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纪言则如约来接袁润之。

当看到袁润之穿着那件可爱的白色晚装,畏畏缩缩像是做贼一样走出电梯,他不禁哑然失笑。

袁润之一见到他,连忙迈着莲花碎步急奔而来,就差一步就到了他的面前,一个不小心,她的脚又崴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所幸他及时大踏步上前,稳稳地扶住了她。

“我果然是贱命一条,一穿这种衣服和鞋子,就会出状况。上次在皇廷签约庆功宴上也是差点摔一跤。”她站稳了身体,咬着嘴唇抱怨着。

“你应该庆幸,每次都有我及时扶着你。”他不自然的从她的身上强迫收回贪恋的目光。

坐进车内,袁润之感叹着舒服又凉爽,然后瞄向他,白色衬衫领口微敞,看着他微卷起的袖子,不禁挑起眉毛同情他:“我以为你会穿西装打领带来接我。”

“其实你更期待我满身痱子的来接你吧。”他弯了弯嘴角。

她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突然,她又转向问他:“哎,为什么我觉得你身上有很多秘密?参加你外公的八十大寿,为什么要穿得这么这么这么……正式?”

他偏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视线回归正前方,隔了一会儿给了她一个还不如不回答的答案:“待会到了,就知道了。”

“切!就算待会知道你是个王子,我也不会觉得稀奇了。”她坐直了身体。

他听到“王子”二字,下意识地轻蹙起眉头。

在赶往目的地之前,袁润之先被纪言则送去整了下“容”,出了美容馆,一张精致粉嫩的脸蛋,果然与之前的素颜大不相同,一头长长的秀发卷卷得垂在两侧,配上那身洁白的晚装,真是个妙人儿。

虽然之前见过一次袁润之靓妆上阵,纪言则仍是怔了半晌回不过神。

以掩尴尬,他却言不由衷地说:“男人娶老婆之前,一定要求女人洗干净脸才行。”

袁润之走近他,不甘示弱地将尖细的鞋跟踩在他的皮鞋上,仰着纤细地下颌气道:“你说什么呢?”

两人的距离近到他只需单手轻轻一带,便借势将她揽进怀里。他紧紧地抱着她,嘴唇贴着她的发丝,低声说:“垂涎我的女人,犹如过江之鲫。做为女友的你,我勉为其难的为你开通一条VIP通道。欢迎投怀送抱!”

“你真是自恋的可以。”她红着脸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开他的束缚,于是羞愤地加重了脚下的重量,“踩死你!”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对她绽放出一抹灿烂而坏坏的笑容,只是一个晃眼,他便将她打横抱起。

“啊——”她吓得尖叫出声。

“手千万别像脚一样乱放,我不保证像刚才一样,万一要是扛不住松了手,后果你可要自负。”听似云淡风轻的语调,却是带着浓浓的威胁。

威胁显然起到效果,她乖乖地收起刚要伸出去的猫爪,改为紧紧地捉住他的衣襟。

他笑着抱着她,快步走向停车场。

她的脸红得就像是煮熟了的虾子,透过他的肩头,偷偷地瞄向周围,路过的行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甚至还听到几个小女生兴奋地尖叫:“快看那个新郎,好帅哦!好羡慕那个新娘子哦。真是幸福死了。”

她无力地翻了个白眼,什么新郎新娘,明明是那家伙怕被她揍,才使的烂招好不好?

“你真是个疯子。”她咬牙切齿地说。

“就算是个疯子,那也一定是被你逼疯的。”他回道。

“快放我下来!”

“我可不想拖着个三脚猫去给我外公拜寿。抱好了。”

她恨恨地将手圈上他的颈项。

他笑着将她抱得更紧。

车子一路向东,袁润之望着那树木成荫的大道,想确认宴会的地址,便问纪言则:“晚星度假山庄?”

“嗯。”

“我记得这是天宇集团的产业,去年装修的时候,夏姐为攻不下这个单子而懊恼不已。对哦,这个工程好像是GD拿下的,不对,应该说是你拿下的。”

“嗯。”

“你还真是神通广大。”

纪言则只是回以她一个淡淡的微笑。

车子很快驶进停车场,下了车,纪言则便将一直放在后座的西装外套套上,然后问袁润之:“是我抱你,还是自己走?”

“当然自己走啦,我才不想丢人丢到你家人面前。”袁润之的脸微热,双手抓着裙摆率先向山庄大门步去。

纪言则淡淡地笑了笑,不以为意,快步跟上。

大堂经理一见纪言则,立即恭敬地迎上,亲自带领他们上了二楼。

尚未迈进宴会厅,袁润之便被眼前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场面,眩得眼花了乱。晶莹剔透、层层交错的水晶灯散发出耀眼的光芒,里面的一切,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晚装,她不禁开始恍惚得认为,自己是不是那闯入宫殿的灰姑娘?

