好纪言则闪得快,躲过这一劫。

除了外语听不懂之外,前面有几个方言,她大致能明白是说“我喜欢你”的意思,原本很美好的四个字,被他这样用这么多方言一秀,简直是大杀风景。但心中莫明觉得甜丝丝的,脸也不禁微微泛热,幸好喝了点酒,即便脸红,也不会认为她是在害羞。

她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又将他面前的饮料擦干净,忍不住问:“你究竟是为了吃,还是为了学语言?”

“当然是为了吃。”他淡定地回答。

“有你这么吃的吗?”她真是觉得败给他了,想她当年在校时,只有一门英语,就够她受的了,这个男人究竟还是不是人类……

“不好意思,鄙人天姿聪慧,不像某些人,整个语言白痴。”他夹了一筷子菜,嘲讽她。

就是那么巧,大学时候,有一次他去图书馆借资料,碰巧撞见她在图书馆K英文K到趴在桌上流口水。他随意瞄了几眼她做的习题,十题有八题做错。也就是那一次被他嘲笑天资愚钝,她猛下决心,苦读一个月,考试勉强及格。

“请求白痴做半年女友的人是白痴中的白痴。”她不甘示弱地嘟着嘴,捣弄着碗筷,埋头吃饭菜,才不要理他。

他忍住笑意,优雅地喝着汤。

两人吃完了饭,便开车去了电影院。

由于人太多,挤电梯比上下班高峰期挤地铁还要夸张。

袁润之随着前面的人走进电梯,却被身后不断涌进来的人挤向里面,正好一下子撞进纪言则的怀里。纪言则下意识地将她揽在怀里,用手臂臂紧紧地护住她,不然挤进来的人挤到她。

窝在纪言则的怀里,脸颊紧贴在他的胸口处,一种淡淡的木调香味,混着他独特的气息,直沁入心脾。认识他以来,几乎不曾在他的身上闻到难闻的烟草味,似乎有的只是这种淡淡的,能让人安神的味道。

“咚咚咚……”,电梯内十分嘈杂,此时此刻,她只能清晰地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她忍不住伸长了耳朵,聆听着他的心跳声,跟着数着拍子,一下,两下,三下……

蓦地,她的耳边传来一声极富**的低语:“七楼到了,再不下去,我们就要被人揍了。”

她惊愕地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陶醉的趴在他的怀里,双手真好死不死的揪着他胸前的衬衫。

回过头,刚才满满的电梯内,只剩下他们两人,而电梯外,一群正要下电梯的人,正等着他们出电梯。

她的脸颊微微一热,就在她想逃出电梯的时候,肩头被轻轻揽住,整个人很自然的贴在他的怀里,被带出了电梯。

她和他,就像是来这里的每一对情侣一样,无论是有什么样亲密的动作,一切都是这么的自然,让她不禁一阵恍惚,不是演戏吗?不是在熟悉彼此,保证在他外公的寿宴上不丢脸吗?为什么会这样?她还发现,自己总是会忍不住偷偷看他的侧脸,而且好像最近她的脸也特别容易发烫……

买票的时候,袁润之很想看《地狱男爵2》,可是纪言则却选择了《功夫熊猫》,理由有二,一是买完票不用等,直接入场,二是他觉得她比较适合看动画片。

袁润之无力地翻了翻白眼,看着《功夫熊猫》的宣传画,对他说:“这片子我看过三遍了,待会你可不要后悔哦。”说完,率先跑去检票。

影片播映了大约十几分钟,纪言则终于领会了袁润之入场那句“你可不要后悔哦”的精髓。

主角阿波每挑一次眉,斜一次眼,扭一下鼻,歪一次嘴,吐一次舌,他都会被摧残一下。短短十几分钟,他的腿已经被捶了七下,胳膊被掐了五下,身体已经不知被摇晃了多少下。若不是他的身体够坚强,再摇下去差不多他也要像阿波那样斜眼歪嘴地吐舌头了。

整个片长90分钟,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捡了多少饮料瓶,每次饮料瓶都会好死不死地砸中他的脑袋,然后再滚落地。

爆米花满天飞,差不多被她飞了一半的时候,他忍无可忍地夺了过来,吃起爆米花,以控制自我情绪,他不想第一次约会,因无法忍受摧残,而半途离席。

刚坚强了意志,殊知,他的胸口又被猛捶了一拳。

他深深地闭起了眼,他发誓,他真的后悔没有选择《地狱男爵2》。

出了电影院,袁润之还在不停地笑:“今天是第三次看这个片子,没想到还是会笑得这么开心。”

“幼稚!”纪言则不屑地吐出两个字。

他承认,这片子是挺有创意的,并且从头到尾没有一点狗血的爱情,但是熊猫的尾巴只会是白色的,而阿波的尾巴是黑色的,明显的超级大Bug,这是在侮辱熊猫。

“我哪里幼稚了,所有人都笑得东倒西歪,就你一个人坐得跟僵尸似的。”

“你见过僵尸能坐,很了不起。”

“喂,你别忘记片子是你选的。”

“……”死穴。

两人谁有没有再开口,突然的一阵沉默,一时间静了下来,一种尴尬不明的气氛在静谥的夏夜里弥漫。

未久,纪言则率先打破了这让人不知所措的局面:“肚子饿不饿?还想不想吃东西?”

如果他没有问,袁润之并没有觉得肚子空空的感觉,被他这么一问,好像刚才看片子的时候,笑得太过了,晚饭吃得那些饭菜,真的消化没了。

她看了看时间,都已经快十一点了,不禁有点犹疑,待会要是再猛吃一顿,那明天她岂不是要花很大的力气去减肥?

于是,她摇了摇手:“哦,不了,吃多了难消化,已经很晚了,我还是回家睡觉好了。”

琥珀色的眼眸闪烁着绚丽光彩,满心期待,却在听到拒约之后迅速黯沉了下去,下一秒,他的脸色恢复以往的冷漠平静:“走吧,我送你。”

她又冲着他摆了摆手:“我的车还在公司呢,我马上打车去公司取车,你自己——”“回去好了,不用管我。”几个字尚未出口,她的手腕已经被紧紧攥住,整个人被用力地拉了过去,然后拖向停车场。

“真的不要你送——”她一开口,就被塞进车内,再想开口,车子已经起动。

她隐隐地感觉到他的怒气,噘着嘴,手不停地摸着下巴,思考着刚才哪里惹他了,好像也就是拒绝吃夜宵和让他送。

脑子里突然一个激灵,她明白了,一定是她刚才拒绝了,所以驳了他大男人的面子。老天保佑,这半年千万别出什么岔子,万一他一个不爽,把她强暴他的事捅出去,她就别想做人了。算了,牺牲一下又何妨,面子算个屁。

她转动眼珠,看到车顶的天窗,于是对他傻呵呵一笑:“你知不知道?以前我没有买车的时候,就一直在想,以后一定要买个带天窗的。”

“我记得你的QQ顶上并没有天窗。”他说。

果然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她接着问:“没错,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带天窗吗?”

他偏过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她接着说:“因为我想要在夜晚的时候,一边开车一边欣赏天上的星星。”

“嗯,这种Idea确实也只有你能想得出来。”他的嘴角淡淡地向上弯了弯。

“可是,当我去买车的时候,被销售人员打击了。那家伙说,”她清了清嗓音,模仿当年卖车的那个人,“一边开车一边欣赏天上的星星,你想把车开到天堂去瞻仰上帝吗?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

他偏过头,扯了扯嘴角:“我的笑点一向很高,这个勉为其难。但是字里行间,我听到有个白痴在沾沾自喜。”

“你才白痴呢!欠抽!”她嘟着嘴,往他的胸口猛捶了一拳。

他闷哼了一声,然后瞟了她一眼:“我在开车。”

“就因为这样,才方便揍你。”她作势还要揍他,却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以前想揍他感觉比登天还难,现在只要伸一伸手,便能心想事成。

刚好遇到红灯,他伸手将天窗打开来:“你可以看星星了。”