她呆呆地偏头看他。

“发什么呆呢?待会我找个房间,我坐你面前,让你慢慢欣赏个够。”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喜欢看她犯傻的样子。

她喃喃地说道:“纪言则,这真的是你外公八十大寿的寿宴吗?我们会不会跑错地方了?”为什么从大学认识他到现在已五六年了,才惊讶地发现,原来他是富家子弟。她一直以为他就是个嘴巴贱至无敌的小白脸。

“你觉得我有那么无聊的吗?”他挑着眉。

她抚额,然后深呼吸一口,看他:“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坐着南瓜车来参加皇宫宴会的灰姑娘。”

他伸出手指在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你当我是老鼠吗?”

她痛得捂着额头,斜眼瞪着他。

他没理她,往宴会厅里扫了一眼,便拉着她直接往三楼客房迈去。

在服务生的带领下,两人到了三楼。

立在房间的门口,纪言则一本正经地看着袁润之说:“袁润之,准备好了吗?”

“嗯?”她惊讶地看着他,走进去不过是往前迈一步而已,有什么准备不准备的。

她眨巴着眼睛,视线落在他微弯的右臂,突然反应过来,伸出左手,轻轻地挽住他,对他微微一笑:“我现在是你女朋友,你放心,绝对不会穿帮的。”

他抿紧了嘴角,无奈地暗自吐了口气。真的绝对不能对她有什么期待,等到她脑袋开窍的那一天,估计他已经半条腿迈进棺材了。

刚要敲门,走廊另一端一位五六十岁的妇人高兴地迎了上来:“言少,你终于来了,可把我这老骨头想死了。”

纪言则拥抱了一下可爱的妇人:“七婶,最近你的皮肤好像又白又嫩。”

七婶笑得嘴巴都合不扰:“贫嘴。”

袁润之惊悚地看着身侧的纪言则,嘴巴O得能够塞下一只鸡蛋。

这个牙尖嘴利、眼神充满蔑视与不屑、永远只会打压别人、傲娇的像只山鸡的纪言则,居然会开口称赞一位年芳五六十岁的妇人,皮肤又白又嫩,究竟是她幻听了,还是她刚刚迈入的大门便是通往火星的时空隧道?

纪言则伸手将傻愣着的袁润之轻轻揽过,笑着对七婶说:“袁润之,我眷养的宠物,属性天然蠢笨傻呆痴。”然后又对袁润之说,“这是七婶,为我们纪家操劳了几十年还不能退休。”

袁润之伸出手也揽住他的腰,不过与此同时,手指狠狠地掐向他的小腰。

刚才还在惊诧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文有礼,知道赞美人了,转眼间,他就开口损她。她又不是他养的阿猫阿狗,最过分的是那个什么狗屁属性,她哪里看上去天然蠢笨傻呆痴了。

袁润之傻呵呵地笑道:“七婶,您好。”

“好好好。你们年轻人花样真多,知道你今天会带女朋友来,全家都盼着呢。眼光不错哦。”七婶掩着嘴直笑,“快进去,你妈等了你很久。袁小姐,请进。”

刚进门,便听到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是不是那个臭小子来了?叫他早点回家,偏不听,非要跟客人一样,踩着时间点直接来饭店,真是没见过这么欠揍的。”

“这边。”纪言则坐在沙发上,向母亲纪有梅懒懒地伸了个手。

袁润之看到两位美妇人从里间房间走了出来,最先出来的美妇人,十分面善,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纪言则指着纪有梅和表姐Sara分别介绍:“我妈和我表姐庄敏娜,你可以叫她Sara。”

袁润之十分讶异纪言则有这么个年轻又漂亮的母亲。蓦地,她瞪圆了眼睛,一会看看纪言则,一会看看纪有梅。这个笑容,她想起来了,这两个美妇人就是那晚在夜总会门口见到的那两个富婆。

她不禁脱口而出:“你妈?!你表姐?!”不是买春的富婆?!她开始混乱了,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穿梭,果然发现不少共同点。

“咦?袁小姐好像见到我们很惊讶,不久前我们见过一次面的。”纪有梅疑惑。

她以手捂住嘴巴,意识到刚才失礼了,连忙堆笑:“阿姨,你好,表姐,你好。刚才……我是在惊讶两位的皮肤好好,很好,非常好,又白又嫩……”

她头脑发热了,所以才会跟着纪言则一样,称赞他老妈的皮肤又白又嫩,尴尬地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纪言则正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喝着茶,在听到她称赞母亲和表姐的皮肤又白又嫩,不禁将口中刚喝下的茶水全部喷了出来。

她干笑,拼命地使眼色,以示自己很无辜。

“哦,真的吗?”Sara立即摸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照了又照。

纪有梅一脸陶醉,儿子挑的儿媳妇太对她的胃口了,不禁拍了拍儿子的肩头:“你总算干了件人事,挑对了媳妇。”

这回轮到袁润之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用纸巾擦了擦手,鄙夷地看了一眼纪言则,原来他老妈嫌弃他,心中好平衡哦。

“我可以叫你之之吗?”纪有梅说。

袁润之欢快地点了点头。

纪有梅突然开始眉飞色舞:“之之啊,你有没有朋友是单身的?不管男女都可以。这是我的名片。”

袁润之怔怔地接过那粉嫩嫩的名片,“一线千”三个大红字异常夺目。她惊悚地抬头看向纪妈妈,没想到这年头阔太太也要另谋出路,不抛头露面,如何在家庭站稳脚根。她不禁从心底开始佩服纪妈妈,好伟大的女性。

纪有梅不知从哪变来一本业务资料手册,对着袁润之叭啦叭啦开始介绍。

袁润之一张张翻看会员照片,思忖着要不要给曾紫乔寻觅一个男友,正值青春年华,失忆了又签了离婚协议,刚好重新来过。虽然相亲是土了一点,但说不准就成了。

蓦地,一只大手盖在了那个资料手册上,她抬眸,正好对上纪言则熠熠发亮的眼眸。

“你很不敬业,违反女友职业操守。要罚。”他将那本资料合上,直接扔到一边。

她哑然,听得出来他话中有话,抓了抓头解释:“我在帮小乔物色。”

“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挡我的财路?”纪有梅伸手打了一下纪言则的头。

纪言则捂着脑袋反驳:“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挖墙角挖到你儿子头上。”那个笨蛋只是想帮曾紫乔物色?有鬼吧。

“我听说阿则来了。”熟悉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袁润之听到这声音直觉反应回头,当看到那神圣不可侵犯犹如太阳神阿波罗般俊美的纪宇昂出现在眼前,这回,她惊愕得嘴巴能塞下两只鸡蛋。

“纪先生?”袁润之张大着嘴巴,看着纪宇昂微笑着一路优雅地向他们走来。

纪宇昂的笑容犹如春风抚面,说不出的舒服,声音也是魅惑难挡:“之之,这么快就忘了叫我什么?要罚的哦。”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一声“宇昂”,她总觉得有点不妥,这亲密的称呼还是私下叫比较合试,尤其身旁还坐着纪言则和他妈,而且这会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她的身上,无论怎么样,冒牌女友,也要有个冒牌的品吧。

于是,她润了润嗓音,问了一声:“宇昂兄,你怎么会在这?”

“噗——”加了个“兄”字,果然有着不一样的效果,虽说心里有些介意那个“兄”字,但依然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今天是我爷爷八十大寿啊。”

“你爷爷?”她又惊讶地看向纪言则,“你外公?”

“之之,你还是被这小子骗来了吗?”纪宇昂扬眉。

她多想点头,说不是被骗,而是被诈来的,可惜不管是想要说真话,还是打算说假话,话未出口,脚背便被踩了一下。

她看向身边的纪言则,一脸波澜不惊,十分淡定地替她接了话:“表哥,你这样说的意思,在暗指未来表嫂也是表哥骗来的?”

纪宇昂的脸微微变色,但不过两秒便恢复正常,笑道:“难得见一次面,很想跟你好好聊聊,但爷爷在他的房间等你,命我来召人,我要是再跟你耍嘴皮子,他老人家会不高兴的。”

“嗯。”纪言则点了点头,站起身,刚走了一步,又回头,拉起对着纪宇昂发花痴的袁润之,将她紧紧揽在身侧,以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非要在你‘男朋友’我面前,表现出对别的男人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吗?”他刻意加重“男朋友”三字。

“……”袁润之无言以对,只好与他对视,希望通过眼神传达已主动认知,她错了。

“跟我走。”众目睽睽之下,他霸道地揽着她,出了门。

七婶不禁抚胸陶醉:“言少,真的是越来越MAN了。”

“变态气息也越来越强了。”Sara不赞同地耸了耸肩,“不知道这个丫头是怎么受得了他那种阴阳怪调的变态脾气。”

“哎?你这样说我儿子,你表弟,有点过份了哦。”纪有梅维护自家儿子。

“姨妈,其实……那丫头怎么看都一副受虐倾向,哦?”Sara立即改口。

“噗——”纪有梅和七婶同时鄙夷Sara的见风使舵。

纪宇昂突然开口:“之之是我见过的女孩子当中,脾气最好的。她很可爱,心地善良,又能吃苦耐劳,值得人好好珍惜。”

纪有梅,眉心略皱,下一秒微笑着看向他,不动声色地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阿则会像正常人一样,好好的谈一场恋爱,然后结婚、生子。”

“姑妈说得是呢,我的母亲,和你也有着同样的愿望呢。”纪宇昂的脸上始终都保持着愉快的笑容。

“哎呀,”七婶突然一拍巴掌,对纪有梅说,“有梅啊,你换好了衣服,就快点去宴会厅,有琴他们夫妻俩忙不来,叫我上来找你帮忙招待客人。还有,Sara小姐,你也该下去帮忙招待年轻一辈的。走走走!”