注意力被转移,她倚靠着座椅,透过天窗仰望星空,心情一下子豁然开朗。

欣赏着夜晚的璀璨星空,她喃喃低语:“唉,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跟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开车到山上,然后在夜晚的星空下,坐在车内,打开天窗,一起仰头数星星。MOONROOF,让这个夜色更加魅力浪漫。”

他侧目看到她呆呆的模样,原来她的愿望这么简单,不禁莞尔。

“无论是浪漫主义的女人还是现实主义的男人,都会有一点点‘天窗情结’。哎?你知道为什么吗?”她歪着头问他。

他挑了挑眉,表示愿闻其详。

她将盘在后脑勺的头发全部披散了下来:“你看着我。假设现在是白天,一男一女驾驶在乡村的小路上,头顶有着一片干净透明的蓝天,前方是一片视野开阔满是油菜花开的农田,花香芬芳,青草碧碧,周身都弥漫着田野间的清新气息,微风透过顶窗在耳边轻轻吹拂,女人美丽的秀发随风飘扬,肆意舞动,多么浪漫,多么迷人,多么令人沉醉……”

她一边说着,一边摇晃着脑袋,让头发跟随着夜风轻轻舞动。

“噗!”他驾着车,偏首看着她投入的样子,左手握拳以手背掩着嘴,可还是忍不住喷笑出声,“建议你改名袁如花。”她这个动作让他不禁想起周星驰演的《九品芝麻官》里的如花。

“切!你这个没有浪漫细胞的家伙。”她嘟起嘴。

“那男人呢?”他轻笑。

她坐直了身体,挺直了胸膛,作出假装开车的姿势:“呐,现在是夜晚,男人就假设是你吧。你开着车,路灯透过天窗照进车内,照在你的脸上,一闪一闪,忽明忽暗。然后憧憬一下,若是你身旁坐着一个你心仪已久的女生,看到这样灯光的效果,一定会为你那张perfect的脸而——”

她突然顿住了,“痴迷”两个字硬生生地梗在喉间没有吐出,脸颊也不由得微微泛热。

刚才那一瞬间,路灯透过天窗,照在他的脸上,一闪一闪,忽明忽暗,将他原本就十分俊美的脸称得更加完美迷人。她清楚地明白,那绝不是灯光的艺术效果,而是身边这个男人与身俱来就有这样的魅力,灯光不过是个应景的道具而已。

可是,她好像听到自己左胸口心跳动的声音,是那样的强烈,仿佛说得那个女生就是她自己一样。

她这是怎么了?

只不过是在演戏,假装男女朋友,而且现在是在谈论天窗的问题。

她双手捧住自己滚烫的脸颊,生怕被他看到她的异样。

“而什么?”他专注地开着车,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变化。

“而惊悚啦。被你吓到了,灯光打在你的脸上,忽明忽暗,很有恐怖片的效果啦。”她口是心非地说着,极力掩饰。还好他没发现她的异样,不然糗大了。

“是吗?我记得刚才某个人一直在颂扬开天窗是种浪漫。”他的语气里完全没有道歉的意味,有的只是揶揄。

“懒得理你。”她撇了撇嘴,视线转向车窗外面,突然发现路边的景色与自家附近十分相像,定睛一看,不就是自己住的小区嘛。

她惊愕地回过头看他:“咦?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家的地址。”

她怎么迟钝地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他送她回家了。

车子缓缓停下,他凝视着她的双眸,云淡风轻地说:“那你就当我跟踪你好了。”

“……”她无言地下了车,抿紧嘴唇,过了几秒,才又说,“谢谢你送我回来。你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说着这几句有些别扭的话,她便低垂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子。

他走到她的面前,定定地凝视着她几秒,道:“以后很晚,不要一个人开车回家,车子丢在公司的停车场,很安全。”语气里满是掩藏不住的关心。

“哎?”她惊愕地抬眸。难道之前他是为了这个生气?

“把手机给我。”

“干什么?”她疑惑,可是还是乖乖地从包包里掏出手机递给他。

他接过,操作了几下,便将手机还给她,琥珀色的眼眸闪烁着温柔的光芒:“现在十一点半,希望每天晚上十二点钟你会想我一次。”

“干嘛要想你?”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叫你想就想,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你这家伙真的很莫明其妙哎。”她抬眸,目光却刚好捕捉到他的左眼俏皮得一眨,唇角扬起漂亮的弧度:“其实会为这张perfect的脸着迷是很正常的事。”

“……”她僵直着身体,他还是猜到了看到了……

“如花,晚安。”轻轻的一声道别。

“如花你个头!”她回过神,抡起拳头作热要揍他,可是他已经钻入车内,对她展露着放肆的揶揄之笑。

之后,车子很快便消失在路的尽头。

看着车尾消失的方向,她便纠结一个问题,刚才,他是不是在对她抛媚眼魅笑?作死了!是不是她眼睛抽筋了,他居然会对她抛媚?妈呀,一定是撞鬼了。

“啊——”她尖叫着背着背包冲进了楼道。

回到家中,恍惚之间,她冲了个澡,然后滚上床,这时,手机莫明地响了起来,吓了她一跳。

她拿起一看,是闹钟提醒,目光不经意地瞥见提醒内容,居然是:袁润之,到时间该想我了!

“啊——”她再次尖叫出声。

真到今时今日,她才知道,纪言则原来是个疯子!

从这天以后,纪言则几乎每天都会拉她出来约会,美其名曰是培养情侣间的默契,以防到了寿宴那天露破绽。

有时候吃个简单的晚餐,有时候会去压马路,有时候会去逛街,都是最简单的约会模式。

几日相处下来,袁润之发觉纪言则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讨厌,反而在他的身上发现了不少优点。

比如,走在大街上,面对身材火辣的性感美女,他一定目不斜视;比如,遇到人潮汹涌的时候,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护住她;比如,吃饭的时候,他一定会细心地为她夹菜服务等等;比如,开车的时候,他一定会为她拉开车门,系好安全带;再比如,无论她是否有开车,只要是天晚了,他一定会坚持送她到家门口。

曾经以为他有洁癖和怪癖,只穿白色衬衫和同色同款的西装,可是他给的理由不仅简单且正常,因为每天不会为了纠结穿什么颜色的衣服烦恼,且证明了他有一颗纯洁并从一而终的内心。

虽然对待女人嘴巴毒了一点,她不经意发现,原来他只对那些对他有非分之想的女人才会不假颜色,但总是喜欢与她针锋相对,也许,她是一个例外。对,他是这样说的,她是一个例外。

渐渐地,有一种莫明的情愫在心底生根发芽,“恋爱”两个字刚偷偷地蔓上心头,但是很快又被她心头的小手无情地掐死,她一定是太疲累了,才会有这样的念头。

每天晚上她会不由自主地等到12点钟手机响过,才会睡觉。也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他设置了她的手机之后,她好像一到12点钟就莫明的开始想他。想起以前上大学时候的种种,荒诞、抽风、可笑,然后不自知地带着甜甜的笑容沉沉睡去。

不知不觉,过了十多天,她终于想起买验孕棒,连续测试了三天,结果都是阴性,这让她着实松了一口气。

当她把结果告诉纪言则的时候,纪言则的脸上依旧是那种淡而不惊的表情,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开心,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深邃的眼眸在一瞬间黯沉了下去。

本来她心情舒爽,可是在他沉默之后,她的内心也变得乱糟糟的,就像是被只顽皮的小猫弄乱了线一样,乱七八糟地缠绕着,怎么解也解不开。

时间如梭,寿宴的前一天晚上,袁润之提着自己花了两千八百元买的洋又蹿到了曾紫乔的住处,拜托小乔帮她熨烫洋装。

却被小乔无情地拒绝了:“我觉得你明天穿戏服去比较好。”

“戏服?你要我去唱大戏祝寿?想我出丑吗?”