Sara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七婶推出了门。

纪有梅望着身上红黑相间的旗袍,挑了挑眉,轻扬起嘴角:“下去又要比服装了,真讨厌这种场合。”

“姑妈永远都那么年轻美丽,穿什么都好看。”纪宇昂说。

“你的嘴巴就是比阿则会讨人欢心,多么希望你也是我的儿子,这样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阿则一脚踹飞了。先上楼了。”纪有梅优雅地转身离开。

纪宇昂只笑不语。

袁润之跟着纪言则走到走廊的另一端,突然叫了起来:“你跟纪宇昂到底是表兄弟,还是堂兄弟,好奇怪。”

“很奇怪吗?”纪言则挑了挑眉,还以为她有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原来在纠结这个问题。

“本来不奇怪,可你们一个叫爷爷,一个叫外公,还两个人都姓纪,加在一起就奇怪了。”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今天纪言则带给她的震撼太多了,多到她不能消化。

“我随母姓。”

“你也随母姓啊?我也随母姓。”通常只有两种可能随母姓,一是父亲入赘母亲家里,二是没爸的孩子。从进了这里之后,似乎就没有见到纪言则的父亲。会不会他和她一样,同是天涯沦落人?

纪言则狐疑地看向她,随后揶揄地感慨:“这是不是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暂时让你占便宜咯。”袁润之噘起嘴。

这时,面前的门被打开,一位看上去十分精干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柏叔。”纪言则有礼地叫了一声。柏长松是纪老爷子手下最得力的助手,很年轻的时候就跟着纪老爷子,如今也有五十多岁,在纪家举足轻重,很受整个纪家人的尊敬。

柏长松对纪言则浅浅笑道:“言少,纪董正等着你呢。”

纪言则点了点头,拉着袁润之就要进去,柏长松却伸出手拦住了袁润之。

纪言则不悦地挑了挑眉,不进门,也不放开袁润之的手,只是面色平静地看着拦着袁润之的柏长松。

袁润之见柏长松满脸笑意,可手臂却毫不客气地横在她的面前,显然是里面的人不想见到她。

她识趣地对纪言则说:“我在外面等你吧,也许你外公有私己的话想对你说呢。”

她想要抽手被他紧握着的手,可是不但没抽回手,却反而让他握得更紧了。

她不解地看向他。

纪言则转眸看向那扇厚实的红木门,语气不冷不淡:“有什么私己的话,等见过你之后再说一样。”

他的臭脾气,整个纪家上下都知道,如果三秒钟之内,外公还是将袁润之拒绝于门外,那么,他会带着她直接离开纪家。

袁润之惊诧地看向他,他刚才那话,明摆着是对里面的人**裸的威胁,那个人可是他的外公啊,他怎么就这么胆大包天的。

果然,门内传来纪老爷子纪年祥的声音:“长松,让两个小鬼都进来吧。”

纪老爷子一开口,柏长松的手自然而然地换了个有请的姿势:“言少,袁小姐,请。”

纪言则伸手推开面前那扇厚重的红木门,袁润之还在震惊中尚未回过神,人已被拉着一同走到了纪年祥的面前。

纪年祥手持着洒水壶,正细心地为窗台上的富贵竹浇着水。

“外公。”纪言则轻轻叫了一声。

“纪爷爷……好……”袁润之原本跟着叫一声“纪爷爷好”,结果纪年祥一个转身,锐利的目光扫在她的身上,那一声“好”字明显迟疑了一下,且十分低。

她困窘地咬着嘴唇垂下头,傻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脚背。

纪长祥看向纪言则,道:“我还以为我要到断气,才能见你一面。”声音苍老,但依然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纪言则皮笑肉不笑:“那你现在断气了吗?”

“幸好还有那么一口气,我老头子能挺得住。”纪长祥板着脸放下水壶。

噗!袁润之听着两人的对话差点没喷出声,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祖孙这样对话的。突然有种自我心理安慰,原来她不是第一个被他气到吐血的人。

也不管那头发花白的老人家要不要听,纪言则看了一眼袁润之,兀自地介绍:“这是我女朋友,姓袁,袁润之。”

纪年祥淡淡地看了袁润之一眼,走向一旁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瓶酒,和两只酒杯,然后放到茶几上,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纪年祥的举动,让纪言则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外公会当着袁润之的面,拿出自己私藏的酒,这代表他老人家算是接受了袁润之。

他拉着袁润之一起,在纪年祥的对面坐了下来。

袁润之看着纪年祥往酒杯里倒了一杯酒,那酒金黄透亮,呼吸不由得一窒。

纪言则迅速地掐中她的虎口,靠近她,在她的耳侧轻道:“脑子里想着绿茶就好。”

绿茶?有没有搞错?竹叶青与绿茶相差十万八千里。

第一次见长辈,虽然顶着冒牌女友的称谓,无论怎样,绝不能给自己丢脸,更不能让纪言则有嘲笑她的机会。

她挺起胸膛,努力地调整情绪,深呼吸,反复几次,终于觉得舒服了一些。

纪言则给了她一记很感激的笑容。

纪年祥倒完了酒,递给纪言则,道:“尝尝我前阵子酿的酒。”

“之之对酒很在行。”纪言则将酒杯推至袁润之的面前,“外公酿得酒,一般人可尝不到。”

袁润之一时间不知所措地看向他,不为他让她喝酒,而是第一次听他叫自己“之之”,那种感觉,很莫名,说不上来,就好像心底有根细若游丝的弦在轻轻震动……

他朝她又轻点了点头。

她看着他,像着了魔似的,浑然不觉地将茶几上的酒端了起来,闻了一下,才缓缓送入口中。

放下酒杯,她咂了咂嘴,过了一会儿才道:“酒味清雅芳香,酒香与药香谐调均匀,入口香甜微苦,口感绵长。不过好像……”

“不过好像什么?”纪年祥挑了挑眉,质疑袁润之的品酒能力。

袁润看向纪言则,纪言则同样看着她。

“不过好像你上次给我喝得啊。”她说完要说的。

纪言则嘴角**,白了她一眼,以为她要说什么呢,吓了他一跳。

“之之是指上次喝得酒,那也是你酿的,不过让我送人了。”他向纪年祥解释。

纪年祥听了,顿时眉开眼笑:“丫头小小年纪,居然能记得老头子我酿出来酒的味道,我的确是加了秘方。不错不错。”

袁润之跟着呵呵傻笑。

外公这一关,明显是过了。

纪言则凑在袁润之的耳边轻道:“你先出去一下,在门外等我,别乱跑。”

她是明白人,这会是要说贴己的话。

她有礼地退出门外。

纪年祥倚靠在沙发上,定定地看向纪言则:“怎么?放着好好的王储不做,甘愿受老头子我摆布了?”

“外公,我想你会错意了吧。我带女朋友回来,不是你老人家一直念叨着想见她吗?”纪言则说。

“哼哼,你这个臭小子跟我耍花腔,你那点心思还想瞒我?那小丫头不是你找来糊弄你那外国佬父亲的?”

纪言则沉默了几秒,再抬眸,眼神之中一片真诚:“外公,你应该了解我,虽然我不想回爱极岛淌那个浑水,但,我也绝对不会为了逃避而拿婚姻来做挡箭牌。”

纪年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这么说,那丫头你是真心喜欢的?”

“嗯。”他点了点头。从大二的时候就莫明的喜欢上了,否则也不会一直守在国内,陪她玩了这么多年,只不过没有多少时间再玩下去了,他得加快步伐,不能再让她恣意玩下去,“我希望能够得外公的祝福,见证我们步入婚姻的礼堂。”

“你这小子,真的很滑头,说白了还是要我为你们挡风遮雨。我若是就这样答应你,很显然是赔本的买卖。”

“外公究竟想怎么样才能祝福我们呢?”

“回天宇来。”

“天宇有宇昂。”

“你——”纪年祥重重地踱了下拐杖,十分气愤,“你这臭小子,几年前这样回我,现在还是这样回我!你说你十几岁的时候,为什么要从那个破岛上跑回来跟我姓纪?你干嘛不继续叫那个什么艾米尔什么拉什么雷?真是个乱七八糟的名字!这么长,要是遇到贼,叫你跑快点,等喊完名字,连命都没了!”

“是艾米尔·尼克·范·墨多拉纳·达雷莫卡诺佐·伊索托。我之所以跑回来,就是怕待在那里,不等别人叫完我的名字,我就挂了,所以我害怕的跑回来了。你可以跟老妈一样,烦了,只要喊一声Nick就行了。还有,我是跟我妈姓。”听到外公批判他的姓名,纪言则失笑,忍不住地纠正他。

“你妈是我女儿,她是跟我姓。你这个臭小子,就跟你那个傲慢无礼的父亲一样,在那个傲慢无礼的地方出生,这傲慢无礼的脾气一点都没收敛。”纪年祥不停地踱着拐杖。

“还好吧,到目前为止,除了外公你之外,没有人当面跟我说,受不了我的傲慢无礼。”纪言则无辜地摊了摊手。

袁润之出了门,那个被纪言则称柏叔的中年男人并没有守在门口。

她站在走廊上,左看右看,一扇扇看上去差不多的门扉紧闭,顺着看过去,不远处楼梯那站着两名服务生,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二楼的声音。

虽然她挺想去宴会厅噌吃噌喝,不过纪言则叫她待在门外别走开,她还是乖乖地待着好了。

实在是无聊至极,她欣赏起挂在墙上的装饰画,龙飞凤舞的草书,若不是隐约辩得乌衣巷三个字,还真不知道这副字写的是刘禹锡的《乌衣巷》。

“是不是觉得很无聊?”熟悉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袁润之一惊,回首便看到纪宇昂笑脸盈盈的立在身后,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边落下的头发,说:“还好,正好学习一下博大精深的国粹文化。”

纪宇昂将手抄在西裤口袋里,微笑着凝视她:“直到今天早上,我们都以为阿则要一个人回来呢。”

她干笑了两声:“呵呵,你们幸好没设赌局,不然他可是赚翻了。”

他抿嘴笑了笑,然后说:“爷爷找阿则谈事可能还要好一会,要是觉得无聊,我们先去宴会厅,那里会有很多不错的餐前点心可以尝一尝。”

“真的吗?”她的眼眸倏地一下子散发出闪亮的光芒,下一秒,心底又一阵犹豫,纪言则叫她别乱跑,可现在纪宇昂邀她下去吃东西,她有些难以选择。不过,她真的很想下去吃吃喝喝,在这里竖电线杆,真的好无聊。