“哎?你和纪师兄两人本来就是在演戏,你穿戏服去祝寿很切题嘛。”

“……”袁润之总算反应过来,原来曾紫乔是在损她,她用抱枕砸了她一下,“啊,真是神奇了,明明失忆了,但损我这一点倒是永远不会忘记。”

曾紫乔优雅地点燃一支烟:“这就说明,人家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心里永远都有你。”声音妩媚妖娆,话音落毕,还不忘冲着袁润之暧昧地眨了一下右眼。

袁润之打了一个冷颤,手不停地搓着鸡皮疙瘩直起的双臂:“你真是雷死人不偿命。我现在承认,你不是失忆,而是脑子被撞坏了。快点帮我熨衣服,你要是不帮我熨,我就扒你的衣服去参加寿宴了。”

曾紫乔看着她慌张的样子,不禁莞尔:“你好像很紧张这次的寿宴?”

“哪、哪有?”袁润之僵住动作,结巴地回答。

“心虚了。”

“才没有。”她撇了撇嘴,“虽然是演戏,但是也不能太失礼了,更何况我也不想被人家看扁了。”她哪里心虚了,她哪里是很紧张很在意这次寿宴,不过是不想穿着T恤和牛仔裤去罢了,虽然是假扮纪言则的女朋友,但也不能第一次就给他的家人留下一个很差的印象啊,不仅薄了自己的面子,也薄了他的面子。明明就是这样的,小乔偏要说她心虚。切!

袁润之完全不知自己脸上的表情早已出卖了她,明明紧张得要死,偏要故做毫不在意。

曾紫知看到她这个样子,觉得十分好笑,走到衣柜前,挑了一件黑色高腰的晚装,递给她:“穿这件吧。”

她愣愣地看着这件简洁大方的黑色晚装,嘴角**:“我是去参加人家八十寿宴,又不是去参加什么豪华晚宴,你挑晚装给我干什么?”

曾紫乔惊愕瞪大着眼睛看着袁润之,如果她没弄错,最近八卦新闻一直在关注的天宇集团纪董的八十大寿,刚好就是明天,偏偏就是那么凑巧,纪言则也姓纪,如果她再没记错,纪言则好像是随母姓,那么明天那场寿宴能是普通人家的八十大寿吗?她最觉得不可思议的就是之之这个呆丫头,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准备去参加什么样的寿宴,真是败给她了。

“那就穿你那皱巴巴的洋装去吧,熨斗挂在那,要么自己熨,要么找你的亲亲纪师兄去赞助,反正是为了他。”她收起晚装,然后若无其事地出了更衣室。

“……唉,你见死不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果然失不失忆,对你这个冷血的女人来讲没多大区别。”

袁润之撇了撇嘴,决定自己熨衣服。

正当她拿起熨斗之时,手机响了,是纪言则,接起便听到他略急的口气:“你在哪?”

“在小乔家里。干嘛?”这么晚了,还找她,该不是连夜要跟她沟通“感情”吧。

“我在你家楼下。”尽管他的语调舒缓平静,可是总是透着一点点不寻常味道。

“这么晚了,你在我家楼下干嘛?”

“十分钟能赶回来吗?”

“……你想干嘛?我还有事呢。”她衣服还没熨好呢,再不熨,明天要穿什么。

“给你一刻钟。”

“喂——”她还想问他究竟什么事这么急,却听到手机里传来嘟嘟的挂机声。她咬着唇,低咒了一声,死猪头,又命令她。

她收起手机,一边穿着鞋,一边和紫乔唠叨着:“唉,那倒霉的家伙,也不知道干什么事,我先回家一趟,衣服先放你这,待会我再过来熨,你要是大发慈悲,帮我熨了,我一定求上帝保佑你尽快恢复记忆。走了。”

曾紫乔好笑的看着那匆忙的身影,不禁想起一句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只有之之这个傻丫头自己看不清罢了。

所幸曾紫乔的住处离着自家不算是很远,十分钟的路程可谓是绰绰有余。

袁润之开着车赶到自家楼下,远远地就看见纪言则双腿交叠,懒懒地斜倚在车门前,摆弄着手机,看到她来了,收起手机,扬着眉毛,露出一抹满不在乎的眼色。

她快步走到他的面前,不爽地说:“你到底什么事?跟催命似的。”

他沉默不语,打开后座车门,拿出一个超大的拎袋,递给她:“喏。明天晚上要穿的衣服和鞋子。”