他见她犹豫,便说:“没事的,阿则找不着你,自然会去宴会厅,待会我让这里的服务生转告,让他直接去下面找我们。”

“那个……你陪我了,那不用陪今天来贺寿的客人吗?”她疑惑。

“之前已经陪了很久了,所以现在想歇一会,没看到我现在找机会摸鱼吗?”他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

“哦~~”她拖长尾音,表示明了。原来喜欢摸鱼的不单单是下属,做老板的同样爱摸鱼。她笑道:“走走走。你不知道我中午就没吃,等得就是这顿晚餐。你可千万别告诉纪言则,不然那家伙铁定又要鄙视我了。”

“……”纪宇昂的嘴角隐隐**。

袁润之跟着纪宇昂,正要下楼,结果听到客房内传来纪老爷子怒吼的声音。

她的身体跟着一震,转身看向客房,门掩着,留有一丝缝隙,应该是她刚才出来的时候,没忘了带上。

她怕里面发生什么事,不由得顿住了脚步,向后退了一步,耳朵贴着门缝,接着又听到纪老爷子又一声怒吼:“既然你选择纪这个姓,你就是纪家人,就是我纪年祥的亲孙子,应该担起天宇的责任。你知道天宇于我的意义吗?我已经八十岁了,你以为我还有多少年可以活?天宇我是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它落在别人的手上。”

接着她又听到纪言则的声音:“宇昂不是别人,他是纪家人,大舅的儿子,你的亲孙子。”

“谁能保证那个女人在骗了我儿子,又害了他之后,难保不会塞了一个冒牌货过来?”

“外公,你偏激了。你别忘了,亲子鉴定是你让柏叔去做的,你这样说,是在怀疑柏叔被人收买了然后做手脚吗?”

“纪言则,你这个浑小子,今天回来是想来气死我的吗?”

“不是我想气你,明明是你自己一直找气受。”

“你、你、你这个不肖子孙。”

听到这番对话,袁润之惊愕地瞪大了眼,嘴巴张张合合,想到身后正立着纪宇昂,她难堪地咬着嘴唇,回首看向立在面前的他。

他的眉头只是微微一蹙,嘴角隐隐牵动一下,脸上平静得好像根本没有听到里面的对话一样。他抬手,将食指放在唇前,对着她做了个噤声的口形,然后浅浅一笑,拉过她的手,牵着她快步走向楼梯。

纪宇昂走得很快,拉着袁润之的手一路未曾松开,直到宴会厅。

袁润之感觉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嗓子眼就像堵了个东西似的。

她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单凭几句话,若是对一个人妄加评论,那绝对是对那个人的不公平。可是,她莫名地同情他,有一个患病的母亲,不论自己的母亲曾经做过什么,但是被自己叫做爷爷的人在背后这样看待,他一定不好受吧。

他顿下脚步,凝视她许久,终于忍不住出声,声音轻柔得如同泉水一般:“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路边被丢弃的小狗一样。”

“啊?”她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佯装抚弄自己的头发,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还被紧紧地攥在纪宇昂的手里,手心已冒汗,她慌张地抽出手,结巴着开玩笑,“如果能捡着你这么……这么一只全身镀金的小狗回家,那……那可真是赚翻了。”

纪宇昂从身边经过的服务生的托盘里端了一杯饮料给她:“先来杯饮料。”

“谢谢。”她接过深紫色的果汁,轻啜一口,酸酸甜甜,有些像是桑椹的味道。

身侧时不时有人过来与纪宇昂打招呼,但两人之间一下子冷场,她只好将目光落在远处三三两两的人群。望着眼前陌生的人群,脑中又忍不住地想着刚才的事。她喜欢八卦,但是像刚才那样的八卦,她听着心里堵得慌。唉,原本下来想提前弄些好吃的吃吃,结果弄得十分郁闷。

蓦地,纪宇昂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你跟阿则认识了有多久?”

她一怔,凝视着他,心中的红色警报立即拉响,很快清了清嗓音,道:“我们是大学里认识的,他高我一届。”

“哦,原来是师兄妹。”他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你们俩真的是在恋爱吗?”

她又是一惊,该不是他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吧?

她淡淡一笑:“恋爱还有真的假的吗?”

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酒杯上,点了点头,道:“阿则这个家伙从小就很怪,总是听到他交女朋友的消息,可是从来没有见他带回来过,你是第一个。一直以来全家人对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怎样追求女孩子都很好奇。不妨说说你们俩人的事吧,我还蛮好奇的。”

她愣住了,脑中浮现以前在学校里偷拍纪言则与其他女生约会的情形,还有工作以后,偶尔撞见他和女人约会的情形,心底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为什么那么多女人,他一个也看不上眼,而偏偏要她假冒他的女朋友,陪他回家呢?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一想到与纪言则认识的过程,她不禁失笑:“在大学的时候,因为一场误会而相识。他们宿舍有个男生在宿舍阳台上收衣服,不小心把他的**收掉了。而我,因为帮好朋友送情书,又不想进男生宿舍,打算从阳台塞进去,结果就在抬头数宿舍的时候,他的**不偏不倚地砸在我的脸上。”

“这还真是个意想不到的奇遇。”纪宇昂忍住笑意。

“出于愤怒,我冲上了他们宿舍,和他打了一架。”她的脸微红。那不单单是吵架,简直是场闹剧,可是不这样说,她总不能说她把纪言则压在**,本来想揍他的,结果没揍成,反被他压着**,然后被拍了照,闹得全校皆知。

“后来呢?”