“……”她怔然,机械地接过拎袋一看,里面装着一个礼盒和一个鞋盒,然后抬起满是疑惑的小脸看向他。还真让小乔说中了,他居然真的赞助服装道具。

“明天下午我来接你。”他说。

“哦……”

送来了要送的东西,他并没有离开,而是静静地看着她,一声不吭。

她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挠了挠头,想了几秒,终于开口:“喂!要不要……上去喝杯水?”大热天的晚上,特地跑来送衣服,她也怪不好意思的。

“嗯。”他想都没想,便点了点头。

这家伙还真不客气,她说:“那,你跟来吧。”说完,便率先转身进了楼道。

袁润之住的地方也是N市一个较为有名的楼盘,该楼盘以专门为白领阶层打造的单身公寓而闻名。

袁润之用自己多年辛苦赚来的存款,以及阿姨赞助的大部分钱买了这里的一间单身公寓,只有三十平米,一室一厅一厨一卫。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她一打开家门,第一件事便是冲进屋子收拾东西。纪言则站在门口,看到眼前乱糟糟一片,微微怔愕。

她又以最快的速度收起吃剩下的零食,报纸,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几分钟之后,小小的起居室看上去整洁了不少。

纪言则抿紧了嘴唇,低垂着头坐在沙发,隐忍着笑意,尽量保持不笑出声。

她倒了一杯冰水,端给他,撇了撇嘴说:“想笑就笑吧,法律又没规定女孩子住的地方就一定要像样板房。”

“我什么都没说。”他轻抬了抬嘴角,双手一摊,以示无辜。

她噘起嘴:“快点喝,喝完了就回家。哼。”

他视若无睹,四处打量她的屋子,蓦地,对面电视机柜上摆着一排透明的储蓄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每个储蓄罐里都装满了硬币,他倒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储蓄罐做装饰。

目光落在茶几上,刚好有一个装了一半硬币的储蓄罐在面前,他不禁好奇,随手拿了起来:“存硬币不是小孩子最爱干的事吗?”

她见他拿着储蓄罐,立即紧张地夺了回来:“喂喂喂,你别乱碰。我这可不是普通的存零钱,这里面装的可是我的姻缘。”

“姻缘?”他不解的挑了挑眉。

她咬了咬唇,抱着储蓄罐坐了下来,许久,才幽幽地说道:“我老妈很就早挂了,老爸不知道是谁,从小是我阿姨把我拉扯大的。我记得从我懂事开始,阿姨就跟我讲,‘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那张破嘴。’‘有钱才是王道。’她说,要是有一天我交了男朋友,就每天往这里面存一枚硬币,如果这个男人能让我存满三个这样储蓄罐,我就可以嫁给他。”

他目测了一下那个储蓄罐的大小,道:“要存满这个储蓄罐,起码要三百多个吧。三个的话,那不就是一千枚?”

“嗯,一个能存三百六十五个,三个,就是三年。”

“可是,你那上摆着一排,按你的说法,你岂不是存了有十几年了?”他顿了顿,皱起眉头,口气微硬,“你到底几岁开始交男朋友?交了多少个男朋友?”

“喂,你干嘛用这种鄙夷的眼光看我?我存了十几罐硬币,就一定是十几年前就开始交男朋友了吗?就一定是交了十几个男朋友吗?难道不带我一天存几个的吗?真是的!”她气愤地站起身,将储蓄罐摆放在架子上。

“你是不是很想嫁人?这么迫不及待地往里面塞硬币?”他好奇。知道她交过三个提不上筷子的男友,每个都在他的预料中早早分手,但是他就是想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一天塞几个硬币,非要把这些储蓄罐拼命塞满,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做了又有什么意义。

她的脸一红,忍不住暴粗口:“关你P事!”