“因为被他的**砸到,肯定觉得晦气,所以后来一见到他,我都会骂他一次。我们每见一次面就会是像慧星撞地球,没有一次不吵架,你也知道他那张嘴,常常把人气得要死要活。久而久之,见面就吵架成了我们两人之间唯一的沟通方式。就这样,年轻气盛,互相看不顺眼,总是针锋相对,一直延续到工作,直到前段时间的集训……”她顿了顿,“那天,你也见到的,我跟他又大吵了一架,也就是那一天,我们才弄明白,原来一直针锋相对,其实是彼此有意,因为在乎,所以才会争吵,彼此早已在对方的心里留下了不可抹灭的印记……”

“原来是这样。”

“嗯。”明明是在撒谎,可是她觉得内心有种异样的感觉在涌动。心中一直不断地重复着刚才说的话,原来一直针锋相对,其实是彼此有意,因为在乎,所以才会争吵,彼此早已在对方的心里留下了不可抹灭的印记……

她……好像是喜欢他的。

他是她喜欢的人!

她的身体蓦然颤抖了一下,“叭”的一声,盛着果汁的玻璃杯从掌心滑落,跌落在地面,四分五裂,紫黑色的果汁溅在她的白色的裙摆之处,星星点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就喜欢上他了。也许是冲上宿舍,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也许是和他吵架的时候,也许是在偷砸他的时候,也许是在偷拍他和其他女生约会的时候,也许是他压迫她的时候,也许是他说要娶她的时候……

因为喜欢,所以在乎,因为在乎,所有才会一直针锋相对。

原来喜欢,是在不知不觉中……

好可笑,天天喊着见一次要砍一次的人,嘴巴那么坏,总是喜欢压迫她欺负她,竟然是她喜欢的人……

纪宇昂深锁着眉心,及住扶住她:“你怎么了?”

“哦,我没事。”她回过神,咬着下唇,盯着满地的玻璃碎片,还有裙摆之处紫黑色的汁渍。她怎么会这么不心,也许是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让人有些无所是从吧。

“站离一些,小心玻璃碎片。”纪宇昂轻轻将她拉离,顺手招来服务生及时处理。

本来两人站的地方是宴会厅客人较少的一角,因为玻璃杯碎了,引来了周围几个人的侧目。

一位身穿着晚星山庄制服的经理说:“纪总,原来你在这里,谢小姐楼上楼下找了你好一阵子了。”

虽然只是一瞬,袁润之清楚地看到那灿烂的笑容从纪宇昂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种深恶痛绝的不耐烦。

“知道了。”纪宇昂点了点头,可身体并没动。

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哎,有美女找你哎,你是不是要去迎客?”

“迎客?好词!”他冷笑一声,“你不说我还不觉得,这么一说,我倒是弄清楚了这种感觉,原来就是古时候窑子里的姑娘。”

她的脸刷得一下变得难看:“我……我……”

他恢复了以往温和的笑脸,安抚她:“唉,你别紧张,我不是怪你。”他伸手在她的肩头拍了拍。

“纪宇昂,原来你在这,我找你好久了。”一个陌生温雅好听的女声传来。

袁润之偏首,便看见一位穿着黑色晚装步调优雅的美女向他们走来。

唉,人果然是不能比较的,幸好她没有挑小乔那件黑色晚装,这要是撞装了,别人一比,眼前这位美人就是那艳压群芳的黑天鹅,而自己就是那毛没长齐的丑小鸭。心中突然特别感激纪言则,他的眼光还真是很独道。现在,还真有点想那个家伙,这宴会的气氛真的好无聊,也不知道他和纪老爷子聊完了没有。

“她是?”美女虽是在询问,但目光却灼灼地看向她。

她突然反映过来,原来纪宇昂的手还停留在自己的肩上,很识相的,她往右边挪了一小步,拉开了与纪宇昂之间的距离,然后掀了掀眼睫,偷偷看向美女,果然美女脸上的神情稍稍松动。

这个女人好面熟,她在脑中迅速回忆,猛然记起,这位美女就是上次和小乔一起吃饭的时候看到的那位,纪宇昂的未婚妻。

纪宇昂收回手,语气很冷淡:“她是阿则的女朋友,袁润之。之之,这位是谢静宜。”

噗~静宜。

袁润之迅速瞄了一眼纪宇昂,原来他是大雄啊。

心中笑归笑,可是表面仍是礼貎性地招呼:“你好。”

“原来是阿则的女朋友啊……”谢静宜的尾音拖得很长,隔了几秒又道,“袁小姐,好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袁润之呵呵傻笑两声:“我长着一张大众脸,十个人有九个人见着我都会说‘你好面熟’。”她心想,这女人一定是想起那天纪宇昂有替她们买单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谢静宜听了,跟着也笑了起来:“没想到阿则很随性,挑得女朋友也一样随性哦。宇昂,你说是不是?”

袁润之当然能听出来这话是在讽刺她,无奈地唯有装傻干笑两声,却突然听到纪宇昂开口:“随性是活,拘谨也是活,可却活得很累,失了人生很多乐趣。”一本正经的语气,冰冷的让人无所适从。

袁润之讶异地看向他,心底升起一团疑云,好像……宇昂对他的未婚妻,很冷淡……

谢宜静的脸色微变,想笑,却是一副皮笑肉不肉的表情,笑得很难看。

“袁润之!”熟悉而想念的声音,依然是那么嚣张跋扈,除了纪言则,不作他人。

袁润之迅速转过头,远远地便看到纪言则寒着一张俊脸向她大步走来。

“阿则,等等我!”

袁润之的目光落在纪言则身侧,拼命拉着他衣袖,身穿淡蓝色晚装身材高挑的女人,明艳,动人。远远看上去,和他十分相配。

她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快步走来的两人,心中波澜起伏,有一种想要把那个女人的手狠抽几百下的冲动。

刚才,玻璃杯莫明地从手中滑落,不是玻璃杯突然长刺,是她没有抓稳,是因为她认清一个事实,就是她喜欢纪言则那个讨厌的家伙,一直都喜欢那个讨厌的家伙。

见到谢静宜,她的心中没有过多的波澜,因为她对纪宇昂只是一种初见的仰慕,而不是男女之情,也正因为认清了这个事实,所以在看到有雌性动物扒着纪言则不放,胸口之处好像压着千斤巨石,闷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我不是叫你站在门外别乱跑的吗?”纪言则一见到她气急败坏地吼道。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服气地回答:“我又不是门神,干嘛站在那里像个呆瓜一样,这边有吃有喝,干嘛要在门外等你!”目光依然锁着他身侧还紧拉着他衣袖不放的女人的手上,真想跺了它做成红烧猪蹄。

纪言则一怔,挑眉盯着她,裙摆之处溅了一大片污渍,八成又出过什么状况。

袁润之冲冲的语气立即引来了他身侧女人的不满:“阿则,这难道就是梅姨说的你带回来的女朋友吗?怎么这样跟你说话?我还以为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原来是个长相平凡说话粗鄙的丫头。”

袁润之低眉看着自己两条白白的胳膊,这个女人居然有透视眼,知道她还暗藏了四条隐形的胳膊。

纪言则讨厌别人讥讽袁润之,她的好只要他明白就可以了,从他下楼遇到烦人的谢静文,然后不停的吵吵吵,此是此刻,已经忍到了极限。

“谢静文,你能不能闭嘴?我女朋友什么样的人跟你没什么关系,还有你不要一直跟着我。”他不客气地甩开不停拉扯着他衣袖的手。

“阿则哥……”谢静文难以置信地又拉住他的衣袖。

袁润之早就知道纪言则招惹烂桃花的本事,也预料今天定会遇上不少,就算她是个半年冒牌女友,也不代表可以任由面前这个嚣张跋扈的女人欺负她。

她挺了挺胸,伸手将自己的胳膊穿过他的手臂,紧紧地挽住,然后用力地将他拉向一边,高傲地扬起下巴,向谢静文示威,她长得再不入眼,总之现在就是他的正牌女朋友。

“你非要在你‘女朋友’我面前,表现出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的样子吗?”她咬着牙,低声学着他之前的语气,她刻意加重“女朋友”三字。

纪言则不怒反笑:“裙子怎么回事?”

她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刚才手滑,摔碎了杯子,饮料溅到裙摆之上。”

叫她在门外等着,就是怕她出状况,结果喝杯饮料也能喝到自己的身上,纪言则叹了一口气,看向纪宇昂,道:“外公下来了,马上开席,快过去坐吧。我带之之上楼换件衣服。”

纪宇昂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率先向宴会主桌步去,谢静宜微微颌首,然后拉着谢静文离开。

“姐,你别拉我,”谢静文焦虑地频频回首看着纪言则,哀凄凄地叫着,“阿则哥……”

纪言则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挽着袁润之出了宴会厅。

袁润之凝视着纪言则的侧脸,不经意地轻笑起来,他的嘴果然还是那么毒,对自己应该算是仁慈的,起码吵架的时候,他没有立即摆脸走开,让自己能痛痛快快地骂出口,若是像对等其他人一样,连给对方出口的机会都没有,那才叫郁卒。

纪言则斜目眈了身旁一直在傻笑的女人,勾起唇角:“你笑什么?”

“笑你咯。”

“我有什么好笑的?”

“笑你还是一点口德都不留,好歹人家也叫你一声阿则哥。”

“我知道了,你欠骂,下次我选择沉默。”

“……”她用胳膊用力地对着他的腰侧捅了捅。

他面不改色,目光向前,优雅着地迈上楼梯,但手臂却收紧了力道,紧紧地夹住她,让她不能肆意动弹,乖乖地跟着他上楼。