她恼怒地捞过一只抱枕砸向他,然后沮丧地将脸埋在另一只抱枕里。

他浅浅蹙眉,看着她这样,看来他是猜对了。

毫不犹豫,他伸手将她拉了过来,将抱枕扔向一边,逼她正视自己:“爱情不是靠这些冷冰冰的硬币来衡量的,是要用心去感受去体会。你阿姨之所以会想出这种存硬币等待婚姻的法子,我想是她自己本身对爱情失去了信心,绝望了才会用这些死物去衡量。”

她凝视着他认真的眸子,那里清晰地倒映着她的影子。他一语就道破了那个储蓄罐的秘密,其实早在第二个男朋友劈腿的时候,她就明白了这种存硬币的法子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否则,她后来也不会在短短的一年之内存满了十几个储蓄罐。

她伸手拨开贴在脸颊上的发丝,佯装镇定,然后指着他的鼻了大声说:“如是不是被你那倒霉的**砸中,我何须要存这么多?还不都是因为你。”

他平静地看着她:“那你有没有想过,从那天起,你何尝不是也把我的人生搅得一团乱?”

她咬了咬唇:“都说了旧事不提了,唉,算了。”

她挥了挥手,回首去捡掉在地板上的抱枕,结果没留神,额头猛地一下子磕在了茶几上。

“哦——”她惨叫一声。

“你是猪么?捡东西也能撞着?那么大的茶几看不见吗?”他厉声斥责,伸手将她捞了过来,放柔了声音说,“头抬起来我看看,”她的额头顿时鼓起一个大包包,他伸手一边轻轻地替她揉了揉,一边讽笑,“白痴的头就是比较硬,没把茶几撞坏,只把自己撞了个大包。”

瞧,这是人说的话吗?

她痛得眼泪水都要流了下来,他还落井下石,说这样的屁话。

“唉哟,你就不能轻点,当真不是你的头嘛。”

他咬牙,恶劣地笑着:“知不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此时不报,更待何时?”嘴上虽这样说着,手下的力道却轻了几分。

她眨巴着眼,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薄唇,真对着自己的额头吹着气,以减轻疼痛。

他,离她好近好近……

温热的呼吸,如春风一般吹拂在她的脸上,骚得她痒痒的,不,正确的说是心痒痒的。听人说,男人唇薄都是寡情薄性之人,可是她怎么看,这漂亮的薄唇都是那么诱人,有一种让人想一亲芳泽的冲动……

下意识里,她忍不住地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

蓦地,她看到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琥珀色眼眸正含笑直视她,而她窥视的薄唇也正勾出迷人的弧线:“那天晚上,你也是用这种邪侫的眼神看我的。”

她的脸陡然一热,脑子轰轰的乱作了一团,邪侫?见鬼了,这家伙是不是看小言了,她哪有他说得那么好色。

瞄了一眼墙上的钟,她瞪视他:“十一点了,你可以滚回家了。”

“明天我来接你,晚安。”话音刚落,他的脸突然靠近她的,在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已经飞快地在她的唇角印下一吻,然后迅速地离开,贴在她的耳朵轻轻说了一句:“Goodnightkiss。”他淡淡一笑,声音充满了魔力。

“……””她呆滞了,脑中一片空白,唯有木衲地点了点头。

直到关门声响,她徒然回过神。

Goodnightkiss?

她僵硬地抬起手,摸了摸嘴唇,上面似乎还留有他的余温。

说好了不拥抱,不接吻,不牵手,好像全破功了……

她懊恼地咬着咬唇,这个该死的家伙居然敢偷亲她,明天见到他,一定撕烂他的嘴。

目光不经意落在他送来的纸袋上,她打开礼盒,意外的看到一件白色吊带晚装。

她抖了开来,讶异地嘴巴张张合合。

下一秒,她便将晚装穿在身上。晚装款式简洁大方,紧身的腰部设计,将她纤细的腰部称得更加漂亮,不规则下摆坠着些许珍珠,整个人看上去纯洁又可爱。

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不得不称赞纪言则的眼光一流。

下一秒,她紧抓着裙子下摆,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明天不是他外公过八十大寿吗?为什么要穿晚装?想到他那个豪华公寓,满柜的高档衣服,以及轻而易举就说要送给她的宝马,她迷惑了……

大学同校三年,工作两年,认识他都五年多了,可是突然觉得他那么陌生。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